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朦胧地笼罩着这个老宅庭院,我在空气里闻见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忙了整晚,肚子真的很饿了,循着鸡汤一路沿着青砖长廊,走向厨房。
跟小蕙、静蕾嘿咻的这一晚,很快便要从我记忆里消失。我的三国历程就像漂浮在幽长河道里的一条自由自在的船,经过一些、抛弃一些、忘掉一些。船永远是船,不会因为水的颜色而改变了内心的世界。
突然间一种怆惶凄凉涌上心头:“月娘呢?月娘也会是我甩在身后的流水吗?”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火光一阵阵映照出来,把一条纤细的影子投射在走廊深处。她在沉思,手里握着一根柔弱的树枝,在脚下胡乱地划来划去。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惊醒了她,回头略带尴尬地笑着:“伟哥,醒得这么早?”没想到,竟然是几日不见的月娘?
“我炖了鸡汤,特别为你做的——”鸡汤里带着浓浓的药香,我能辨别得出有当归、人参、黄芪、鹿茸这四味补药。
热气氤氲,充满了整个灶间。我们是此刻老宅里唯一醒着的两个人,两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人。
“我知道,要发挥九死神功的威力,还需要采补更多的女孩子才行。伟哥,我相信自己没看错你,假以时日,就算十个吕布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只是现在,每次采补之后,千万记得要在饮食上进补。强弩之末,难以穿鲁缟,身体的透支总是有极限的,请君多多保重!”
她舀了碗鸡汤,再加上香菜和葱花、姜末,浓郁的鸡汤里填了一抹淡淡的清新。
平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我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伟哥,认识你,是我月娘的荣幸。如果没有血海深仇在肩,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照料你、服侍你,并且始终崇拜你、仰慕你——我知道,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来自天上的神吗?对吗?”说着说着,月娘眼睛里已经蕴满了泪水。
她背过身去,在暗处抹去眼泪。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何处,曾经跟你缱绻过,足够了……”
月娘的话,像是生离死别的告白,让我突然觉得心被掏空了似的。
月娘的纤纤素手捧起雪白的小碗,愁郁地淡淡微笑着:“让我最后服侍你喝完这碗汤好不好?当你身边有了更多更漂亮的女人,你偶尔也会记起我吗?”她用一个小巧的银勺,亲手喂我喝汤。
那么美味的汤到了嘴里,忽然变得苦涩不堪,像一勺一勺凉透了的眼泪。
“月娘,你……你没事吧?既然到了洛阳,报仇的事必定能完成。你千万别做傻事,孤身冒险,知道吗?”
再聪明的女人都会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月娘处在情绪的最低潮期,我真的害怕她会……
我搂住她的身子,让她坐在我腿上。曾经让我迷醉过的身体,即便是刚刚鏖战了整晚,此刻仍旧能给我心潮澎湃的感觉。
外面已经有了丫环们陆续起床、戏谑、洒扫的声音,月娘搂住我的脖子,脸贴在我**的胸前,忽然间,热泪满眶。
“你愿意、再一次要我吗?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似乎并不妥……”她在我耳边低语,嘴唇轻轻啜吸着我的耳垂,进一步挑逗我身体里开始燃烧的欲火。汤里的补药,似乎已经在开始发挥作用。
曙色打在窗上,厨房里半明半暗。
“要我吧——让我最后一次做你的女人……”这句话带着不祥的预兆,我却只当是女人在每月的情绪低潮期的矫情的话。
厨房的柴草被两个人的身体碾得噼噼啪啪地乱响,她的十指指甲全被掐到我脖子上的肌肉里。感觉不到疼,熊熊的欲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没了,我只有唯一的想法:“给她快乐!带给她快乐,让她从此不再郁闷忧伤……来吧,让我用火热的激情,燃烧尽你心灵的阴霾……来吧,月娘,我要你永远做我的女人……”
耳边是走廊里丫环们轻轻走动的脚步声,身子下面的月娘拚命压抑着自己喉咙里快乐满足的叫声,两腿紧紧地缠在我的腰上。
我给了她最大的满足,也从她的身体里获取了顶级的愉悦。
整整一天,我都在床上沉睡,精力与体力全部透支掉了,几乎到了“精尽人亡”的地步。凤栖梧过来看过我两次,为我把脉十几次,脸上始终带着满意的笑:“伟哥,你的九死神功大有精进。如此采补法,不到百人斩之内,便能神功大成,超过我毕生修炼所得,恭喜你啦……”
我虚脱得奄奄一息,幸好有月娘熬煮的一锅鸡汤为后盾。我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月娘心里怎么想,她都会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我会干掉吕布,为她父亲报仇,然后好好保护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目前她是我最信赖、最两情相悦的女人。”
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点起了蜡烛。
凤栖梧、大乔、小乔、点点红都在,她们身后还站着十几个挎刀带剑的老婆子。屋里的气氛非常凝重,我坐起来之后,发现那几个老婆子脸上、身上都带着斑斑血迹。
“这几位……什么人?”
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已经哑了,干涩如破锣。第一时间发现,月娘没在场。我们不是已经合好了吗?难道她还坚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们是凤还巢在京城里潜伏的人马,归属于‘二十八宿’麾下。这位是菊婆婆——”凤栖梧手指着那个白发被削去了半边的老婆子,神情冷峻,殊无笑意。
大乔小乔平日里脸上总是笑容不断,现在像两朵开谢了的水仙花,彻底蔫了。
门外传来跺脚声、咳嗽声、刀剑碰撞声,还有许多人正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话,粗略估计,应该有不下一两百人。
这种阵势,把我吓了一跳:“不会是要造我的反吧?靠!凤栖梧身为一方霸主,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菊婆婆向前跨了一步,单膝跪地:“伟公子好,老婆子有礼了。”她踉跄着下跪,嘴角噙着鲜血,样子非常狼狈。
“咳咳……伟哥,发生了些意外,你要不要先梳洗一番,然后慢慢听我说?”凤栖梧很沉得住气,手里握着一把半尺长的小刀,不断地在床沿上敲打着。她脸上仍旧满是深沉的微笑,不喜也不忧。
我缓缓下床,先摇摇头:“梳洗就不必了,她们到底是被谁打伤的?是吕布吗?”
我们在京城里的敌人,除了吕布还会有谁?
“是吕布,公子高见,公子高见。”菊婆婆年纪一大把,拍马屁的功夫却还没学到家。我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大声喝斥:“不是说过,要查明吕布的动向之后才统一动手的吗?你们私自出手,只会打草惊蛇。身为江湖上一个规模庞大的黑道组织,连个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凤还巢跟普通山贼、水寇、小偷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人,都尴尬地唯唯诺诺地笑着。
大乔小乔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情绪非常激动,我猜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是月娘、出了点问题……”凤栖梧终于讲出真话,随即紧闭着的屋门四敞大开,我看见院子里熊熊燃着的火把。
火光下,刀锋剑刃雪亮一片,几十支火把环绕着一口巨大的紫檀木棺材。
“谁的棺材?谁死了?月娘死了?”我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直跳起来,冲到院子里,把几个举着火把的小丫环撞得直跌出去。
凤栖梧衣袂飘飘跟在后面,连声叫着:“伟哥、伟哥,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耳朵里轰然作响,根本听不清任何声音,我的双手颤抖着按在紫红色的棺材盖子上,喉咙像个激烈鼓动的破风箱一样,发出恐怖的喘息声。
所有的人都惊骇地后退,天空乌云密布,夜那么黑——“梦,这是梦!这是个噩梦对不对?月娘没事,月娘没事!”我疯了一样狂叫着,双掌一拍,几十斤重的棺盖应声飞出两丈开外,摔在青石台阶上。
月娘安静地平躺着,脸色苍白,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袍。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唇依旧红润,可惜面貌呆板,再也不会作出温柔的微笑了。
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乱响,纵然有天大的勇气,却不敢伸手去握月娘的手,怕惊了她的好梦。
依稀是今早,在晨曦里的厨房,她搂得我那么紧,两个滚烫的身子严密地贴合在一起。一转眼,天黑了,她也去了。
“月——娘——月……娘……”
我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仰天凄厉长笑。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洁白无瑕,缓缓落在月娘的白袍上。
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她无声而去。
上天总是如此不公平——“相爱的就叫他们阴阳隔路,美丽的就把她们瞬间打碎”。
“她死了?死在吕布手里?”
“对,月娘独自一个人,跟踪吕布去便宜坊。她那么急于报仇,而且一直说自己的仇要自己报,不想牵连姐妹们。她不敌吕布,菊婆婆她们是恰好经过便宜坊,才会仓促出手。五十名帮里姐妹老少都带了伤,吕布的武功强悍无比,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凤栖梧的话里带着莫名的萧条怅惘,对月娘的死,每个人的哀伤都是极有限度的。
我跳起来,奔向后堂。冰儿在我们手里,我要——拿她做抵押,换吕布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