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寂寥幽深,似有所怨。残月如钩,似有所等。
乌云太浓,吞没了星光。漆黑树林里那一盏灯,微弱孤单,风中摇曳。
灯是小屋里的油灯。韩相忆,鬼仆,夏木,秋夕,残雪坐在木桌周边。他们一直这样沉默地坐着,似乎掉进了回忆,无法再爬出来。
又过去了许久,相忆温和道:“你们无须自责,都累了,去休息吧。”
残雪看着相忆急切道:“那庄主你呢?”
相忆淡淡笑道:“我再坐会儿,你们先去休息。”
“可。。。。。。”残雪刚开口,秋夕拉着她衣尾悄悄制止。三人起身进了房间。只剩下韩相忆和鬼仆静坐。
鬼仆慈祥问道:“少主可是在担忧那位姑娘?”
相忆摇摇头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具备了可以给他们一个安稳之地的能力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微,他连动都未动,就可以使我无法动弹。”
鬼仆安抚道:“少主,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他用的是巫术,你用的是功夫。这两者无法相提并论。他和我一样吸收无尽阴气来化为力量。”
相忆听候疑惑道:“我曾经也听说过巫术。针扎草人之类,但并无多大用处。那个人为何能如此诡异,竟能召唤出如山般的蛇。”
鬼仆道:“你们那些民间的巫术只是些旁门左道的小计俩。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
鬼仆细细回想祖辈们流传下来的传说。那是几千年前,自己的祖先和忍者一族汇成一起,准备占领神州大陆。与大陆上的修仙习佛练道之士相互拼杀。一时之间,法宝仙器层出不穷。当真是令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其中有一奇女子叫寒,向来独来独往,无形无踪。她有件仙器也叫寒,是一柄薄刀,夹在两指间使用。她参透了修道的最高境界玄形境界。能吸收天地灵气化作漫天雪花,这些雪花寒冷无比。落在人身上,人立即僵硬无法动弹。再则,一片白茫世界里,她一身白衣,身法匪夷所思,杀人割喉,别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听到此处,韩相忆将指间刀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放到桌上道:“老前辈,你刚才说的神器和我这个有些相似。”
鬼仆看了一眼空,摇头道:“不是。这仙器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知道它们都会散发出一种光。而这寒发出的是白蓝色光,令邪物却步。”
鬼仆接着回忆。
忍术,巫术大败被赶出神州大陆。并被迫发下毒誓永生不再用巫术,忍术。可他们回去后不甘心,不顾那些毒誓,研究出更诡异凶残的术法。其中养鬼将,噬魂术等都开始诞生。
每个神兽都有一幅魂体,他们牺牲最强的六十个巫师的生命,将饕餮的魂体引出封印在一个少年体内。如果这个少年巫术高深,可借用九幽尸气压制住饕餮的反噬,使饕餮和自己合为一体。这样他既有自身的巫术力量,也有上古神兽的无上神力和玄火。三十年后,少年大功告成。他们在此卷土重来。一时之间,这个少年无可匹敌,所到之处,一切瞬间埋于尘土。
白云寺四大神僧焚烧自我练就出四颗舍利子。这四颗舍利子融入寺庙后院的一口古钟里。由青山门掌教联合七峰掌门之力施法祭出这口古钟。
此钟名为度生。从天而降,缓缓而下。散发出柔和金光,天地顿时肃穆。喃喃梵语靡靡升起,如水一般淹没大地,淹没山峰,淹没一切的一切。那个长大的少年看见自己的族人在梵语钟缓缓闭上眼,放下手中的兵刃双手合十虔诚拜倒。他对天长吼,解开封印,变成兽身人面。口吐玄火,万物尽毁。
度生钟旋转而下,缓缓罩向他。此钟俗名叫无边钟。就是说它可以无限扩大延伸,它罩向谁谁就无法逃脱。你逃到哪里它就延伸到哪里,亦能上天入地。
他就是死在这度生钟内。
第二场当年末
大敌虽灭。但神州大陆死伤无数。房屋农田尽毁。活着的人大多无以为食。饥寒交迫,生活困苦难堪。一些人决心攻入敌人藏身之所,见人即杀,以防后患。
巫忍两族只有几十人逃命出来。被追到一处悬崖,他们唯有纵身一跃。于是就来到了这黑水渊。出去被黑水渊的鱼兽吞食的人后,只有五人存活下来。其中有一个女子已经有身孕,因为那个少年大功告成出洞时手腕上多了一朵印花。那女子把自己的后代称之为君子花族。
韩相忆看了看手上的君子花,问道:“所以我就是君子花族的后代。”
鬼仆点了点头道:“你是君子花族,却不是因为你手上的君子花图。而是因为你是世代遗传下来的。老爷,少爷都是君子花族的族主。至于你手上的花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未听说过君子花族的哪代族主手上有花图。
韩相忆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么你们是在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鬼仆摇头道:“我们的祖先侥幸存活下来。他们团结成一体繁衍后代,准备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可是渐渐适应了这里和谐与世无争的生活后,他们慢慢得到了满足。对以往那些从出生就开始被迫练习法术,被灌入报仇思想然后道厮杀,逃亡,没有一天心灵是安静的。在这里,他们知道了什么叫满足,什么才是生命。君子花族族主认为神州大陆的人虽然杀了自己的族人,但也是自己的族人杀掠在先。她已经疲倦了,老来看到儿孙满堂,得享天伦之乐。这才知道什么叫活着的美好。大家其乐融融就好,何苦将后代卷入无休止的杀戮当中呢。那不应该是他们生命所有的。
在族主的影响下,族人渐渐分为两类。一类依旧想要报仇,他们伐木乘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类留在这里与世无争,怡然自得。
后来有一天,少爷在劫生洞看到一位女子,伤的很重,深度昏迷。少爷就把她抱了回来,给她治好了病。那女子就留了下来。他们之间相处久了,渐渐萌生了情愫。而自小和少爷一起长大的诡医对少爷一往情深。少爷为了免除彼此三人相遇的尴尬,带着少夫人离开了这里。
老奴因为面目丑陋不堪就留了下来。每过段时间,我就会偷偷出去看看少爷,知道他过的很好后就悄悄离开。后来一天去看少爷,发现。。。。。。鬼仆想到了少爷身亡,一时神伤说不出话来。
相忆看到鬼仆如此忠诚,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但是鬼仆年长于他,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言谢。唯有尊敬地看着他,看着他这张曾经不敢看第二眼令他作呕的脸。
又过了许久,屋外已经黑的十分安静。只有风是惆怅客,孤独走天涯,历来如此,从不变更,从无人相伴。
相忆想到了什么,问道:“我爷爷呢,我爹怎么从来不回来看他?”
鬼仆叹了口气道:“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君子花族的族主每生下男孩,母亲都会即刻死去。当年老夫人产下少爷离去后,老爷悲恸难耐,将老奶奶的尸体冰封起来。在少爷长大后交给我抚养。他带着老夫人的棺材不知道去了哪里?”
鬼仆说到这停了下来。顺着窗户看了看窗外的暮色,然后摆回头见相忆没有说话就接着说他的回忆。
少爷带着少夫人离开后。君子花族就由宋善如当人族主。没想到他以报祖辈之仇为理由开始蛊惑怂恿族人,蓄势待发,准备重返神州大陆。以达到他统治神州大陆的目的。
宋善如曾一个人去过中原,他要看看如今的神州大陆成了什么光景?每想到他了就回不来。他被杀了。临死前用灵犀术告诉宋常欢,也就是他儿子,现在的魔宗。他说自己已经困在度生钟中,告诫他没有毁掉度生钟不可进攻中原。
宋善如死后,由他儿子继任族主。他便一方面一心研究禁术以方面派人出去打听度生钟下落,他父亲体把神兽白虎的魂体封印在他体内。所以他必须提高自己的灵力,只有控制住白虎,与自己合二为一。他才能有希望成就霸业。
“少主”鬼仆停了下来,看着相忆认真道:“如今族人受他们父子影响,性格渐渐暴戾阴狠起来。你身为君子花族族主的后人,只有你可以拯救他们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拯救?”相忆突然烦躁起来。
鬼仆愣了一下道:“因为你是君子花族的族主啊。你一出生就肩负着使命。少爷他当初一走了之,现在只有靠少主来收拾局面了。”
“我不要做什么族主。凭什么非要我来背负这个使命。从逃亡到现在,我一直在被逼着做这做那,像一头牛一样,一直被命运牵着鼻子走。注定缺失微笑,叛逆,撒娇,随意。。。。。。只能隐忍着一切伤痛以一个男人角色来面对生活。始终要保持成熟温和,独自承当一切。除了建立暮茂珏,我没有做过一件可以令自己感到轻松愉悦的事情。我失去了自由,戴着桎梏行走,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涉水而过,抵达我的内心来问我一句‘你累吗’。我没有怨恨,是的,虽然现在我很想咆哮,但是我没有一点怨恨。因为我知道江湖就是这样,注定要承受上一代留下的伤口的疼痛。所以我一直挺着走到了现在。以后的路,我只想自己给自己选择,自己给自己决定。每个人的生活都应该由自己决定,不是吗?所以任何结果也都应该由自己承担,跟他人有什么干系,所以他们是死是活都是自己选择的,跟我韩相忆没有关系。”
相忆突然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鬼仆听着呆成了木头。他万万没有想到少主是这样的反应。他一点点都不懂他,他不知道少主在想些什么。他和少主之间的沟通存在沟壑。少主和少爷不同,和老爷也不同。他没有他们的厚德之心。
沉默总是在尴尬的时候溜出来压弯人的眉毛。他们各所各想,唏嘘短叹。
一会儿后,相忆深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他背对着鬼仆道:“鬼伯,我刚才话太重了。也许是自己累了,休息下就会好的。”
鬼仆看着相忆慢慢离去的背影,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他还是有少爷和老爷的厚德之心的,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