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罗仲秋考完全国大学招生的最后一场,匆匆忙忙的往农村老家赶,他先后从考场的门口倒了几次公交车,才赶到长途汽车站,只要能坐上回家的班车,当天无论早晚就可以到家了。因为父母说好了这一顿晚餐要等他回来再吃,哪怕等到半夜。从城里到他的山区老家虽然只有六十公里的路程,但是当他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时,正是下午七点钟了,六月的天气虽然七点太阳还没有落山,可毕竟还有几十里的山路,罗仲秋风风火火赶到汽车站,当他买了车票后,汽车就发动了,他为自己赶车的及时而感到欣慰,一路上汽车在山路上颠簸行驶,罗仲秋脑海里翻腾着自己每次考场上的成绩,他以保守的猜测,认为自己今年上不了重点大学,也会被一类本科的大学录取,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几年的寒窗苦读而满意,转念一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即使考上了一类大学,那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从何而来,他又陷入极度的烦恼之中,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几年来靠家里喂猪喂羊积攒下来的一些钱被自己消耗光了,自己虽然没有浪费,但总觉得劳累了父母,罗仲秋是一个从小就懂事孝顺的孩子,从来没有惹大人生过气,为了改变他家里这个世代农民的处境,父母和本人都作出积极的努力,罗仲秋考虑了很久,自我安慰道“只要考上,念不起不念,也算为家长争了光,别人也不能认为自己是笨蛋”罗仲秋一边思索着上大学的学费,一边自我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中,三个小时过去了,汽车已到了终点站,下了终点站,已是晚上十点,汽车终点离自己家还有几里路,虽然是蜿蜒起伏的山路,由于路途较熟,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下车后罗仲秋就往家里赶,山路还没有走一半,前来接的父亲已经到了面前,父亲拿着一个手电筒照着,十几米外,父亲就听到儿子的脚步声“仲秋”“爸爸,你怎么接到这里?”
父亲说:“不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吗,反正在家里没事我就出来接你,就当遛一遛锻炼一下身体”父亲虽然这么说,可做儿子的知道,整天在地里劳动的父亲,劳累了一天,晚上累的休息还休息不过来呢,当农民的咋还用锻炼身体,儿子知道父亲的用心,没有说什么,父子在手电筒的光束照射下,一前一后的走,不多时就来到家里,罗仲秋的家在村头的一块小山坡上,有三间瓦房,还有两间西屋是茅草房,一间东屋也 是草房,那是用来做饭的厨房,院子里是自己的猪圈和鸡舍,这是几年来读书费用的来源,到家后,母亲就从厨房为儿准备的几道菜往堂屋的木桌上端,罗仲秋由于热,冲了一下凉就回到屋里,父母三人就坐在一起吃饭,罗仲秋的家,目前只有他们父母儿三人,两个年龄大的姐姐早已出嫁,今天晚上母亲为自己烧了六道菜,大部分都是蔬菜和花生米之类,中间还有一个猪肉和鸡肉,这是特地为庆贺儿子准备的,都是自家人罗仲秋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被父亲突然按住了筷子:“儿子,别忙,我知道今天你很饿,但不能急着吃,慢慢吃,陪老爹喝几盅”本来老爹是极少喝酒的,他会喝酒但他舍不得喝,他会抽烟还是仲秋上高中那年戒了烟,父亲戒烟的理由是吸烟有害健康,而儿子罗仲秋知道,父亲戒烟的真正原因还是省钱,为儿子省出一点学费,不过,谁也没有挑明罢了,今天是个例外,老爹买了一瓶二锅头酒,还买了一包烟,算是开了一荤。老爹说:“儿子,今天我高兴,我也抽几支烟,吃点酒,既是为你祝贺,我也打个牙祭”罗仲秋说:“父亲,你还不知道我考的怎么样呢,就这样祝贺,万一考砸了不是弄我难堪吗?”老爹说:“看你说的,我的儿子,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我多少还念过几年书呢,即使考砸了,也是我的儿子”说罢猛的喝了一大口酒,又猛地抽了一口烟,顿时从嘴里吐出几个圆圈,这一夜,就知道父亲当年吸烟的真功夫,老爹喝了一口,给儿子倒了一杯,要与儿子碰一杯,他知道,儿子并不会喝酒,可儿子并没有推辞,端起杯喝了一口,随时辣的龇牙咧嘴的,母亲在一边边吃边听,也不插话,喝了一阵子,老爹才问:“儿子,今年考的怎么样”仲秋说:“上个高职高专问题不大吧”老爹说:“儿子,你拿老爹开涮了,我还不知道你那把刷子,你考个大专,高学费的,像抽老爹的筋不成”这时,罗仲秋用嘴吧凑上老爹的耳边,故弄玄虚的告诉他:“这个保密”父亲说:“儿子,你别卖关子啦,你小子还没成才,给老子玩起猫腻,快告诉我,能上个啥大学?”这时,罗仲秋收住玩笑的话题,一本正经的对父母说:“恐怕名牌有危险,估计一类本科中的重点没问题不太大吧”听到这里,老爹说:“咱爷俩碰一杯”于是父子两人碰了一杯,又过了一会,老爹有了一点醉意,罗仲秋也面红耳赤,坐在一边的母亲说:“别净开玩笑了,说说学费的事吧”刚才爷俩正为这考试的情况而高兴,忘了上大学学费的事,老爹一听这个话题,话茬匣住了,没有先前的快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挺了好久,他才如梦初醒的说:“这分数还没下呢,志愿还没填呢,通知还没来呢,咱就这么着急,谁知道是个啥结果呀”这时陷入的僵局又被打开,儿子说“父亲,睡吧,天不早了”“行”说罢,父母儿子三人各自睡觉去了。
罗仲秋在家休息的一段日子里,每天为学费发愁,但又不能明说,怕别人笑话自己,怕别人嘲笑自己自负,他只是心里犯着嘀咕,二十天后,分数下来了,他考了640分,罗仲秋也到学校报了志愿,他没敢报北大清华,也没敢报名牌的大学,只是报了一类本科中的几所重点学校,然后就回家等消息,罗仲秋的分数传到村里,村里像炸开了锅似的,有人说:“考的分不少,看他咋上学”有的人说:“念起的人考不上,考上的人念不起,也真怪了”也有人说,人不会让尿憋死,天没有绝人之路,现在有助学贷款,有社会捐助,放心吧,只要考上的学生,谁也不会因为钱而不上,人的分析也对,社会上献爱心,政府有关照,银行有贷款,上个大学也不会难死人,可是罗仲秋心里并不轻松,当他填过志愿后,父亲就琢磨着学费的来源,并偷偷地给某报社和电台发了一封求助信,以获得社会的关注,并托熟人给银行打了招呼,父亲心里有了一点谱,而儿子是犯着嘀咕。
不几天,大学通知书来了,是一所有名的大学,通知书是哈工大发来的,罗仲秋高兴的手舞足蹈了一阵子,脸上便消失了笑容,他想起这笔不小的学费,父亲说:“别犯愁,有老子在天大的事有老子顶着,你还是一个娃娃”第三天电视台向社会发出了为罗仲秋助学的呼吁,报纸上也刊登了这类消息,罗仲秋的老爹非常高兴,因为学费有了着落,而罗仲秋坚决不同意父亲的做法,当新闻媒体的宣传还没有结果时,本村里附近的居民也纷纷伸出援助之手,这个要拿500元不用还,那个拿200元,还有拿1000元的,不几天收了几千元,罗仲秋将乡亲们的捐献写了一个单子,把钱放好,不几天的功夫,由于新闻媒体的宣传罗仲秋收到了来自各地的捐款十几万元,面对这笔社会的捐款,罗仲秋高兴不起来,他对父亲说:“社会上乡亲们的捐款一分都不能用,要通过一定的渠道要么退回去,要么让政府另作他用,父亲不解地问:“你说说,现在都是这,一人有难八方支援,为啥咱这钱不能用,咱也不是骗子”罗仲秋说:“现在上不起大学的很多,给社会造成很大的压力,谁家也不是有大量的钱放着,他们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是患了重病的人,向社会救助有情可原,咱是想出人头地,咱是想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所以不能用,全部退回,包括乡亲们的小钱”父亲说:“我不理解,这有啥不好,不是偷人”最后,罗仲秋告诉了自己的想法:“父亲,这是一笔还不完的人情债,它会压的我终生喘不过气来,债务重了,会影响我智力的发掘,欠别人的钱时时萦绕心头,是个负担,再说我将来能向社会奉献多少,我能给社会创造多少价值,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欠下一屁股债务,我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我不想背负多人的债,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欠别人的债加倍偿还还倒不怕,如果个人能力有限,一辈子在债务的阴影下生活,我心里发堵,有一件小事不对人,别人就会指指点点,骂我没良心,所以这笔钱我不能用。”
父亲说:“要么,向银行贷款”
罗仲秋:“这条路可行,这毕竟是一个债主,我将慢慢还就是了,再说,为国家创造了财富,算是利息。”
事也巧了,父子正在申请贷款的时候,家里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私营企业主托人来到他家,承诺,他包揽仲秋的几年的所有学费,毕业后到他的企业中工作,被仲秋毫无犹豫的拒绝了,理由是,专业是否对口,所学的是否能用,都是一个未知数,现在就定人,未免有点草率,他告诉来人说想用人到他毕业的前一年到学校去,看所学的专业是否对口,于是把来客回绝了,第二个客人告诉仲秋的父亲,说城里由一个富商,家里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姑娘,大姑娘已经出嫁,剩下一个小的刚上了大学,如果同意娶他小姑娘,他包揽所有的费用,毕业后的房子、车子全包在他身上,罗仲秋说:“现在大学还没上,他不知道我能发展到那一步就这样承诺,将来二人的感情不合,也没有幸福,房子、车子都是她的,还不是处处看着他的脸说话,还不是受气一辈子,假若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呢?”也拒绝了对方的条件,对方不死心,还要向当事人去商量。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不下几起供学费的人都是和婚约连在一起,都遭到罗仲秋的回绝,这时村里人议论开了,说他大学还没上,脑子就发涨了,不知天高地厚了,父亲听到这些话,也劝儿子让他答应其中的一家,可罗仲秋是个有主心骨的孩子,议论归议论他不动摇,宁肯贷款,也不想欠人情,受人制约。
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位初中女同学的电话,想在最近见见他,罗仲秋随口答应了,这一天,罗仲秋匆匆吃了点早饭,往城里赶,这个女同学家在城里住,叫何唐,在初中毕业时,曾给罗仲秋写过一分求爱信,罗仲秋没有回音,几年后,何唐还念着他,何唐就来是一个富户,父母在城里做生意,上完初中后就给父母当会计了,没有上高中,二人在城里相见后,在一家小饭店共进了午餐,吃饭时何唐说:“这几年一直没有看到你,知道你家的条件不好,最近又考上了大学,学费恐怕也有困难,我对父母说了,想给你提供一点帮助,没有别的意思,到了你大学毕业后,挣了钱再还,如果钱挣的多了可以换点利息,不会比银行高,如果钱挣的不多,光还本就行了,你也别多心,我们没有啥恶意”罗仲秋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心里想,这女孩子挺老实,虽然长的一般,心眼很好,再说反正是借她的钱,他们也坑不了我,何唐说:“是我把钱送到你家,还是你到我家来拿?其实我还没有到过山村呢”罗仲秋说:“那干脆你给我送到家算了”何唐同意了,二人就离开了,因为需要赶车,罗仲秋没敢多逗留匆匆赶回家里,到家后告诉父母,学费的事有着落了,二老睡个安稳觉吧,父亲问他咋回事,他说初中的一个同学同意借钱给我,啥时毕业后挣了钱再还,利息随便给,这天晚上,二老睡了一个好觉,可罗仲秋倒翻来覆去没睡着。
到了大学开学的前几天,何唐坐着出租车送钱来了,何唐说:“仲秋,给你带了一万,其他再用时给你打到卡上吧,给你办了一张卡”说着把卡递给罗仲秋,罗仲秋的父母一看送钱的是一个女的,心里就明白了许多,也不多问,赶快给何唐办午饭,罗仲秋留何唐吃饭,何唐也不推辞说:“给你送钱,一顿饭也换不出来吗,还想赶我走”罗仲秋笑了:“别笑话,农村山区没好饭”何唐:“吃一回农家饭也尝个新鲜”二老张罗了半天给何唐准备了一桌饭,其实何唐吃的很少,出租车司机也不喝酒,扒了几口饭去车里睡觉去了,吃过饭,何唐说:“仲秋,这钱还搭个欠条么?”罗仲秋笑了笑:“给你搭个屁,有钱时还就是了”何唐说:“大学生呢,说话不文明”罗仲秋发现失口,不好意思的笑了,饭后送走了何唐,父亲问儿子:“这借款不写条,以后咋办?你不怕欠人情吗?”罗仲秋告诉父亲:“也许这钱不用还了。”父亲说:“你不怕以后受气吗?”罗仲秋:“我了解她。”
不久,罗仲秋到了开学的时间,提前一天去了城里,想给何唐的父母告个别,而罗仲秋的父亲却忙开了,他要一笔一笔地向乡亲们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