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清楚你家那位大佬的意思,我一个穷学生,不想也不能这么早卷入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争斗之中。”乔南松心里是明白的,这个世界没有白给的恩惠,世人也是不平等的。不平等的差距,决定他和常茹这种人之间不可能真的有对等的对话。
如果帮了她,以后无论怎么走,自己的道路上总会充斥常信青的影子。乔南松清楚人的秉性,如果没有和常信青做同路人,他对所谓自己人下手只会更狠。况且,现在他根本不了解常茹和常信青,他不想糊里糊涂钻进他们的圈子。
将来的仕途,很大成分上出身已经决定乔南松必须从最基础的草根公务员开始,除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他不会相信任何的承诺和结盟。
更何况,现在和常茹甚至常信青谈联盟根本就是个笑话,资格决定话语权,乔南松恨明白自己的定位,也就是所谓的资格。
常茹叹了口气,她也是具有政治斗争的先天遗传的因子,加上在政客家耳濡目染,眼下经过乔南松略略一说,心里也有了思忖。
如今一个副处级的副局长拿不下来,说起来也有些难以相信,假如周副局长还要找靠山的话,常信青上面只有两个人,在琼海三巨头都没有坐稳当自己的位子之前,当了半辈子官的周副局长不会也不敢贸然选择背叛。这样算来,假如常信青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在城建局升级成功,他是万万不会去强行阻止的。
那么,他一个新任的城建局一把手在刚上位之初竟然不能挟鼓荡之气将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局长名额拿下,必然问题就出现在他的靠山身上。
常信青愿不愿意常茹这样性格的人对自己的干将在将来的工作中有意无意地带来麻烦?他有没有考虑其他的安排?常信青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乔南松一概不知,所以他不想卷进去。
常茹阴沉着脸呆坐了半天,最后下决心一般长身站起,道:“那就这样吧,你把手机号码留我,明天我请你吃顿饭。”
乔南松呵呵笑道:“还是别,我来求你们办事的,按规矩应该我请客。”
常茹诧异道:“你似乎不愿意帮我出主意,怎么还答应跟我出去吃饭?”
乔南松弹了弹常茹递过去的名片,墨绿色有点粗布手感,上面除了名字就只有两个手机号码了,乔南松认为,这应该是常茹比较私密的电话。
嘴角一弯,乔南松笑道:“你让我出主意,我可以选择想不出办法,也可以选择旁敲侧击,但我找城建局要办的事情,却是一定得成功的。”
常茹撇撇嘴,伸手要从胸口摸出钥匙来,陡然脸一红,哼一声转身朝卫生间去了,乔南松失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有些东西藏得深,要拿出来更麻烦。”
常茹估计在低声咒骂,乔南松没听清,不过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衣襟有点凌乱。
开了门,将乔南松送了出去,常茹停下脚步道:“好了,就不送你下去了,要不然指不准别人会怎么想。”
指了指乔南松死死抓着的牛皮纸袋,又笑吟吟道:“你要还带着这个出去,以后估计别想再进来了,别忘了,看门的外号叫城建局外相!”
乔南松耸耸肩,将一堆废纸丢给常茹,拍拍手转身就走,倒让上楼来送开水的阿姨惊奇瞅了半天。
“喂,你不会真想把那件事办成吧?”刚要转下楼梯,常茹忽然大声问道。
乔南松打了个响指没有回答,只要能了解到内幕并且有足够借到的力,他自信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距离毕业还有两年,这件事办成了,乔南松觉着对自己的好处不是一点两点。
首先,他以前所有的斗争方略都是纸上谈兵,并没有真正面对面跟人交往过,尤其最稀缺的,是他几乎没有跟官员真正的打过交道。
其次,虽然乔南松理想的从政之路不会从琼海省开始,但至少在这里留下自己的一点影响,官场上的事情很难说,将来肯定有用得着琼海的地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乔南松心里给自己规划的政治理想中也有理想主义的色彩。但同时他也清楚,在建国还没有百年的新华夏,将来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必不可免要跟历史遗留下来的各种二代三代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很有可能将来他和这股势力就是不死不休的仇雠,乔南松不想事到临头才去抱佛脚,他想从这一刻,从琼海接下来的政治经济风暴中更多更直接地去了解那些人。
乔南松不认为自己走不到有资格跟这些人对阵的那一步,或许会有意外让他半路上错过这次交锋,可是他就想从现在开始,从小处落脚,在大处着眼。
且不说这么长远,单就乔南松最初的目的,也就是入党申请书的事情,他不想依附谁从而获得解决,他想在满堂博弈的人物中寻找到那么一丝缝隙从而显现出自己来。在这些官场贵人甚至封疆大吏的夹缝中,乔南松自忖倘若能找准自己的落点,杨副校长不可能不去考虑为了一张申请书而彻底将自己得罪到死值不值得。
从势和借势,区别就在这儿。
从势,自己的主动权就交给了别人,你得势的时候别人可以借你的势,你失势的时候,别人就会踩着你的势去发展自己的势。
而借势则不同,宛如金庸老先生笔下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又如武当山里的三丰老道,他强由他强,我虽弱小,却没有吞下你的心思,只是在你忽略或者说不屑的地方借着你的力量去达到我所期冀的目标。
要从政,年龄优势还不足够,乔南松的出身和几乎没有可开的任何金手指,决定他必须早早走在同龄人甚至大龄人的前面,他满脑子都是心思,可也要在大漩涡中去不断磨练才行。
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楼下,看门老头笑地越发灿烂,透过窗子上的玻璃指了指办公楼,乔南松回头一看,优雅的常茹手扶着窗户,探出上半身来正向他招手。
这个女人的确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想从乔南松这儿得到什么,也清楚乔南松要从她那里拿到什么,不用刻意去提醒,清醒的她做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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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已经是金乌入海,乔南松在校门口下了公交,甩了甩脑袋,在路边找了个人少的台阶坐了下来,他有点累了。
六点左右的琼大南门外马路两旁,因为还没综合整治,所以各色吃食和水果占据了大壁江山,素来号称小吃一条街。
这个时候的“一条街”,行人可以牛呼呼地横穿马路,公交不得不蜗牛一样以十分钟通过不到一千米的马路,成群的琼大学生手里捧着凉森森的凉茶,或者拎一袋香喷喷的鸡柳,趁着夕阳余晖下的晚风,尽情徜徉在这美妙的大半个小时里。
乔南松想去买杯饮料,可是心里又很不愿意动一下,无聊加傻乎乎一笑,仰头靠着小店的玻璃窗子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乔南松慢慢睁开眼睛,难得下课之后没有回宿舍换衣服的乔燕,穿着紧身的衣裤,绾起的裤脚送出白嫩嫩的小腿,双手压在膝盖上,正弯着腰距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瞧着自己。
“有点累了,不过……真好。”乔南松疲惫合上了眼睛又迅速睁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乔燕不解道:“什么真好?累还好么?”
乔南松笑道:“有点累,正想着要是你在身边该多好,刚这么想呢你就出现了,可不就是真好么。”
乔燕在问了那声之后就反应过来了,因为运动过去了红晕刚消散的俏脸又有点胭脂颜色,站直了身子低声嗔道:“不害羞,大白天的就说鬼话――你干什么去啦?去你们宿舍那边找,你那几个哥们都说你下午没人影跟人约会去了,是不是真的?”
乔南松扶着台阶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是啊,大老远地可费不少事呢。”
乔燕淡淡哦地一声,笑容就有点勉强了,乔南松心里一荡,很自然地伸出一根手指刮在她细腻的鼻梁上,道:“傻姑娘,这你都信?出去办了点事,估计这几天还得去跑,走啦,请你吃炒冰去。”
乔燕哼道:“你说我就信,哼,骗人很好玩么?再也不相信你了!”
乔南松仰着脖子看了半天西天的云彩,吐出一口闷气道:“真有点累了,陪我去吧,别闹,你知道我的。”
乔燕心里有点泛酸,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题能让这个家伙半天时间竟然这么累,有点恼怒的心思也柔了下来,软声道:“先去吃饭,都这个样子了,肯定没吃完饭,空腹吃炒冰对身体不好。”
乔南松挠挠头道:“可是不饿,就想吃点冰凉的炒冰呢。”
乔燕突然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乐一下,带着点小顽皮吐了吐舌头,哄道:“乖啦,先吃饭,然后吃炒冰,完了正好去应邀参加新生军训晚会。”
乔南松皱眉道:“晚会?文娱部怎么没接到通知?”
乔燕恼道:“少给你点事情你就不舒服是不是?人都累成这样了,还问那么多!”
然后想了想,觉着自己有点苛责,就又哄道:“每年的军训晚会都是军训处和部队文工团负责的,咱们学生会只是挂了名头。看你,都遇到什么事情了,把这事儿也给忘了。”
一边说着,她不住偷看乔南松的脸色,有点想问究竟去跑什么事去了,又可能觉着不能问,甚是犹豫。
“没事的,相信我。”乔南松觉察出乔燕的犹豫,他也不想让乔燕也心里牵挂起这件事情,笑了笑,指着一间小拉面馆道,“走啦,你还没说你怎么急急忙忙的跑南门来了呢。”
乔燕脸又是一红,急忙先走了进去挑了个座位坐下来,她可不能说没找到乔南松忽然有点心急所以一下课就跑南门来看看。
于是支支吾吾了几句蒙混了过去,见乔南松没有继续追问的样子,心里原本有点小得意也有些失落,但见他紧皱眉头强作欢颜给自己找笑话来说,眼角更酸,笑声也带上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