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唐吟？”在距离我五步远的时候，铁柱已经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难听。

他没到我跟前就开口说话，这件事让我对他有了新的看法：这人讲道义！至少，他不鲁莽。因为在没有摸清我的底细之前，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他这次前来，还没有恶意。五步的距离虽然不长，但对于常打架的人来说，已经充分地给对方留下反应的时间了。

他投桃，我自然要报李。

“是。”我站了起来，看到他在我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子自然而然地微微侧着。

嗯，果然是打架的老手，经验够丰富！我心里暗赞着。以他站的这个姿势和与我的距离来看，在一般情况下，是绝对能给对方致命一击的。如果他先进攻，无论我怎么躲闪也都是避不过去的。身体移动的再快，哪有他出拳的速度快？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拳速到底有多快，但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来看，又能慢到哪里去？而且，我现在还没有与他为敌的打算，所以，我轻松地正面向着他，表明了我不对抗的态度。

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而且，从他神情微微一动后修正了自己的站姿来看，我知道他知道了我也是他们的同道中人，所以他不再摆出随时要进攻的架势，表达了他友好的来意。

“咱们车间的状况，你清楚？”废话！除了傻子和白痴，有哪个不清楚的？

“是。”跟这些人打交道，话不能太多，还要把意思说清楚、说明白。话太多，那纯属欠扁型的；话要一遍遍地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那就是欠痛扁型的。

“加入我们组吧。”铁柱的话很平淡，但没人会轻视它的份量。

“不。”

看得出来，他对我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充分的准备。十三秒后，那双阴毒的眼睛向我胳膊上的那两道伤疤瞟了瞟，接着说道：“你要加入金钢？”

铁柱现在的姿势又变回了刚来时候的样子，身子微微侧着。我知道，一旦我说个“是”字，他的拳脚就会毫无商量余地的向我招呼过来。

其实，他这次亲自来找我，已经表明了他对我的重视。在他之前，两帮都曾有人来或明或暗地“提示”过我，要我表明立场。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每一次，我都是用这句话来打发他们的。

这次对铁柱，也不例外，同样是这句话。

我这样说，既不是怕了他们中的哪一个，也不是无视他们的存在。首先，我唐吟是何等人，要我做他们的小弟？不论是我的傲气，还是我的傲骨，都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其次，我也不想跟他们闹僵。就算我再自大，也不会白痴到面对几十个小混混还以为自己保证能打得赢。所以，我选择了中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向铁柱多补充说明了一句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话。后来的事实证明，就是我多说的这句话，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受益匪浅。

铁柱盯着我看了很长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又像是在估量我是不是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最后，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总之，他说了一个字：“好！”扭头就走了。

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铁柱与金钢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但在内里，还是金钢的实力要大些。金钢这人本身的貌相中就带着一点儿大将之风，整个人生得虎背熊腰、高大魁梧，个头儿已经接近2米，一身白花花的横肉，嗓门粗大而宏亮，声音极富穿透力，平白地就能增强别人对他的信心。只这一点上，他就拥有比铁柱更为强大的号召力，手底下人数虽然略少，但个个都是生精活猛、好勇斗狠之辈。

我曾经在跟我一同进厂的那个蚂蚱，就是孟扎里的指引下远远地见过金钢一面。就他那身横肉，估计就算是铁柱全力加速往他身上撞，也不会撼动半分！离得远了感觉还差些，要真面对面地站在他跟前儿，光是那小山一样气势逼人的压迫感就足以让那些胆小的尿裤子了。尤其是他那对铜锤般的拳头之大，更是在活人当中少见！光靠那副卖相，在大集上就能喊出绝对不低于五斤大排骨的价！

或许，今天就能见着传说中的这另一位英雄？

时间还早。说是八点上班，要是不到九点就开了工，那还真叫奇了那个怪了。闲着没事儿，我在那个2升容量的太空杯里放了点茶叶，倒满开水，找了个环境稍微好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等着。

在上班的日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时间了。既可以因为自己的早起产生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又能无牵无挂地想想人生，念念理想，好不惬意。

我就那么坐着，想起了近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然后又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后来又想起了发生在几年前的一些事……我发生，这人哪，就得经常动动脑子。伟人不是说过吗，屋子要经常打扫，不打扫就会落满灰尘；脸也要经常洗，不洗就会沾满污垢。要我说，这脑子要是不经常动动，迟早会变呆变傻。

“小唐？小唐？”

“啊？！”听到有人喊，我抬起头，见到是车间里的一个老记录员，刘大姐。刘大姐今年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是五十的人，从年龄上说，我是应该叫她阿姨什么的。但大家都是同事，也就不存在什么辈份不辈份的了，大姐就大姐了。刘大姐这人好像天生是个乐天派，总是乐呵呵的，见谁都是一脸春风拂柳般的笑容。干活儿的时候，她还经常给车间里这帮大小伙子的茶杯里添添水、给他们洗洗上班用的毛巾什么的，很有人缘。这帮大小伙子不大听车间领导的招呼，对这位刘大姐的说法却大多都能接受，就是不接受，一般也不会给她脸色看。

“小唐啊，你有没有对象啊？”

对象？听到这俩字，我突然又想起了方倩。她明天就要披上婚纱，嫁人了。心情顿时一黯，说道：“没有。”

“要不，大姐给你介绍个？大姐认识一个……”

明天就是方倩的婚礼了，我要不要去呢？不去，于心不安；去，于己不忍。到底该去还是不该去呢？

“……小唐？小唐？你说怎么样？”

“啊？噢，嗯。呵呵……”我只顾去想明天方倩的事了，刘大姐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大听进去，随意地答应着。

刘大姐见我答应，很是高兴。这时，人来的差不多齐了，于是开始上工。

在劳动中，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整天都没见那个什么金钢来找我，看来，他还没瞧上我，我也过高地估计了自己。

下班的时候，刘大姐又眯眼笑着跑过来对我说：“说好了，明天下午七点，在花园广场。你看行不？”

啊？原来刘大姐上午跟说的事儿，是要去跟人家去见面？我靠……算了，去就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可无不可地对刘大姐说：“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