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地原本看着藤蔓的长势,灵能越多,则藤蔓越大。可在莫辰右手五指抓入之后,手足成了一个通道,藤蔓的灵气也大多冲向他身体而去,长势缓慢下来。尚地本打算灵力长到这藤蔓所能承受的极限便够,如此无论如何也不会使莫辰禁锢灵力致死。但此刻见藤蔓成长缓慢,以为紫微山近来灵力涣散,也不以为然。孰不知莫辰此刻就如大河渠道,两边的灵能都向他而去,比之方才,岂止两倍。
莫辰体内如江河翻腾,血脉膨胀,随时都有可能迸裂。突然感到脊柱上方传来“砰”一声剧响,一大团灵气阻塞在此,越积越多。莫辰感觉自己快死,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那处正是人体大脉,“督”脉所在。“任督”二脉乃人体要驱,贯穿全身脉络。人本身便是灵体,体内脉络如同苍茫宇宙,气机通畅自固本倍元,周转不息。可多少人练就一生,求助无数,到头来又有几个打通了关键的“任督”二脉?
莫辰却是整座紫微山在助他。
灵气被阻,在督脉前积聚越多,涌涌翻上,过后纯正清逸的灵能硬冲而去。只听得接连三响,“尾闾、夹脊、玉枕”三关顿时冲破,莫辰感觉痛苦中一丝清明,但短暂之后,是更大的痛苦。灵气竟来得更猛了,而且往体内四面八达窜去。
莫辰下意识死死抓住剑柄,只求紧捏一物,来消解身上异样的难受。在这一刻,一股灵能却顺手经络而下,全然没入剑中,过后再不回来。莫辰左手处一阵宣泄,小臂顿然轻松。他突然想到殇魂最耗灵力,赶紧维系着自己的意识,努力将体内灵气一点一点顺着经脉往殇魂催去。
殇魂一点点亮了起来。
莫辰刚开始挪动灵力还很困难,只是因为“任督”二脉打破,全身通畅无比,调动灵力越来越顺,气流速度极快,到后来只是围着奇经八脉周身一游,顺着手便入到殇魂去了。莫辰身体一点点舒适下来,而且疲乏之感也渐渐散去。他怎可知道,像这样的的经脉循环,便是仙家所说的“周天”,修仙之士往往自我调节体内真气的运转,以此修炼。“任督”二脉的运转为小周天,然而莫辰此刻体内真气鼓荡,已是自行奔流,早贯入奇经八脉,与“任督”二脉同时运转,是难能可见的“大周天”,也叫“河车运转”。而且运转速度之快,恐怕并世绝无。
莫辰身心畅明,觉得每一次将灵力输入殇魂之后,便有一点灵力沉淀气海。而殇魂也如无底深渊,将那庞大灵力全然要了去。
桐星和尚地都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房间里绿光越来越盛?此时,殇魂猛然光华大冒,眩目的碧光荡荡而出。桐星突然大喜说:“好啊,你的剑终于要出手了!”
再说莫辰灵力飞速攀升,觉得痛苦不再,反而精神奕奕。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世间修仙之人,运行一次“大周天”,资质好的,大凡也需要三年以上,莫辰却在短短时间内,依着紫微山深厚无比的灵气,不知道运转了多少回合!
尚地见缚饶莫辰的藤蔓逐渐在崩析,惊奇之余,嘴角也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终于,蔓藤“呲呲”几声,裂成无数细条,洒落一地,冲上的灵力也在此刻孑然而止,莫辰从中走了出来。
桐星张大了嘴巴看着他,双目明亮,神采奕奕,比之原先的痛苦,不对,比起半个时辰前的他,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还是莫辰吗?
莫辰将剑缓缓举至眼前,那绿光柔软而利,由剑而出又绕着剑上下起伏。绿光,绝对的绿光,映着他的脸,那一刻,宁静得仿佛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划过我的生命里。
桐星甩甩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莫辰说:“我也不知道,现在觉得很舒畅,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
桐星说:“究竟使的完使不完?”
莫辰肯定说:“使不完。”
桐星跺脚说:“那你还不快点把我身上的这些烂蔓藤弄掉!”
莫辰被这一声震撼得不迭点头,说:“是是是。”举起殇魂轻轻挥舞,绿色光华渐明渐暗,之后一剑斩下,那蔓藤扭动两下,裂碎在地。
尚地惊得鼻涕都喷出来,问:“这剑上之气,并非仙气,无风雷水火土之性,难……难道是妖术?好哇,你们!”
桐星莫辰同时喊:“去死!你才妖术!”
尚地被这一声震住,过后突然大叫一声,脸变得比炭黑,飞到墙边一角,哆嗦说:“难……难道,难道这剑是魔,魔魔器,这……这这是……是魔术?”
桐星莫辰拾起地上蔓藤碎条就往他扔,喊:“屁的魔术啊!”
尚地马上就不怕了,飞到上空,说:“咳,那是什么?”
莫辰说:“六界之中,你还知道什么,这是鬼力,懂吗?无上的鬼力!”
尚地顿时坦然,说:“你此刻运气,看能不能压过你的剑。”
莫辰“噢”了一声,聚气往剑而去,但感觉犹入深潭,再之后,剑里传出一股吸力,将他灵力往里抽去。莫辰一个哆嗦,想:不好,这样下去,要被抽干的。可运灵时又无法松手。莫辰被抽得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转念一想,我现在已知传力之法,我若倒转行之,不知能不能要一点回来?
想毕莫辰逆行经脉,周天倒行,顿时血翻气涌,“手少阳三焦经”内却有一股暖流进入。莫辰心中大喜,还是可行啊,我只须慢慢来,不让自己气灵反噬便是。
殇魂在吸取灵力同时,莫辰将周天转慢,逐渐“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这些经络上也有灵力传来。莫辰为自己的天才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告之桐星,以免她什么都不知道。陡然剑中一大股力猛然催进,莫辰手臂一震,殇魂脱手而出,在空中挥了个圈子,“砰”一剑拍他脸上。莫辰还来不及叫,昏到地上,顿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桐星表示司空见惯,正该如此。尚地又吃一惊,嘴巴快掉地上,说:“啊!这样也行?”
莫辰昏迷之间,一切混混厄厄,仿佛看到眼前有七副画,年代久远,都画的是竹。莫辰对画一窍不通,但也看得聚精会神,像在寻找某物。最后自己叹气说:“怎么没有熊猫?无趣无趣,无趣之极。”
再重头看去,第一副画,后面是黑压压的竹林,能看清的,仅有一棵。虽只寥寥几笔,却是笔路雄劲,如石破天惊。画无署名,却有一字:王。此时再看,这竹仿佛真有许王者气魄,高风量节,巍立于山头。
第二副,竹林之中,一棵刚长成的嫩竹。似有微风吹过,别的竹都只是竹叶轻舞,它却随风晃动。笔墨轻巧,亦点亦描。无署名,留一字:捷。
第三副,恐怕是里面最无聊之作,就是一片竹林,青葱茂盛,过后什么都没有,蓝天白云不见一片。莫辰草草看下,下面一字:工。
再看下去,第四副着实画得诡异莫测,阴戾森然。同乌云闭幕,雷雨即来,画中黑暗,尽是水墨,依稀只能看见三根更黑的墨竹,峭立原地。留字:挫。
再下一副则是风雨大至,竹林倚倒。如泼墨山水,纵横倚斜,下笔骤密,颇有翻洋倒海之势。留字:急。
莫辰看无看懂,也不想再看,此刻却觉得身在摇晃,画顿时不见,缓缓看见的,是桐星美貌着急的面孔。桐星见他醒转,劈头说:“真是没用啊你,每次一耍帅,绝对晕。”
莫辰这才想起刚才殇魂根本未顺他之意,又将自己一剑拍晕于地下。当下心碎无比,恨不得回到骆州店铺去熔剑。
却听尚地此时说:“你怎的晕了?唉,虽说还无法控制,但你灵能看来,它也是无意于伤你了,至于为何拍你,我也不懂。好了,你们出去吧。”
桐星莫辰说:“什么!出去?!”
尚地指着莫辰说:“是,原本你们此次进来,就是提升你的灵力,以至你的剑不会噬主,现在目的已达,自然要你们出去了。”
桐星说:“不是吧,这样就完了?”
尚地点头说:“确实如此,你们出去,下次再来时,才是真正练功,我也不会就如此草率了。”
莫辰说:“啊!难道你之前很草率?”
尚地再次被鄙夷,痛苦得要命,不住说:“快走快走,下次好好打过。”说毕,身体上浮,倏然不见。大门也缓缓打开,空间内照明的光华不再,阳光一点点映射进来。
莫辰与桐星对视一眼,说:“走吧。”
走至门口,空气清鲜。阳光刺目,一时竟无法看清。待二人目光适应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张大嘴巴的道童,想必是从小被带到紫微山修仙的,那道童说了句:“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之后慌张跑了。
莫辰桐星目目相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