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背水一战
作者:左道妖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43

四野里刹时漫起薄雾,笼罩风中波浪般摇摆的劲草,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

慕容爽胆战心惊四下看道:“好像不太对劲呀。”四处弥漫的阴寒之气让她畏冷地抱紧肩膀。

我抬头眯眼观察太阳的方位,所幸阳光猛烈,正是黄道热力最盛时,我心中一松说:“没事,先把林玲救出来再说。”

慕容爽奇怪地问:“林玲在什么地方?”

我握紧铲子,眼里放着自信的光,“等会你就能得见了。”

黄土很紧,根本没有松动过的痕迹,土壤也井井有条地层层分布着地壳剖面应有的颜色:表面一层是风化的黄土,下面一层就是较黑的黏土层,再下面是杂物发酵腐烂的堆积层。黑黄相间的土壤渐渐在坟边堆成个小丘,被雨水浸泡过掉色的黑色斑驳棺材盖也看得见了,用手指在边缘抠抠,没有掉木屑,可见木质还很结实,我抓紧棺材盖的边缘,用力喊了声:“开!”扑扑几声,七寸长的棺材钢钉纷纷跳了起来,棺材整个轻轻一震,一股黑色的腐臭之气从开启的一缝冲了出来,气味中人欲呕,我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然后发力一举掀翻盖子。

看清棺材里的情形,慕容爽顿时手足发软,扑通坐倒在地上,歪着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我身上也禁不住发冷,这是种深入到骨髓的寒冷,让你感觉就算抱着个火炉都不会有一丝暖意,我咬紧了牙齿说不出话。

林玲果然在棺材里!

全身穿着红色的衣服,脚上套着绣花鞋,眉目用墨线勾画,脸上罩着厚厚的白粉,两颊打了红艳艳的胭脂,嘴唇上抹着红得滴血的触目惊心的颜色,头发被高挽成鬓,斜插着一支玉簪,整个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一具骨骼发黄的骷髅紧紧挨着她,手臂环着她的腰,黑黑的眼眶好象眨了眨,我大吃一惊,定睛一看,眼眶里面蹿出一只老鼠吱吱溜走。

这情景无比诡异!以至于我吓得向后坐倒,摔在坟坑边堆积的泥堆上,定定神后,我颤着手指凑到林玲鼻下,感觉还有丝热气,心中顿时一喜,口中念到:“鬼魅魍魉,退散!”壮着胆子把骷髅抱着她腰的手臂扳开,右手指骨抓得很紧,以至于林玲背部的衣衫被扯下一幅。我把林玲横着往肩上一扛,对惊慌失措在旁边发呆的慕容爽大喊:“快走。”

到了宿舍,天色差不多全暗了,学校的树木在一股回旋于校园的阴风中飒飒作响。

林玲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怎么叫也不醒转,慕容爽用瓦罐煎好安神补脑的中药,用羹匙喂她,暗红色的药液到她紧闭嘴边就流了出来,根本喝不下。

慕容爽满脸惶急之色,在床头走来走去搓着手喃喃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用朱砂在黄符上急急书写着咒语,然后封贴到门窗缝上。

慕容爽突然惊慌地喊起来:“一刀,你快来看。”

只见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得像段木头的林玲突然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有人不停地摇着她的身子。

我脑里想起来曾经有个湘西的老头跟我提过一种妖术叫做勾魂术,能勾引人的魂魄,魂魄一旦离体,人就死了。当时我好奇地请教,如果遇到这个情况怎么办,老头就传授我一个法阵,叫作七星安魂阵。

我猛然醒悟,急急点了七根红蜡烛,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布好,功能是安抚魂魄,只要这七根红蜡烛燃烧着,林玲的魂魄就不会丢失也就不会因此死去。《玄海悟真》指出,北斗七星阵繁有数十类,以天罡七星护法阵威力为最,而七星安魂阵流传世间最广。我学会的就是七星安魂阵,一般江湖上阴阳命理师都会,阵法布好后林玲果然安静下来,只是气若游丝,面如白纸,但如果不破去在她身上附带的阴气,只怕也撑不过三天。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七只红烛燃着静悄悄的火焰,门窗已经封闭严实,缝隙上裱贴了写好的黄符,慕容爽提心吊胆地坐在床头守侯着昏迷不醒的林玲。我确信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能力,仔细想想没有什么疏漏,便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种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短暂平静的背后预示着暴风雨催枯拉朽的到来。

我看着慕容爽被烛光映红的娇好脸庞,问:“你害怕吗?”

她摇头,明亮的眼睛眨眨,“我才不害怕呢,我是灵异学会的副会长。”声音却已经微微发抖了。

我说:“其实你不必硬要留在这个地方,这里很危险。”

慕容爽咬着嘴唇道:“难道要我扔下你一个人跑吗,那我可真做不到。”言语里没有矫情的成分,只是平平淡淡道来,却在我心里掀起波澜。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过她,她明亮的眼睛,浓密上翘的眼睫毛,挺而略带俏皮的鼻子,秀气小巧的嘴唇,美丽又富于生气。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任何人都矫饰不了真实的感情,我胸中一热,背过面去。很少人会在这样真挚的感情面前能不感动,我也不能。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地准备为某种理想或事业奉献一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我现在的最大心愿就是要保护她,让她日后能好好生活。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学到阴阳之术的不过是道听途说,东拼西凑的皮毛,而地母真经残本上只有关于符录咒法的介绍而已,我除了增长见闻,并没有学到很厉害的法术,

要说对付这样的厉鬼,还真没试过,尤其是这样受过豢鬼术供养过的厉鬼。

我低声对慕容爽道:“等会我和他动手的时候,你赶快走。”

慕容爽悲伤地望着我,那双深邃、明澈、晶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两颗珍珠一样宝贵的泪涌出眼眶,无声地坠落在她起伏的胸膛上,她的声音柔弱中透着坚强:“要走我们一起走。”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谁也不敢怀疑其中蕴涵的份量。

我心里一酸,但是没表现到脸上来,安慰她说:“别傻了,哭什么呢?”

慕容爽用拳头雨点般打在我身上,“反正我不要离开你——”越打越没有力气,然后将头贴到我的胸膛上,她似乎听得到我热烈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响着。

我怔住了,手也不知放哪里才好,久久才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凝望着窗外喃喃道:“慕容。。。”

窗外下着深秋以来的一场滂沱大雨,到处弥漫着凋落的花草萧索的气味,秋风秋雨愁煞人,谁说不是呢。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当墙上的指针终于指向十二点,我知道该来的就要来了。

远远就听见刮来狂风,风声呼啸着刮过旷野和树梢,整栋楼都在风里颤抖,走廊上听见门窗乓啷撞击还有东西坠地的破裂声,突然风都停住,好象全世界猛然进入了寂静。

我感觉到门外站着一个影子,影子在外面徘徊。间隔地听到尖利的指甲抠挖门户的刺耳声。我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再给我点时间。”同时,我也大胆地盘算了对方的实力,因为白天启棺造成的曝尸,他的阴气受到了一定的损害,如果不顾自身的疲乏强行突破符咒所布下的结界,那么结果鹿死谁手也未可知。黄文俊是一个阴鸷而城府深沉的人,绝不会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揭开死斗的幕布。这次的前来,应该是一种对我实力的刺探,也是进犯的前奏。而他要恢复力量至少需要到月满之夜,屈指一算,还有两天,这样就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我要在这短暂的两天时间里,争分夺秒地调查当年悬案的真相,直指问题的核心。

影子果然退却了,他对我的实力有了大致上的概括,而我也在这回合的较量中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搜觅思维中明显的漏洞和草率大意的地方。我意识到于主任绝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的盆栽排列得井井有条,而且做盆栽本身就是件修心养性的活。对于当年的诡秘事件他能隐忍这些年,一定有过深入慎密的考虑,以他丰富的阅历不会简单地用一本盆景名来作提示。是的!我眼睛发亮,责怪地拍了下脑袋。秘密其实不在于盆栽的品种名称,而是盆景本身。我决定再次找到那盆景,挖掘其中的秘密。

第二天清早,我来到了那条寂静的巷子。乌雀街337号。一个30多岁的女人正低身打扫门前的落叶。我猜测她是于主任的家属。我踌躇着该怎么启齿,她抬头起来,正好见到我,表情意外地说:“您找谁?”

我礼貌地说:“大姐好,我是于主任的学生。”

“学生?”女人停下手中的扫帚,狐疑地道。“你是哪届的?我父亲早就退休了。”

我不慌不忙:“我是跟他学盆栽艺术的。”每个人都乐于将自己的辛劳成果让人欣赏,在别人的夸奖中收获一份荣耀。于主任既然这样喜欢盆景,不可能没这方面的朋友的。

于大姐果然相信了,用手绢拭拭发红的眼角:“您也许不知道,他老人家过逝了,您请里边坐。”

我自然一阵叹息沉痛,这倒不是作假,确实是因为于主任惨死在我面前而感到难过。于大姐将我引进门里,我留意到院子里沿着路排满的盆栽已经全部清理到角落,看来以后也没人打点了。

客厅里光线比较阴暗,于大姐请我稍坐片刻,趁她去沏茶的功夫,我得以借机仔细打量房内的摆设和布局。家具都是五、六十年代的黑漆老家具,还有式样陈旧的沙发。从环境氛围可以推测出屋主人是个晚景寂寞的老人。我注意到角落的书桌,红木的书架上清理出一垒书籍。当面的一本是美国作家史密斯·劳尔写的《灵魂学探秘》,我眼睛一亮,紧接连翻开几本,有英国剑桥某灵魂学权威的著作和中外多本有关魂灵方面的专著。于主任是不是从当年的诡秘事件里意识到什么,所以年老以后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我眼前仿佛渐渐打开一线门,门后就通往事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