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楚博雅正独自黯然神伤,房内,云长歌三人却也是波涛暗涌。
皇上心生疑虑自不必说,那惊逐师徒二人却也好像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分外的尴尬生分。
长歌不禁好笑,这算怎么回事呢?他们原是师徒,又有情在先,何况也并无越轨逾矩之举啊,怎么倒先弱了声势了?
才欲起身见礼,却被皇上拦下,“这是宫外,何况皇后病着,这些虚礼索性一并免了吧。”
长歌于是依旧斜倚在床上,任师父将一双温柔大手搭上自己手腕诊脉,那一小块肌肤便火烧一样的灼热,瞬间扩散开来,一时竟烫的她心神也有些不稳了。
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了看那似乎一心请脉的人,只见他眼皮儿低垂,凝神静气,的确一副医者的姿态,但是,鼻尖的微汗和那颤抖的手指却是为何呢?
惊逐初一接触那凝脂一般的玉腕,先是心神一荡,随之凛然,这是怎么回事?脉象紊乱,当是思虑太甚、邪风入体的征兆,竟是仍旧体虚气弱、并不见大好的样子。她是怎么搞的,好好的身子竟给糟蹋成如此了?
长歌只觉腕部传来一股温热真气,瞬间行贯全身,原本酸软的身体也立时轻松许多。愕然,这是做什么?她也是习武之人,不过小小风寒,犯得着他耗费自身真气吗?何况为了照顾潇儿,他已经虚耗够多了。忙欲将手抽回,不想却被惊逐紧紧按住,看向他的眼睛,那里分明带着威吓与苛责。
叶未央则铁青着脸、紧握双拳在一旁看着,半晌才用冰冷的声音打断幌似神游的二人:“如何?”
沈惊逐这才收手,起身,缓缓道:“醒是醒了,但身子并不见大好,皇后还是多多注意莫要再着了凉才是正理。”
“多谢公子。”长歌微一欠身,惊逐则摇了摇头,退到一旁。
叶未央坐在床边,四下看了看,疑道:“晚星呢?”
“臣妾让她下去歇息了,她也太累了。”
未央点头,总是自小的情谊,对皇后,的确没有人比晚星更尽心了。
“可是其他人呢?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虽是出行在外,虚礼可免则免,但总不能一点儿规矩也无吧,内侍们都到哪里去了。
长歌见他突然面沉入水,怕罪及无辜,连忙解释:“皇上莫要怪她们,臣妾刚醒过来,心里烦躁,想一个人静一静,是以让她们全都出去了。”
“朕素知皇后待下宽厚,但也不能太过放纵她们了。”有些人啊,不会念及主子的仁厚之心,反而以为你好说话,渐渐就放肆了。
“臣妾明白。对了,皇上,潇儿呢?”怎不见他?
“皇后一直昏睡,那孩子担心不已,朕怕他忧虑过度,让小安子带他一起安放灵柩去了。”虽然没掉眼泪,但那强自抑制的样子更加让人忧心,索性给他找些事情做。
“安放灵柩?”
“不错,你这儿病着,朕就做主先派人将灵柩送回云家祖茔安放了,明儿个中秋,到时只需过去家祭即可。”
点了点头,长歌知道如此最好,总不能让爷爷的灵魂明明到了金陵却仍旧只能在宗祠之外徘徊吧。
只是,她身为唯一的云家后人,却不能亲自送他……
“娘娘实在无需介怀,太子也是云家血脉,皇上既是让他过去,云家先祖当无异议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惊逐明白长歌心中所想,忍不住出声劝慰。
长歌默然。她不能保云氏一门无恙已经愧对先祖,再不差这小小形式吧。
叶未央却不禁深深看了惊逐一眼,这个男人一定不只出身杭州沈家那么简单,能够瞬间看透人的心思,若不是有非人之能,便是与皇后关系非浅了……
※※※
明儿就是中秋。皇上离京已有些时日,这竟是五年来第一次不能与他人月两圆呢。
慈宁宫里,正与太后闲话家常的楚津雅轻抚了抚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足之余未免有些落寞。
太后瞧了她的神情,心里明白这是思念牵挂着皇上呢,不由冷笑:“你啊,还是别想那么多,人走都走了,现在想也是没用的,难道还指望他能赶回来与你共度中秋吗?”
津雅摇了摇头,苦笑:“怎么可能!这时候能到金陵就不错了,哪里回得来呢。”
“当初走的时候怎么不拦他?”想想就生气,云家那丫头南下也就罢了,她正好落个清静,不想皇上居然也跟了去,更留下个刀枪不入的齐王主持政务,完全没有她插手的余地。雅儿也是,身怀龙种那是多好的借口,怎么不将皇上留下来?
“国事为重嘛!”她怎能留他?就这都已经担了不少美色祸国的骂名,再拦,恐怕他们就可比纣王妲己了。
“什么国事,不过是陪那云家的丫头罢了!”想起来就有气,那日皇上不帮她说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帮衬着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更将统领后宫的权力给削了,这还不都是被那丫头闹的!
“爹爹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臣,楚家势力更是权倾朝野,雅儿与皇后既能五年来相安无事,以后也一定可以的,您和爹爹就别再针对皇后了吧。”曾经,她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现在连这点缺憾也没了,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为什么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呢?
“真是个痴儿!你懂什么!自古以来后宫里就没有平分秋色、雨露均沾这回事儿,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浑话。勉强说来,以你如今得宠的情势,若换了别人,相安无事倒也无不可,独这云长歌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为何?”津雅诧异,为什么偏偏皇后不行呢?依她看来,这后宫之中,最最可交的人可就是她呢。
“为何?”太后冷笑,“你与她的战争在五年前她先你一步入主东宫之时就已经注定,还指望能和平共处不成?虽然之后你独宠五年也算扳回一局,却终究不比她有个儿子,占了上风是一定的。”
“可如今雅儿也……”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她话没说完即被太后打断。
“那才更要将她从皇后的位子上拉下来!你自己屈居她下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孩子也跪尊她的儿子为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