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道：“不敢。”

武宁初自从那一眼望住了李淳风，便很难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对于他，武宁初充满了许多疑问。若是有一个机会，能跟他面对面地说一会话便好了。

太宗道：“朕听闻民间有一个传言，唐三代之后，当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李太史，你有没有听闻过这件事？”

武宁初在旁边听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到这里，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一丝诡异的感觉不禁从心底升起。武宁初有些莫名，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慌张呢？

这时候，旁边的宫娥端了茶过来，传到了武宁初手里。武宁初晃过神，接了过来，手却一抖，不小心将那茶泼出了一大片，洒在了下面的托盘里。武宁初心想，这样总不好再拿给太宗，只能转回头去，不好意思地对那宫娥笑笑，压低声音道：“对不起，能不能重新换一盏来？”

那宫娥微微颔首，接过托盘去了。武宁初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不知自己的这些慌张的举动，有没有被人看穿？

当她的目光瞥见了李淳风时，却怔住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留在了自己的身上，可在自己跟他视线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瞬，却不经意地避开了。

武宁初一愣，一丝狐疑从心底升起：李淳风刚才到底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低下头来，武宁初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又加快了。定了定神，继续抬头朝李淳风看去，却见他跨前一步道：“回圣上，臣略有耳闻。”

太宗道：“李太史，那你又如何看待这个女主武王的传闻？”

李淳风犹豫一会：“圣上，得贤者治，失贤者丧，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圣上只要专注于政事，又何必去管这些流言蜚语呢？”

武宁初听了，心想，李淳风是大概故意不答太宗的问话。不过，他是装作不知，还是真的不知呢？

一会儿，太宗的声音又从高处飘来：“那李太史可否向朕名言，我大唐可以传几代，亡我者何人？”

李淳风一脸平静：“此乃天机，臣不敢泄。”

李世民一愣，随即笑道：“此处只有朕和你一位卿家在场。朕答应你，绝对不告诉其他人。你尽可但说无妨。”

李淳风思索片刻，忽道：“三十年后篡我李唐天下者，即在君侧。”

话音刚落，武宁初忽地又感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下意识地顺着目光看去，空空的大殿上，只站着李淳风一人。不是他，还有谁？

武宁初心中猛的抽紧，他这么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一个念头闪过，李淳风方才说了什么？女主武王？又正巧在君侧？

武宁初隐隐感觉，难道这事跟自己有关？

正想着，旁边又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武宁初一回头，刚才那宫娥又端来了茶水。武宁初轻声到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接过，沿着太宗旁边的玉石台阶走上了几步，正要送去。

“此人是文是武，可否为朕名言？朕尽早杀之以除后患。”太宗道，字字铿锵有力。武宁初被那大殿里的回声一惊，手上的托盘一下子没拿稳，“哐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了满地。

武宁初彻底呆住了，脑中空白了许久。直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自己身上，手足无措地道：“对……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

目光陆陆续续地散开，武宁初惊魂未定，只知道麻木地将碎片捡起，扔在托盘里。只捡到第二片，就觉得手上一痛。下意识地缩回手一看，发现被碎片割破的地方已经流了血。

武宁初皱了皱眉头，却只能忍着痛，继续收拾着那些东西。

而身边，李淳风的声音继续清晰地飘过来：“这个人的出现是天意，圣上就算是杀了他，也没有用。天下之主是既定了的，如果杀了他，必定会有第二个人来接替。如今的这个人，到三十年后已经年老，或许会给李唐的宗室留下一点后代。圣上若是杀了他，到时候接替他位置的人就更加年轻，更加凶残。到时候，杀尽李唐的子嗣就更加不留情面了。”

太宗沉吟了一会，道：“既然天意已定，朕不想杀他。不过朕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时，武宁初收拾好了碎片，堆在了托盘里，递给了旁边的宫娥，又站回了原处。她抬起眼，继续瞧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李淳风。奇怪的是，她一直有一种感觉，似乎由始至终，李淳风一直在留意着自己。

一丝诡异的感觉从她心底升了起来，就好像李淳风说的人一直跟自己有关似的。武宁初越是听了下去，越是觉得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只见李淳风正视着太宗，一字一句道：“止戈不离身，两目长在空。”

武宁初思忖着，止戈不离身，很明显是个“武”字。可是这“两目长在空”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

高处，太宗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道：“李太史，这两句话究竟是指什么，可否为朕明言？”

李淳风微微低头，谦逊道：“此乃天机，臣不敢泄。”

“罢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太宗脸上略带失望，“那么朕要不久前要你跟袁军师一起修的书，进展如何了？”

袁军师？武宁初脑筋一转，莫非这指的是鼎鼎大名的袁天罡？

“只修了一半，还请圣上耐心等候。”

太宗犹豫一会，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李淳风退下。

武宁初瞧着那红袍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未免有些遗憾，为什么太宗不召见他更多一些时间。

虽然他一直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挂在嘴上，可武宁初却觉得，他一定是隐约知道着些什么。

一路目送着李淳风，到他的红衣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恍惚中，忽听太宗的声音飘过来：“武才人，一会随朕去甘露殿。”

武宁初飞快地转头回来，瞧着太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