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缇与刘平、关铃三个这日正一起逛街,路过一家“蒲家刀铺”。刘平对竹缇说道:“这是成都最有名的一家刀铺,姐姐进去看看?”三人进了刀铺,伙计见是三个女孩子,也不当回事。刘平道:“店家,你这里有什么上好的刀剑,拿来给我看看。”“上好的刀剑?”那伙计笑道:“你们几个小孩子家休要说大话。我们这里随便一把刀剑都削铁如泥,不似别处打造那些破烂货。”
竹缇听得刺耳,说道:“这话未免太过份了吧?好象全天下只有你这里会打铁似的。”“看来你们几个小孩还真是孤陋寡闻。知道我们这里是谁开的买卖吗?”竹缇摇摇脑袋:“不知道。”“不知道就记住了:这里是蒲元先生开的刀铺。”竹缇问刘平道:“蒲元先生是谁?”“蒲元先生是我们蜀国第一名匠,他冶炼刀剑的技术至少在蜀国是无人能及。”
伙计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现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竹缇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上次那个什么东吴第一剑客张煜叫得挺响亮,结果被我大哥没几下子给收拾了。我倒想见识见识这蒲元先生的刀剑是不是真的名不虚传。”
伙计见她不服气,气得几乎跳起来:“你这小丫头还挺狂的。”“不知道是谁狂。你这刀剑如何试法?”“如何试法?告诉你,先生有言在先:有人能砍断这里任何刀剑,不仅一概不用赔偿,还有厚礼相送。”竹缇让那伙计拿剑来试,伙计随手拿了把剑架住,对竹缇说道:“事先可说好了,如果你的剑断了,我可不负责。”竹缇拔出王廉给她打造的佩剑一剑砍下,只听一声脆响,竟将伙计交给他的剑砍成两段。伙计大惊,竹缇又让他拿来一捆宝剑,一口气又连断四口宝剑。伙计大惊,急忙跑到后面找到蒲元。
蒲元正在指导工匠锻剑,听说有人连断他五口宝剑,急忙随那伙计到店前查看。
竹缇正抱着宝剑坐在店铺里等着那伙计出来。蒲元查看一下被斩断的五口宝剑,随后向竹缇作个揖道:“鄙人蒲元。请问姑娘尊姓大名?”竹缇见他言语和气,也还个礼道:“晚辈叫竹缇。这位是刘平、关铃。”“姑娘所使用的宝剑可否让我一观。”竹缇将剑递给他说道:“就是这把……”
蒲元仔细端详了一下竹缇那口剑,叹道:“好手艺!”他向竹缇问道:“姑娘可知这剑乃何人所造?”“是王廉大哥。”“哦?这个名字不曾听说过。此人多大年纪?”“二十多岁吧……”“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蒲元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把剑,对竹缇说道:“此乃一把好剑,姑娘却为何不知爱惜。”竹缇听得糊涂,蒲元说道:“你看:这剑的刃口颜色发青,与别处不同。此剑内钢外柔,制作起来十分讲究,绝非一把普通的剑。”“这个晚辈无知,那位王廉大哥也没对我说起过。”
竹缇觉得自己砍坏人家五口剑也有些难为情。她对蒲元说道:“刚才逞一时之气,毁了先生五口好剑。晚辈做的不对,会照价赔偿的。”蒲元一摆手道:“不过区区五口寻常的铁剑而已,何必计较。我有言在先:能断我剑者,必有厚礼相赠。”蒲元吩咐伙计拿来三口剑交给竹缇道:“这三口宝剑乃是蒲某精心所铸,赠与三位做个礼物。”竹缇急忙推辞道:“老先生,我们前来并不是为了贪图您的礼物。”“蒲某立此规矩,并非为了炫耀。乃是希望借此方式结交天下名匠。”蒲元随后教训那伙计道:“以后不可再像这般争强好胜。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人应当谦虚。”竹缇听了蒲元这番话,也深受启发。
蒲元对竹缇说道:“此剑做工虽好,只可惜淬火之时火候却有些欠佳。姑娘可留下此剑,待我重新淬火之后,等上两日便可。”“既然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两天后,竹缇到蒲元的剑铺取剑。只见那口宝剑已经重新安装了新的剑柄。拔出剑来,却听剑身“锃锃”做响,余音不断。剑身上磨损的痕迹被打磨平整涣然一新。竹缇大喜,急忙拜谢。蒲元道:“老夫已将这剑修复一新。日后要好好爱惜,勤于擦拭。”
伙计见竹缇离开剑铺,不大理解地问蒲元道:“不过是几个小丫头,先生为何如此器重?”蒲元道:“区区一个小丫头的玩物,锻剑之人竟费上如此功夫,你难道不觉奇怪吗?”“无非是有钱罢了。”“非也!这种剑锻造起来十分不易,且不加以恰倒好处的淬火处理,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此剑丝毫未加以淬火,定是那锻剑之人自知学艺不够,惟恐毁了一把好剑,留待懂行之人加以处置。那把剑外观朴素寻常,却下如此心血。锻剑之人若非受过其恩惠,断然不会如此用心良苦。那丫头天性调皮,却又通情达理。由此可观她家世,必是有德之人。”
竹缇与刘平玩了一天,浑身沾满了灰土。嘉文见她两个弄得如此肮脏,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搞得活似出土文物一样。”关铃道:“和小姐去西城外荒地练武功了。”“干吗要去西城外荒地?那里扬尘暴土的……”“小姐说只有弄出烟尘滚滚的样子才像侠客……”“侠客不像,倒是快成了黑客……”“啥叫黑客?”“哪来这么多问题?先去洗澡,洗干净了大哥再告诉你……”看着她们两个天真的样子,嘉文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子。那时候他经常和邻居家的孩子在灰土地里趟起一片灰尘取乐。现在想起来,难怪嘉惠每次都要骂他。
竹缇洗过澡,便缠着嘉文要他讲解“黑客”的含义。嘉文说道:“这个黑客嘛……你这里也没Internet……这样说吧:就是一种很厉害的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守卫森严的地方……”竹缇听得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呀……”
第二天,竹缇又与刘平到城外习武,三人依旧是一副男子的打扮。玩到中午,三个小家伙肚子不免有些饿了。回城还有很长一段路,索性就在城外一家茶铺吃了一些茶羹。竹缇向刘平讲起“黑客”,刘平思道:“听起来和刺客差不多。应该也是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这样才方便动手呀。所以才叫做‘黑客’吧?”“有道理,感觉和我手下的‘特种部队’差不多……”
三人正说话的功夫,几个路人慌慌张张地跑过茶铺,一路大喊道:“大家快跑呀!强盗来了!”刘平自恃学了些武功,正愁没地方使。听说有强盗,顿时来了精神。她抓住一个人问道:“强盗在哪里?强盗在哪里?”“就在哪边林子里……”“太好了!你带我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还不想死呢。”“孬种……”
刘平放了那人,随后对竹缇说道:“姐姐,咱们过去教训一下这些坏蛋。”“现在不知道强盗有多少人,贸然过去不是很危险?”“怕什么,打不过就跑呗。”竹缇见她执意要去,只好答应。关铃听说去打强盗,心里七上八下地有些害怕。但竹缇和刘平都去,她也不好不去。
三人寻到树林当中,果然看见几名强盗在林中分赃物。刘平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将那伙强盗吓了一跳。强盗们仓皇应战,一边抵抗一边逃跑。刘平和竹缇三人一路追赶,追出不远,却见前面数百号人马向她们杀了过来。竹缇大叫“不好!”带着刘平和关铃撒腿便逃。强盗们还急着分赃,见她们逃走追了一阵也不再追赶。
竹缇和刘平等人一口气跑回成都城,累得气喘吁吁。竹缇对刘平说道:“这会你还敢不敢逞能?”刘平虽然有些后怕,但心里还是不服:“哼!不过是区区几百号人,我怕他不成?”刘平对竹缇说道:“走,跟我找人帮忙去。”
刘平拉着竹缇和关铃到军营,让她们在一旁等候。随后向卫兵报上名号。卫兵报知营中主将廖化,廖化急忙出外相迎。廖化施礼道:“公主殿下到访,不知有何指教?”刘平脸色一沉道:“你这守将怎么当的?堂堂天子脚下的都城,居然城外有强盗做乱。”“末将失察……”“好了,我也不是来教训你的。借我三千人马……”“三千人马?公主要这么多人马做甚?”“嫌多呀?还怕我造反不成?本宫今天要亲自出去围剿土匪!”“公主只要一声令下,末将愿效犬马之劳。何必要公主亲自出马?”“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本宫不会带兵打仗不成?”廖化急忙拜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刘平借来六面令旗,每旗可号令一部人马约五百人。竹缇见她轻易调来这么多人马,有些惊讶:“妹妹,你家里做什么的?怎么一开口就要来这么多的兵马?”“当然是因为我爹的官爵高了。”刘平对竹缇说道:“带兵打仗,小妹不及姐姐擅长。就请姐姐代为调遣。这营中兵马,随姐姐挑选。”竹缇选了两部骑兵、两部步卒、一部刀牌兵、一部弓箭手。命刀牌兵为前锋、步卒为中军、后军、骑兵为左右两翼。定下鼓点号令,浩浩荡荡开出城去。
廖化见竹缇调度军马颇有条理,惟恐其中有什么变故,慌忙派人报知刘禅。刘禅听说有竹缇跟着,倒也不用担心。
竹缇派人打探清楚那伙强盗的位置,吩咐大军悄悄包围上去。她隐蔽在树林当中,悄悄接近过去查看情形。那伙土匪此时正在抢劫一队外地人,土匪头子抢了一位中年妇人的行李,摇晃着手里的钢刀吓唬一番,见她确实没有财务藏匿在身上,一脚将她踢到一旁。刘平见强盗欺负老实人,恨得咬牙切齿,命令大军杀出。三千大军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抢劫的土匪和挨抢的路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关铃上前搀扶起那个被欺负的妇人,却发现那妇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周氏。关铃称呼了一声“娘”,心里百感交集竟哭了出来。周氏见关铃浑身铠甲,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女儿。母女相认抱头大哭。周氏一边哭一边问道:“铃儿,这么长时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多亏阿咪的哥哥收留我,我现在在李公子府里做事。这两位是阿咪姐姐和刘平姐姐。今天我们就是来收拾这伙坏蛋来了,想不到这些家伙居然敢欺负到娘的头上……”强盗们见此情景,想起刚才虐待周氏自觉不妙,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关铃过去使劲打了那强盗头子几拳,吓得那强盗头子连连求饶。周氏急忙劝道:“他们也不曾伤害我,你就饶了他们吧。”
刘平命官军将强盗们押解起来,随后命人牵来马匹驮着周氏进城。竹缇先将周氏安顿到一家客栈,随后告知嘉文。嘉文急忙到客栈与周氏相见。周氏见了嘉文,连连向他道谢。交谈之间,周氏向嘉文讲起关铃离家出走的情况:原来,自从关铃的父亲多年前离开周庄,一家人便没了依靠。周氏只好带着关铃投亲戚家勉强度日。母女寄人篱下,日子也不大好过。关铃生性老实,经常被亲戚家的弟弟妹妹欺负。听说父亲在军中做事,便悄悄跑出家门寻找父亲。
嘉文见关铃母女团聚,便对关铃说道:“既然妈妈找来了,你也应该和妈妈回去。”关铃听说嘉文要她离开,哭道:“关铃宁可留在公子身边做一辈子扫地丫鬟,也绝不回去再受那种气。”竹缇见关铃不愿走,对嘉文说道:“铃儿妹妹既然想留,大哥也不要赶她回去。”嘉文见关铃不愿走,说道:“我也不是要赶她走。如果真想留下,也要大婶同意才可以。”周氏说道:“既然铃儿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如果不愿意回去,就请公子继续留她做事。”
嘉文问道:“大婶这次来是专程来找她吧?”周氏道:“一来是找女儿,二来是寻找我那位失散多年的丈夫。”“大婶可有她父亲的消息?”“相公他叫做关英,当年离家只听说他来了成都。事隔多年也难查找。”“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说信物什么的?”“相公离家的时候留下一颗马铃,据说是他家传的东西。铃儿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这铃铛就在铃儿身上。”关铃将那马铃拿来给嘉文看。那铃铛看上去普普通通,丝毫没有奇特之处,只是在上面印有一个“关”字。刘平对周氏说道:“这事交给晚辈做好了。家父在朝中做官,朝中文武大臣认得不少。晚辈在成都也认识不少的人,不如替伯母打听一下。即便不在成都,只要是军中之人也不难找到。”
刘平借了铃铛,命人四处打探。凡是军中姓关之人,小到士卒大到将官几乎都被问遍。一连三日都没有消息,刘平有些不耐烦。他叫来负责问询的下人问道:“城中还有哪个姓关的没有问到?”“除了关索将军府上没有问到,几乎都打听过了。”“为了偏偏漏了一个?”“小人职位卑微,哪敢到关索将军府上打搅。”“真是饭桶!不会问问关府的下人?”
刘平命人备下车马,亲自去关索府上打听。门客递上拜贴,关索听说刘平来访,心里觉得有些纳闷。但公主来访,也不敢怠慢,关索急忙出门相迎。
刘平见了关索,行了礼道:“平儿拜见叔父!”关索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公主到访末将寒舍,不知有何贵干?”“也没什么事了……”刘平拿出马铃交给关索:“叔父可认得此物?”关索接过马铃,不觉大惊:“此物公主是从何处得来?”“是位和我一般年纪,名叫关铃的姑娘随身之物。”“不知这位姑娘是哪里人?”“临江周庄,听说过去叫做‘鲍家庄’。”“公主如何找到末将府上?”“也不知道哪个负心汉丢下一对孤儿寡母在家乡饱受欺凌,十多年了也不闻不问。只知道这厮姓关名英。我遍访全城也无下落,只好来问问叔父。”
关索听得惭愧,赶紧下拜道:“实不相瞒,末将就是那关英。这马铃乃是十二年前赠与我夫人周氏的信物。”刘平笑道:“这个……没想到是叔父。刚才晚辈言语冒犯,多有得罪。”“不知她们母女现在何处?”“就在城东‘快餐李’旁边那家客栈里。”关索拜谢过刘平,赶紧派人用车郑重其事地将关铃母子接到府中。关铃找到父亲,特别高兴,以为这样一来就有了属于一个自己的家。
再说关索在成都已经另娶一位夫人杨氏。杨氏出身官宦人家,又生了一个男孩,自然不把乡下来的关铃母女放在眼里。只是在关索面前不敢太表露出来。关铃倒不清楚杨氏为人,敬她是长辈,对待杨氏极为尊敬。
一日,关铃从店里带来一些点心孝敬父母。关铃本想去请杨氏一起吃,来到杨氏房外却有些怕生守在门外一时不敢进去。关索早吩咐婢女进去告知杨氏:有人送了些好吃的食品过来,要请杨氏去尝尝。婢女顺便问道:“要不要请大小姐一起去。”不料杨氏听了却发起脾气,一巴掌打在那婢女脸上骂道:“下贱东西!那个乡下来的野种也配做关府的小姐!”
关铃听到屋里的骂声,跑回周氏那里向母亲哭诉。周氏劝道:“我们母女毕竟出身卑微,能有今日这样的待遇总比在你舅舅家好过。”关铃忿忿道:“即便在公子府里做扫地丫鬟,也不曾这般对待我。”“二娘她毕竟没有打骂你,难道不准人家私下里发发脾气?日后好好对待二娘,莫要惹她生气就是。”
这日,刘平与竹缇将关铃约出来。见关铃愁眉苦脸的样子,问起原由。关铃将杨氏打骂婢女之事告诉刘平和竹缇,刘平和竹缇听了不禁大怒。刘平骂道:“无非就是个小吏之女,居然如此放肆。”竹缇道:“大哥也不曾这样对待妹妹,自家人怎可如此对待。”关铃劝道:“她好歹也是我长辈,二位姐姐勿要对她不敬。”
三人一起练习了半日剑法。关铃回府之后,刘平和竹缇谈起杨氏,越想越气。竹缇说道:“关铃的二娘无非就是嫌她家境不好。大概以为是在家乡混不下去,找上门来吃闲饭的。”“老子做了个小官,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这种人真是恶心反胃。”“铃儿妹妹在家乡就受气,想不到回到自己家里还是受人欺负。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刘平说道:“收拾这种气量狭窄的人,就是要好好气气她才成。让她一时威风扫地,以后就不敢欺负别人了。”刘平对竹缇说道:“不如我们出钱给关铃造一座大房子,好好气气那个家伙!”竹缇道:“这个主意甚好!我刚好也有些金子,正好派上用场。”“哪里要姐姐出钱,钱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雇人建屋的事情小妹不拿手,就由姐姐代劳。”
二人商量妥当,竹缇开始到关府左邻右舍张罗地皮。不想关府周围都被官府占用,地皮搞不来其他的也无从说起。刘平见此情况也不当回事,她要竹缇选一块看好的地面,其他的由她去办。竹缇见关府西侧一块地方不错,但哪里已经被官府占用当作仓库。刘平立刻派人通知官吏搬走仓库,派人只用两天便将官库拆掉,平整好土地任由竹缇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