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寝宫的卧榻上。
十一娘端着药碗上来,吹了几口气,道:“武才人,药已经煎好了,请快点用罢”
武宁初望着面前的十一娘,她的眼圈居然有些红红的,似是哭过的样子。
昏迷前的记忆纷至沓来,武宁初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从床上跳起来,握住了十一娘的双肩:“十一娘,你可知我的那个证人,现在在哪里?他还好么?”
十一娘点了点头:“他在阴妃那里。”
武宁初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问:“你怎么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十一娘手中的动作一停滞,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却端上了药碗:“武才人请先喝药罢。既然您醒了,就快些喝完药,去见太宗。”
武宁初听了,虽然是要见太宗,却心里安妥了一些。接过药,喝了,心下也平静地没什么感觉。
“扶我起来梳洗。”武宁初揉了揉依然有些发痛的额角,对十一娘道。
身上似乎已经失去了很多力气,只能任凭几个宫娥替自己穿衣完毕,又扶到梳妆台前。
面前的一面铜镜里,苍白的脸色被一点一点地抹上了胭脂,又变成那个光鲜照人的女官。
武宁初自己试着起身,却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让十一娘扶着她,一路慢慢走到了两仪殿里。
走那些高耸的基石台阶,几乎要了她全身的力气。
好不容易到了两仪殿,武宁初跟太宗行了礼,一想到自己是个待罪之身,便跪坐在下面。面前,阴妃早已经到了,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侍奉着旁边的太宗。
“那个人证已经醒了。他将什么话都对朕说了。”太宗淡淡说一句,“萧美人已经被打入冷宫,现在该谈谈你的问题了。”
武宁初心里一阵欣慰。看来,了无痕应该是已经伤好了罢。不知什么时候能去见见他。
“武才人?你可有听到朕说话?”面前,太宗的声音高了八度。
武宁初一愣,晃过神来:“是,我劫持齐王,罪无可恕。”
“你该多感谢阴妃在朕面前向你求情,朕才决定饶你一命。”太宗道。
武宁初不禁抬眼,望向阴妃。心里却平静地没有任何念头。
实在是意料中的事情。
阴妃这么做,既袒护了自己的儿子齐王,又在太宗面前假作贤德。武宁初想,换了自己,也只有这样的一个选择。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宗肃声道,“来人,将武才人拖下去重责二十。”
“圣上。”阴妃柔声唤道,“武才人方才病了一场,这二十杖下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就看在齐王也没受什么伤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罢。”
“朕意已决,任何人不得说情。来人,拖下去打。”
武宁初一愣。太宗是丝毫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突然旁边走过来两个金吾卫,拖住她的双臂,就要往宫外面走。
“等一等。”武宁初道,旁边两个金吾卫脚步一顿,将她放开了一些,“圣上,我还有话要说。”
“快说。”太宗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武宁初定了定神:“我挟持齐王,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太宗抬眼,深邃的目光带着凌厉,瞟了过来。
太宗冷笑一声:“呵,好,你说。说出理由,就免你罪责。若是你敢混淆视听,责罚加倍。”
武宁初心里一寒。
太宗果然是一位高明的君王,一边不经意地立了君威,一边却要试试她有没有这个胆量。
可是她不会就此退缩的。握了握拳,上前一步道:“请圣上明鉴。我若不这么做,非但萧美人得不到惩治,反而会使阴妃蒙冤。到时候,齐王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遭。所以我这么做,实际上是在帮助齐王。”
“帮助齐王?”太宗高声笑了两下,“那么你又如何要挟持他?”
“我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圣上也看到,包括萧美人在内,有如此之多的人想要人证的性命。我若不做出一点手段来威吓那些金吾卫,恐怕人证早已经一命呜呼了,圣上也听不到实话。到时,如果人证的尸体从阴妃寝宫里被搜出,萧美人就可以成功陷害了阴妃。圣上,这个结果又是不是你想看到的呢?”
太宗犹豫了一会,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就算你说的有理,那将人证藏在宫里,又假扮成了金吾卫这件事,你又怎么解释?”良久,太宗终于出声道。
武宁初一愣。没想到短短一夜时间,太宗已经将了无痕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
人是自己带入宫来扮作金吾卫的,肯定瞒不过太宗的法眼。
“是的,他曾经是萧美人买通来的杀手,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没有办法进宫,来对圣上将这件事说的一清二楚。”
太宗目光定格在武宁初身上,良久,哈哈长笑道:“武才人,朕以前真是低估了你。没想到跟宫外的人勾结,结党营私这种事,也有你的一份子。好,好。”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太宗的目光里闪出凌厉。
武宁初一呆,她顿时明白了,太宗是根本不想让她有翻身的余地。
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李淳风的那个预言,使他留心到现在,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无论她说什么,结果总是一样。太宗可以认为她跟一个曾经想要刺杀她的人结党,而不去处置萧美人跟刺客勾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结党营私这个罪名,是历朝历代皇帝都一定会彻查到底的事情,在内廷里足够治她一个死罪了。
武宁初明白,只要扣上这个帽子,任何人都救不了她。一旦有谁向太宗说情,铁定是一个连坐的罪名。
没想到原先的罪名脱不了,现在却越搞越糟。
武宁初心下绝望,现在她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来人,将武才人收归大理寺,听候发落。”
就像浑身失去了力气。武宁初任由两个金吾卫将她拖了出去。眼前,两仪殿的宫门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