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土坡,没有大树。秋风瑟瑟,吹弯了野草,隐约可见一块石头藏于草间。石头上刻着两个字,荒野。
字迹细而犀利,深深陷入石头里。可以看出这刻字之人内力深厚,心情一半感慨一半恨意。
一个灰白身影慢慢来到这片荒野。四周寂寥,唯有他踩在杂草上的杂乱声音混乱响起。
他站在一个新隆起的土包面前良久不语,不动。好似时光在静止。又好似在倒流,回忆已回来人却不在。
夏木,这个身高高大内心淳朴的汉子。是因为自己而丧了性命。
一阵破空尖锐啸叫传来,一只白鹰飞落至他左肩上。它把头使劲往他脖子上蹭。他忍不住笑道,小贪,这么快就来了,你又不乖,午红不陪你玩。
小贪委屈叫了一下摆摆头,伸出一只翅膀搂住他的脖子。
他弯曲左手横在身前,小贪理会过来飞到他手肘上看着他。乖乖任由他抚摸。
他轻轻笑道,你不用故事来陪我。去吧,找午红她们玩去。
小贪犹豫地看着他,眼转了转终于下定决心腾空飞去。
他抬头看着小贪离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缓缓转身,看到一位清丽紫衣女子提着竹篮走了过来。
她看着坟墓轻轻道,庄主到底是来了这里。
是啊,还是你懂我些。韩相忆顿了下道,我年少到现在已经见惯生死。按理来讲该麻木了才是。今天来看夏木,却又是免不了悲痛。
暮紫的面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依旧喜欢以一个动作安静定格,不知是先前的盲目使她养成了习惯还是她真正喜欢上了这样的举动。她轻轻笑道,倘若是真情,都是由心而发,又怎么会麻木。
恩,心是情感之源。酒醉之人醉的只是身体,心是不会醉的。它只是感知万物却不会控制万物亦不会受万物影响。
暮紫把蓝里的酒菜摆放好,倒了一杯酒起身递给韩相忆道,其实庄主无须自责。若没有庄主,我们或早已身亡,即使是活着也是苟且于世,或者一心恨世便入了歧途。他们在暮茂珏都感受到了其中的脉脉温情。即使是死了,也无憾的。
可是,你们都是为山庄做事为山庄牺牲,却不曾为自己着想过半分。我现在忍不住问自己,建立暮茂珏到底是帮了你们还是害了你们。我是不是剥夺了你们自主选择的权力。
暮紫愣了下,道,你知道为什么山庄有股怪的氛围吗?
韩相忆疑惑道,什么氛围?
暮紫认真道,我们山庄有一股温情氛围,不管是谁,若是融入山庄都会被这氛围感染。于是彼此之间虽相识不久,言语不多却十分融洽,友好。
韩相忆依旧不解道,你说这是为何?
暮紫轻轻笑道,这种氛围其实是一种病氛围。因为庄里的人都是病人,被世道害了病,所以聚到一起就会惺惺相惜。久而久之形成了种氛围。所谓与君初相识有如故人归。无非就是如此。
韩相忆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些。
暮紫依旧安静笑道,因为都是病人,只希望有个地方可以居住养伤,能获得宽慰就知足了,哪还有什么自主选择,都随过去那阵风去了。再则,因为彼此惺惺相惜,任何人的事都是大家的事,是自己的事。所以自然没有为山庄为庄主做事而牺牲自己的说法。
韩相忆也许是懂了也许是还不愿接受这种说法,支吾道,这样啊!
风依旧不止,吹在暮紫清丽安静的脸上。她侧身倾听,似乎她依旧目盲。
过了许久,暮紫轻轻笑道,花无百日红,暮茂珏总有走衰的那天。庄主不顾江湖恩仇收留我们,定会惹出无数仇敌。庄主把他们葬到这片荒野,也不立碑。一是死者已矣,人人平等受人哀悼没有高低主次之分。更重要的是怕日后,山庄破败那日,江湖仇敌挖坟毁尸以泄怨恨。庄主如此用心良苦为他们留下千古安静地,他们都是含笑喝下梦婆汤的。
韩相忆吃惊地看着她。他终于更加明白,安静的女子就像一片湖,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湖水有多深。
人这一生本就诸多不易,死后就应该得到安宁。只是……韩相忆看着眼前没有暮碑的坟墓突然说不出话来。
暮紫接着他的话道,只是燕过会留痕。何况是人。不立碑虽可以勉日后被绕清静的可能,但他们就这样归于尘土,不被人知。庄主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韩相忆落寞一笑,点点头。
暮紫轻轻笑道,庄主无需困扰。其实每一个暮我都可以记住他是谁。再则,我已按顺序在一本小册里作了记载。世代相传,他们自然被后人得知。其实暮紫十分赞同庄主的做法。人死则死,一生已尽。还不如葬此无碑无名,便无人扰他清静。何苦死后还拼死不休,争一时香火之盛。
韩相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手中酒洒向空中,突然想到了一句诗,莫愁……
暮紫恬静站在韩相忆身旁,秀发随风所动。散发出一阵醉人的香。
韩相忆忍不住道,好香好美,暮紫如此醉人,又识大体。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暮紫落寞一笑,道,是吗?暮紫本已对感情无望,可在山庄呆久了,有眼见午红即将出嫁。竟然也有所动。终究是个女子,所需要的终究是那么一点点。
韩相忆道,既然暮紫心已动,那我日后帮你留意一番。想娶我家暮紫,自然不能是泛泛之辈。
暮紫呵呵一笑,眼神多了份悲凉。她道,暮紫多半是嫁出去了。
韩相忆不解道,为何?
暮紫故作开玩笑道,庄主都说了暮紫已是你家的人,哪敢怀二心。
暮……
韩相忆正要解释,暮紫打断道,庄主,说点别的吧。
韩相忆仍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深深地,深深地伤了一个人的心。随着暮紫那句打断,他轻描淡写地说上了其它话题。他道,你看秋夕和残雪怎样?
秋夕对残雪的心意大家都知道。残雪也不是无意,只是残雪还是越不过心里那到砍。
恩,急不来,唯有静待时光。暮紫,午红朝白的婚事打点如何了?
有芳菲在,庄主何须操心。
对了,芳菲也不小了。
暮紫姨了声道,庄主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要嫁出去,该不会是嫌弃我们要丢下我们了吧!
韩相忆立即道,暮紫这是什么话。
暮紫嗔道,我们是你找来的。现在死也要跟你在一起,你别想什么歪主意甩开我们。
常想忆呵呵笑道,暮紫也会这样赖皮。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除非……
韩相忆见暮紫没有说下去,道,除非什么?
暮紫看着韩相忆良久不说话,过了许久才道,没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午红一气之下向相语轩走去。朝白跟在后面不离不弃,不言不语。
午红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湖水连道,气死我了,真是岂有此理。
朝白站在她旁边,一直木讷不语。
午红瞪着朝白道,你这根目头,跟他们一起欺负我。我……我揍死你。
说罢粉拳像雨点击向他的胸膛。
朝白不躲不让,还是不言不语。
午红突然停下来道,你这傻木头,也不知道躲。打疼了吧!
朝白笑着摆摆头。
午红责怪道,你还是不要笑了,难看。还不如冷酷到底。
朝白立即收敛笑容。
午红忍不住蛤哈笑道,傻木头。我是开玩笑的。你看你,出来劝我别生气,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就知道傻站。真不知道喜欢你哪里?
朝白愣了下支吾道,午红,你要是不愿意,后悔。那我去找庄主取消吧!
午红一听气道,去,你去啊。你这根木头比猪还木。一点情调也没有。
朝白苦笑道,对不起午红,我太笨。
午红嘟囔道,算了,不跟你计较。跟你计较迟早得气死。来。
朝白疑惑道,来干嘛?
你……午红叹口气赶走怒气,然后深情道,傻木头,吻我。
午红说完仰面闭上了双眼。朝白犹豫片刻缓缓伸出双手楼着他,他的唇轻轻合到了她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