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初凝视着了无痕勉强撑起虚弱的身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明天，了无痕被阴妃带走后，阴妃一定会向他拷问杨妃的事情。

可用不了多久，萧美人的搜索部队会将他从阴妃宫里搜出来。

这时，只要了无痕向阴妃提出把一切都招了，阴妃一喜之下，会立刻带他去见太宗。

了无痕却可以趁机将萧美人暗害阴妃小产的罪行、刺杀武宁初的罪行和刺杀了无痕灭口的事情，一并向太宗禀告。太宗大怒之下，一定会将萧美人治罪。

武宁初想到这，不禁偷偷瞧了榻上的了无痕一眼。

若是按照了无痕的性子，一定会更想直接杀了萧美人了解仇恨罢？

可是对萧美人而言，被打入冷宫，却比死更难受。

“你只要假意对阴妃说你什么都招，阴妃一定会安排你见太宗。到时候，将你想说的话统统说出来便行了。太宗是个仁君，一定不会难为你的。”

至少表面上是个仁君，武宁初这么想着，掏出那把匕首，扔在了了无痕面前的卧榻上：“拿着，防身用。”

了无痕缓缓接过，犹豫了一阵，微微抱拳。

武宁初一怔，竟没想到了无痕也做这些客套。宛然一笑。

这一晚，了无痕在卧榻上歇着，武宁初一想到天亮后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心神不安地睡不着。轻轻拉开帘子，离开了缓缓踱着步子，走到大堂里。

却不禁顿住，回头空空地望了一眼。

不知了无痕是否也和她一样，一夜不眠？

叹了口气，转眼见到了正坐在外面守夜的十一娘。

十一娘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回来，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闪烁。

武宁初知道她在想怎么跟阴妃汇报。“睡不着，聊聊行么？”武宁初试探地问。

十一娘一愣，点了点头。

“十一娘，你是怎么入宫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武才人，我是自愿入宫来的。家里还有父母和四个兄弟姐妹。”

“嗯，在宫里过的还好么？家里的人过的也还好么？”

话音刚落，武宁初似乎看到她眼中闪出一丝像水一样的光泽，然后将头微微别过去了一些。

心里某个地方紧了一紧。毕竟十一娘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年纪，入宫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想家呢。

就连自己，也一直牵挂着母亲杨氏。

“都好。”良久，十一娘呢喃道，嘴角微微一翘。

武宁初看着那个有点虚伪的笑容，心下突然一沉。就算是不好又怎样，一些话，又岂能是在宫里随便对人说出来的？

默默叹了一口气。宫里每个人都是相似的，面上永远是笑容，至于眼泪，就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

从两个月前开始，那一纸抗拒不得的诏书开始，就注定了她如此的命运。

好歹这些宫娥还有个能出宫的盼头，或许能再跟家人团聚。而自己却只能等到白了头，老死在宫中，又或许是太宗百年之后，从此跟青灯古佛相伴。

微微点了点头，武宁初又开始跟十一娘有一阵没一阵地讲着闲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十一娘毕竟是阴妃的人，对自己必须是有所保留的。

不知不觉，纸窗里，天色已经微亮，透出一丝深深蓝紫色的晨曦。

纵然一夜未眠，武宁初却没有丝毫困意。

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不能再缠着十一娘，必须给她一个机会去跟阴妃告密，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微笑道：“你也该去睡了，找人来接班罢。”

十一娘点了点头，径直去了。

到了辰时，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有大片的人正往这里赶来。

武宁初心里一沉，阴妃终于是来了吗？

裣衽去迎接，果然见到阴妃漫步而来，身上的穿带一如既往，是一件颜色比深红还要暗一些的长裙，外披一件半透明垂下的披肩。头上，斜插着一支缀着金色的发簪。她正被一个宫娥搀扶着，雍容华贵地行了进来。

在大堂里一坐，阴妃立刻开口道：“听说你这里收留了一个刺客，还找了太医来替他疗伤，是这样吗？”

武宁初心下一喜，看来这十一娘动作迅速，果然没令她失望。

而面上，却得装作吃惊的表情，微微睁大眼：“阴妃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阴妃“哈”的一声冷笑，显然有些得意。

“你认为你做的任何事情，可以瞒过我的眼里吗？”阴妃说着，斜睨了一眼武宁初，“废话少说，我需要那个刺客逼供。你在知道应该怎么做。”

武宁初早已知道阴妃会来要人，此时心下连任何波澜起伏都没有。但是，她却必须要装出为难的样子。

“这……”

“莫非你想抗命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家人的性命掌握在谁手里。”

武宁初听到这句威胁，心下又像是一根刺突然直起。

咬了咬牙。也罢，就忍着让阴妃威胁最后一次。这次的事件过后，她便有能力可以保护到寄住在武家的杨氏和姊妹了。

灵机一动，武宁初平视着阴妃道：“要交人可以，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阴妃眉间挑起，高傲的目光在武宁初浑身上下巡视了几遍，突然高声笑了几下：“哈，你居然敢跟我提条件，真是笑话。”

武宁初毫不理会她的轻蔑，向前一步道：“阴妃应该当还记得，上一次这刺客被捉住时，发生过什么罢？”说罢，偷偷地向阴妃瞥了一眼。

只见阴妃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武宁初看的出，阴妃果然想起了上一次了无痕被抓住的情景。

当时了无痕一定是对萧美人衷心的，阴妃百般拷问，硬是没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否则太宗也不必来宣她来问话，阴妃也不必叫出了无痕跟她对质。

阴妃眼珠转了一转，上下打量武宁初，露出狰狞的一笑：“你认为你有几斤几两重？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瞎操心。”

武宁初听了，心里却极其平静，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不为什么，只因她深谙，阴妃这时候肯定就算不会同意也没有关系。只要了无痕守口如瓶，阴妃早晚会再回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