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如流水一般,不可抑止。
从最初的焦躁、烦闷、束手无策,到最终只能听天由命、无奈的接受,长歌已经渐渐开始习惯沈惊逐剃度出家的现实。
人家说前半生太过幸福大抵是会遭天妒的,她虽自小父母双亡,失去双亲的依恃,却拥有衣食无虞的生活和那么多人的疼爱,爷爷、师父、晚星、小鱼、太皇太后、先皇以及相府上下、中宫内外,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很好,所以,很难说她不幸福,所以,就连老天也会嫉妒,陆续带走她的亲人、又剥夺她的梦想和自由。
幸福是什么呢?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深究过,但一旦向宿命俯首,幸福居然会成为她一连串不幸的源头,谁又能想到呢?
这一次,不过是又多一种痛吧。
虽然不愿相信,虽然难以割舍,但既然已成事实,那她也唯有忍痛接受……
这一天,她与齐王、小鱼在中宫正殿议事,最近姓楚的那边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动作,却是他们不得不防的。
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间传来晚星的喊叫声“小姐!小姐!”
长歌不由蹙眉,怎么回事?这丫头一直都极有分寸,如何今日会如此失态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
“小姐!”她这边心中纳闷,那边厢晚星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慢着些,瞧你慌慌张张的样子,究竟是发生何事?”一看她满头大汗,便知必是从远处一直跑来的,“先歇歇。”
晚星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定,一双美目亮闪闪的盯着长歌,颤声道:“小、小姐,你猜谁、谁回来了?”
“谁?”长歌精神立即一振,“难道是……”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殿门。
“嗯!”晚星连连点头。
“真的是他?”
“母后……”
没等得到晚星的再一次确定,中宫殿外已经传来脆生生的童音,紧接着,一团小小的影子乳燕似的奔进来投进长歌的怀里。
真的是离潇!
长歌激动的紧紧将爱子搂住,脸颊摩挲着他柔软的发,良久良久,才抬起他的小脸,仔仔细细的端详。人是略有些清瘦,不过脸色就比先前好多了,红红润润的,一望即知必然身子已经极是健朗。再拉远一些,嗯,还是很好,心里这下也总算稍稍放心。
“腿呢?”她又忍不住忧心的问。走的时候,天山冰魄的毒被逼在腿上,严重的时候走路也有些困难,现在呢?
“母后且放宽心,潇儿已经完全没事了,不信,您看!”他挣脱长歌的双手,再站远一些,来回走了两步,又伸胳膊又踢腿,果然,轻轻松松的,不像有事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再度将他揽进怀中,长歌已经眼睛湿润,声音哽咽,直看得齐王、晚星和小鱼也忍不住眼角儿盈泪,再坚强的女子,也终归抵不过一颗慈母的心啊。想长歌是何等气魄的女子?普天之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见了爱子,还不一样是春池水、绕指柔?谁让她为人母亲呢?
这不,见潇儿无恙归来,心安了、也定了,却仍是亲也亲不够,爱也爱不够的。还是离潇轻轻推开了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道:“还有一个人,母后难道不想见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声惊雷,落在长歌狂喜未褪的心上,立时炸开了花。“还有一个人……”她喃喃着,难以置信的望向离潇的身后,他……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起码殿内的人不知道,又或者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离潇身上,根本就忽略了其他的一切。
最早知道离潇回来消息的晚星也傻了,她只听说太子回宫,却实在不知道居然沈惊逐也会同行。而且,依然是洁白的衣、长长的发,虽然飘逸出尘,却又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
不是说、不是说上个月二十八便要剃度出家的吗?怎么会……
长歌脑子里纵有一百个问题想问,此时却是一句也问不出口了,她只能痴痴的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而他,也望着她,不可否认的,她的眼神,依然那么轻易的就让他失去自制,握紧拳头,他的心中涌动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却也忍不住叹息,这段情,是缘?是孽?真的已经弄不清楚了。
殿内所有的人也都静静的看着他们,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大概过了有一万年那么久,才见长歌“嘤咛”一声投进沈惊逐的怀里,忍了再忍的泪水终于落在他的肩头,濡湿了那一袭白衣。
众目睽睽之下,惊逐或者真的曾经有一瞬间的犹豫,那一双大手却最终还是紧紧地揽住怀中的娇躯。
“师父……”长歌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地喊他。这个时刻,她再也不想去计较叫他的名字还是师父,只要他能回来,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再坚持,起码她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最重要的就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