“陛下,陛下,您该起了,国王和宾客们都在等您呢。”
侍女站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催,艾格尼丝就是把头埋在丝被里,不愿意露头。这两天阿苟斯天天晚上都来骑她,旧的伤口还没好,新的伤口又撕裂开,痛得彻夜难眠。她从未感到如此孤寂,从前在修道院里没有,后来回到父亲的宫廷中饱受冷眼漠视时也没有。
“我不去,就说我病了,去不了。”艾妮冲着侍女叫道。脚步声变轻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接着外面响起说话声:“陛下不愿意,她说病了。”侍女把艾妮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努瓦修女。
老修女走进来,坐在她床边,“陛下,您必须去,这很重要。”她伸手来拉被子,艾妮却将被子卷得更紧。“不去!不去!我的腿痛得受不了,不去!”
“这是你的比武大赛,你不去怎么行?难道要让阿苟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解释你去不了的原因吗?”菲丽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受不了晚上的床第之事,还是因为婚宴上喝醉了而扭了脚脖子?无论哪一样都足以叫所有宾客笑掉大牙。”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这样教训王后?”艾妮掀开被子,坐起身。
“陛下您不是可以起床吗?”菲丽安冲着她行了个屈膝礼,转身离开房间,她的狡黠叫艾妮哑口无言。
接下来艾妮只得让侍女伺候她起床、穿衣、梳妆打扮。然后同教母,侍女一起去参加国王为她举办的比武大赛。她和教母同乘一顶垂挂着绛紫色帷幔的驮轿,菲丽安和其他几名侍女步行跟随在后。临河边的比武会场早已人山人海,数百顶帐篷如同雨后的蘑菇一般从长矛林立的森林中冒出来。前来观赛的贫民百姓发出如同海浪拍击山岩时的轰鸣声,而那些骑士,他们的甲胄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光采比太阳还要耀眼。
“为王后陛下让道。”卫兵边走边喊,迫使前面的人群潮水般地向两旁退却。艾妮把轿子上的帘幕遮蔽得很严,不想让外面的眼睛瞧见自己。透过帘幕,她可以毫无阻碍地看清楚外面的世界,只是已经被染成了暗紫色。
许多人都先于她赶到了会场,艾妮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迟到了。
琼安公主今天穿了一身杏黄(chahua)色的丝裙,紫缎带镶边,胸衣的开口一直拉到小腹,中间镶嵌着一排纽扣,以紫色丝带系紧,隐约露出的半个乳(chahua)房随着她的谈笑而颤动。她正和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逗乐,对方侧着脸,看不清面目,浅茶色的卷发里及其仔细地编入金丝,发卷披在肩头,每一次笑声传出都会引起一阵抖动。
不知怎的,艾妮总觉得这男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别扭――他的衣着太过精致,领口、袖口及下摆上刺绣的花纹繁复得超过了在场的大半女士。洁白的皮肤上一丝细毛也没有,似乎涂了一层脂粉。举手投足间充满阴柔之气,像极了一位贵妇。
不一会儿,瓦斯曼那干枯的老太后从另一边走来,越过好几名宾客,来到男子身边,及其愉悦地叫他:“艾里。”
原来是埃松亲王,他和我这继女混得这么熟了?看来国王要把琼安嫁给这位王子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菲丽安在这事上没有对我说谎。阿苟斯娶了我,又和瓦斯曼人套近乎,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当初就是因为瓦斯曼和萨克文思联盟的双重逼近才答应的这门婚事的,而他现在又要和他们联姻?
“教母,你看那两个。”艾妮用手指了指大笑不止的琼安公主和打扮得像个贵妇人的埃松亲王,“您还记得当初我父亲的噩耗刚刚传来,就有探子说瓦斯曼要和萨克文思联盟,在南凯特省边境陈兵四万,随时准备进攻。但是现在这仗一点风声也没有了,瓦斯曼的主心骨倒来了阿拉尔,向我丈夫谈儿女婚事?这里会不会有诈?”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当时很清楚,瓦斯曼的四万大军的确靠近了南凯特省的边境,还攻下了多玛和汉吉尔两座小镇,杀死一千多镇民。南凯特省守护长官拉姆斯侯爵大人的军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探子们回来也是这样报告的,应该不会有假。而且那四万大军也是在您答应了阿拉尔的婚事后,因为畏惧阿拉尔的铁骑才退军的。您怀疑这个?”
“我不知道,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她皱起眉头,牙齿紧咬。
“您多心了。南凯特省本来就是您的爷爷,先先代公爵――‘勇敢’的亨利从萨克文思‘傻王’毕伦一世手里骗来的,他们可想尽办法都要收回呢。阿拉尔的铁骑之名可是叫整个大陆都闻风丧胆,就连瓦斯曼迟迟不敢进攻卡佩特家族也是因为这个,您大可放心。”
修女的话并不能完全安慰艾妮,叫她放心。这会是个圈套吗?艾妮觉得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其实是个漆黑的洞,有种等着自己往下跳的感觉。
等她匆忙下轿,步入列席的领主和贵妇当中的时候,宣布比武大会开始的长号已然吹响。天宇下回荡着悠长的号角声,同数以千计的观众的欢呼声混合在一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奔雷。艾妮一边看,一边听仪仗官通报比赛的场次和参赛者的姓名。
阿拉尔国内最好的骑士全都云集在此,还有一些是远道而来的宾客中的代表。艾妮环视了场内,有约德公爵麾下的封臣――人称“神剑无影”的威廉姆斯.亚迪恩伯爵;有在两百年前大破图因塔尔家族铁甲马军团的瓦格纳.希罗元帅的后人安达.希罗侯爵,他现在是阿拉尔的陆军元帅;还有来自西部边境,效忠于阿德沙文公爵的著名勇者凯尔夫斯.特拉克,他在之前的数次比武大赛中次次都获得了冠军,从未落败。
除此而外,还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人,他们是雇佣骑士,自由骑士还有新上任的侍从,有那些贵族家庭中的幺子,没有继承家族头衔和财产的可能,只得凭借着自己的才能闯荡一片天地,也有一些单纯来凑热闹,只为在比赛中捞到点好处。他们有约德公爵的长子梅尔斯.辛利汶,为了这次比赛,父亲特地为他打造了全套的精钢盔甲,上面装饰着水晶雕刻成的家族纹章;有来自北部沃顿山区的西伦子爵;幽影山脚下的苏伦.莫来爵士和弟弟凯利.莫来爵士,他们的纹章也十分奇特,乃是一个穿白衣的幽灵;安都斯普索家族的杰比维尔;韦德家族的弗雷爵士;以及科林城的艾米拉伯爵夫人的侄子文森特。
她也在人群中找到了瑞卡德的身影,那头闪亮的金发几乎同乔拉爵士锅底般的大光头一样引人注目。我成了他的舅母,艾妮摇摇头,命运就是这样,总是以出人预料之笔书写人生之路。北方人也在队列中,他们有高有矮,最为高大的男子穿了一身毫无纹饰的黑甲,看上去就像午夜墓地中的幽灵。他骑着一匹与之相配的黑马,马儿不停咆哮踢腾,叫其它的马不敢靠近,引来附近瓦斯曼骑手的咒骂。
既然来了,艾妮就得摆出王国第一夫人的气势,接受贵妇人们的朝贺。端坐在正中间的席位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她瞧见了来自勃瓦第的唯一代表――乔拉.卡文爵士(几乎整个勃瓦第宫廷都反对这门婚姻,所以她父亲的那些封臣没几个前来参加婚礼),他没戴头盔的大光头在阳光底下灼灼发亮。
应该是菲丽安带他来的,艾妮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个乔拉虽然是南特宫廷的侍卫队长,可从未履行过队长的职责,倒像是菲丽安的私人保镖。金红头发的私生女正坐在较低的座位上,双眼凝视前方,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阳光洒满她的全身,仿佛在她周身拢起淡淡的光环。
她从来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圣女,去讨男人欢心,好像这样别人就不知道她是个私生女了。艾妮轻蔑地瞪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另一边。其他几名侍女挤在一起,正大声欢呼,为自己所仰慕的骑士呐喊助威。穿着一袭火红裙服的寡妇吉德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向身边的男士抛媚眼。有几个家伙只消一瞥就走不动路了,惹得他们的马儿大声嘶鸣抗议。
这也是个招蜂引蝶的能手,我得小心。瞧她长得那副媚样天生就是用来勾引男人的。艾妮丢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揉在手里,惊得一旁的努瓦修女连忙问:“陛下,怎么了?”
吉德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坐在宝座上的阿苟斯。他们两个的眉来眼去都被艾妮看在眼里,那个吉德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放肆地娇笑。
婊子!都是婊子!艾妮站起来想走,被努瓦修女拉回到座位上。
“再笑她都是情妇,而您才是王后。忍一忍,不愁找不到收拾这种女人的机会。”
第一场比赛很快就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开始,这欢呼声犹如吹过海面的飓风。
一个从南方来的无名自由骑士轻易地击败了凯利.莫来爵士,把他直打过半个场地,后者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停翻滚,所幸的是人并未受伤,在观众们的惊惧之声中站立起来致敬。随后他的哥哥苏伦.莫来又输给了安都斯普索家族的杰比维尔,两兄弟匆忙出场后又匆忙退场。杰比维尔在之后连胜了两场,第三轮的时候被一名瓦斯曼武士打下来马来,摔得不能起身,在一片惊呼之中被抬下场去。
马上长枪比赛从黎明一直持续到黄昏。太阳抹及地平线的时候,场内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几人。乔拉爵士战绩不菲,一连胜了韦德家族的弗雷爵士,击败凯利.莫来爵士的自由骑士和把杰比维尔打下马来的瓦斯曼武士。瓦斯曼武士头一遭躲过了乔拉的长枪,却在转身回马的时候翻下马来,引起全场一阵嘘声。
虽然在比赛中所使用的长枪都做了特别的防护,去掉锋利的尖端,但可怕的事故还是发生了。勇者凯尔夫斯.特拉克在他的第三轮比赛中将约德公爵旗下的一名年轻骑士打下马来。由于他是侧身翻下马,一只脚被马镫扣住,先后两次在混乱中被马匹踩了,第二脚直踩在他面门上。叫人心碎的‘嘎吱’声当即传来,然后在场的大部分女士都开始尖叫。艾妮立刻感到一阵叫人眩晕的恶心。
鲜血伴着白色的粘稠脑浆从瘪塌的头盔里涌出来,把褐色的泥土浸润的深了一片。那匹闯了祸的马嘶鸣着奔出场外,若无其事地呆在河岸边啃着青草。
无聊而又愚蠢的死亡。艾妮摇摇头,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排名或者几个金币而送命,实在是不值得。不知道当他的尸体被送回去之后,他的家人会作何感想。一定伤心欲绝吧。
尸体很快便被清场的杂役抬走,他们弄来了细沙,遮盖掉地上的血迹,比武又继续进行。
西伦子爵也败在凯尔夫斯.特拉克的手下。然后,在他又击败两名对手候后,对上了约德公爵麾下的另一名骑士――柏伦第堡伯爵卡迪斯。这位伯爵全身铠甲素净无华,暗沉的精钢,甚至连纹章都未曾雕饰。因为平时并不时常参加这种比武大会,好些人都不认识他。可是,一旦提到他所驻守的柏伦第堡――阿拉尔西部的大要塞――瓦伦河、伊格底斯河与伊林河相交汇的河间地渡口领主时,便无人不晓。
“二十年前你祖父就是败于此人之手,伊格底伦一战大败而归,死伤两万有余。”努瓦修女悄声对艾妮说,“他至少有六十岁了,一生打过几百场仗,从未输过。唯一一次平手就是和瓦罗斯.萨顿在幽影密林的那次遭遇战。”
“不像。”艾妮眯起眼睛,此刻的阳光十分强烈,照射在骑士铠甲上雪亮一片。卡迪斯伯爵四肢匀称,精瘦强壮,和三、四十岁的男子别无二致。“但是战争不同于比武,教母。”艾妮看看手臂如同树干,拳头好似铁锤的凯尔夫斯后,接着说,“这老人若想赢过对手,还得动些脑筋。”
她不知道,卡迪斯伯爵最不缺的就是脑筋。
果然,话音刚落不久,凯尔夫斯便嚎叫着翻滚下马,迅速得连周遭观赛的群众都没反应过来。
“这蛮子太心急了!应该迟一点……迟一点!才对!”坐在一旁的阿德沙文公爵边跺脚边吼道。艾妮知道他心疼的是那些和约德公爵打赌输掉的金币。
接下来,北境公爵埃德的儿子罗格里斯轻易击败了安达.希罗侯爵,他巨大的力量叫人吃惊,安达.希罗被抛向空中,然后重重跌落下来,足有二十码远。不过他在对手落地后便引马上前说了声抱歉,安达.希罗哼哼着答应,被侍从扶下场去。
稍后,梅尔斯.辛利汶输给了威廉姆斯.亚迪恩伯爵。他掉下马的时候对全场观众大喊:“能输给著名的“神剑无影”,虽败犹荣!”博得了雷霆般的掌声。卡迪斯伯爵同样也败给了“神剑无影”,但艾妮觉得他是故意输掉比赛的。他的长枪到了最后突然偏向旁边,被对方刺中,打下马来。乔拉爵士一直杀到最后,被来自瓦斯曼的泰伦达一枪打下马。据说他是瓦斯曼皇帝里奥的挚友,获封伊希底公爵,是皇太后凯特琳的眼中钉。比武的时候,艾妮一直注意老太婆脸上的表情,希望验证一下谣传是否属实。
最终,场内决出了四名初胜者:北方人罗格里斯,“神剑无影”威廉姆斯.亚迪恩,瓦斯曼的泰伦达和瑞卡德.昂格里安。
瑞卡德今天一天的比赛都很顺利,他的一身白钢铠甲上用大颗的水晶镶嵌了一匹华丽的独角兽,围绕着独角兽的绿叶与红花分别以红、绿宝石镶嵌而成。每次出场,都会在场内的女士中引发一阵崇拜的惊呼。
他本是我梦中期待的男子,可我如今却嫁了这样的‘木桶’。艾妮回过脸庞,阿苟斯开始享用他的点心,洒落在地的碎末引来了好几条游荡的狗,就挤在他脚边不愿离去。
在最后一场对决中,瑞卡德击败了艾米拉伯爵夫人的侄子文森特,男孩摔下去的时候一条手臂折断了,发出了大声的哀号。
看来希尔曼学士和他的学徒又有得忙了,这一天下来,断手断脚的可不少啊。
晚风瑟瑟地吹过会场上华丽的帐篷,国王宣布余下的三场比赛推迟到第二天早上。围观的贫民渐渐散去,廷臣与贵宾则前往河边临时张罗起来的营帐里用餐。原本荒芜的河岸边凭空多出了几十处火堆,肉叉上的烤肉则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的响声。香味四溢,引来不少游荡觅食的狗,在帐门内外,桌腿之间往来穿梭。那些摆放在河岸上的长餐桌上堆满了叠成金字塔形状的水果、糕饼以及抹了蜂蜜或者黄油的面包。不少领主贵妇已经坐在那儿等待开席了。
“陛下,您要回去吗?”努瓦修女发现艾妮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萎靡不振,低声询问了一句。
艾妮摇摇手表明自己没事。
晚宴委实无聊,坐在阿苟斯身边就更加难耐。国王不停地同他的那些朝臣,亲友举杯共饮,把艾妮完全丢在一边。吟游歌手们的歌声在她听来就如一群乌鸦在聒噪,而不时跑过酒席行间的御用小丑也讨厌得很,因为他总是让自己矮到不能再矮的身材缩成皮球一样在地上翻滚,博得在场女士的欢笑。这都是嘲笑的声音,没有人会为这种行为欢呼。他应该踩高跷才对,这个呆子!
稍微尝了一点瓦斯曼风味的牛肉莴苣汤,她就推开盘子,坐在那里发呆。
“陛下,您想回去吗?”修女再次问道。
“我……”她看见阿苟斯一边撕扯着盘子里的烤野猪腿,一边同那个叫作玛德琳的侍女勾肩搭背地调笑,心就寒冷似冰。
“回去。”她想都未想,开口答道。
站起身的时候,她发现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眼神也有很多种,有惊奇的、羡慕的、嫉妒的、冷漠的、还有仇恨的――仇视的目光,这一类目光最多。我应该以微笑回敬他们才对,艾妮努力挤出个笑容,这时她才感到这个看起来简单的动作其实很难。
她没有说话,努瓦修女已经把要说的话替她说完了。“国王陛下,王后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宫。”
阿苟斯先是一愣,然后怒火和愉悦先后爬上他的面孔。
“夫人,既然身体不适,就请先回吧,我不送了。”
“谢谢。”艾妮的语气比赞布拉的城墙还要生硬。她步下高席的时候,几名侍女恋恋不舍地离开长桌,跟随在她身后。
阿苟斯一眼也没多看她,举着杯子去了北方人那里,这一幕叫艾妮觉得有根鱼刺卡在了嗓子眼,难以下咽。瑞卡德正同北境公爵的女儿伊内丝坐在一起,女孩非常漂亮,穿了一身鲜艳的绿色丝裙。
如果我变成那个女孩会怎样?艾妮幻想着自己是坐在瑞卡德身边的那个人。突然,她发现这个想法其实很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宫里冷冷清清,就连厨房的厨娘和马房的马夫都赶去河边的会场看热闹。侍女们不时地小声抱怨,说错过了如此难得的盛会是多么可惜的事,听得艾妮心烦。
她突然转身,冲着身后声音最响的玛莎和梅莉亚喝道:“如果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返回,没有你们我一样能走路!”
侍女立刻安静下来,不再出声。
许多人晚上都不准备回宫休息,就睡在河岸边搭起的营帐里。艾妮等了一会儿,确信阿苟斯今天晚上不会来了,就吩咐侍女打水梳洗。
等到梳洗完毕,准备上chuang的时候。菲丽安突然敲开她的门,同时还带来了那个漂亮的寡妇吉德。她们穿着晨衣,长发披散。
“想干什么?”艾妮问道,不仅惊奇,而且恼火,“你带她来干什么?”
菲丽安黛碧色的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毫无畏惧地对上她的目光。
“好妹妹,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既然你已经结婚,就不再是小孩子,有些东西必须知道。她――”她指了指漂亮的吉德,笑了,“就是你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