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逍遥道
作者:沧浪歌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58

曹怂恨曹小操倒卖了自己的古董,将曹小操一顿胖揍。结果将曹小操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又是头痛又是发烧,慌得一家人要死要活的,曹怂也后悔万分。老爹求来了冷香丸,治好了曹小操的病,他自己却又出家了。曹怂也没有问出曹小操变卖古董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和丁氏谈论,觉得儿子大了,要是拿着钱瞎混可不行,得给他拴个缰绳,说一门亲事,娶个媳妇。也许他就不乱花钱了。

丁氏想了想,道:“我那娘家侄女丁香,现在也长大了。知书达理,又会刺绣,又会做饭,挺不错的。”

曹怂也见过丁香,那丫头比曹小操小十岁,很漂亮,也很听话。他道:“那就说丁香吧!”

在曹小操不知道的情况下,曹丁两家,定下了曹小操和丁香的这门亲事。等到曹小操知道的时候,聘礼已经送到了丁家,亲事就定下来了。曹小操反对道:“我不愿意,近亲不能结婚。”

曹怂道:“你骗谁?我读过《红楼梦》,贾宝玉不是就喜欢林黛玉,后来他和薛宝钗结了婚。他们可都是近亲!

再说你表妹丁香,又漂亮又贤惠,百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你还不知足!”

曹小操想到这些天自己一直变卖古董攒钱,想为卞玉赎身,可是他问过那百花堂的老鸨,要想将卞玉赎身,至少要一千万钱。自己东拼西凑,省吃俭用,也不过积攒了一百万钱,离那一千万还远着呢!杯水车薪,自己实在无能为力。要是张口问父母要,父亲不把自己揍死才怪。

左思右想,他只好暂将此事放下。偶尔去见卞玉,他不敢提为卞玉赎身的事,那卞玉也从不催问,总是哄着曹小操高兴。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的曹小操又偷偷独自溜出了太学院。他揣着很久积攒的百两黄金,又去找卞玉了。老鸨见了他,虽然也伸手接过了金子,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他很奇怪,于是快步走向卞玉的住处秀玉阁。当他推房门进去时,他不觉愣住了。

但见房间里十分凌乱,地上有粉碎的瓷器花瓶,几案上有没有动饭筷的饭菜。在几案上,还有一幅似乎是刚刚书就的字,上面纤秀的字迹写的是宋朝周敦颐的《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而卞玉却没有梳妆,正倚坐在床边默默垂泪。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曹小操不禁内心怜爱之心大动。他来到卞玉的跟前,拉着卞玉的柔嫩小手道:“宝贝,你这是怎么啦?”

卞玉见曹小操来到,忍不住伏在曹小操的肩头,痛哭起来,道:“我,我真不想活了!”

曹小操惊道:“你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活剥了他的皮!”

原来当天下午,有一个大富商点名要卞玉接客。卞玉自从见了曹小操以后,就再也不愿去接客。她和老鸨商量多次,但老鸨都不同意。她还说什么,卞玉的父亲收尸的钱都是她出的,卞玉应该感恩,好好地给她多捞钱来报答才是。“但是,你知道,当你爱着一个人,却去做这种接客的事时,在心灵之中,那是一件非常受折磨的事呀!我不愿去,老鸨就骂我忘恩负义,说我拿架子,不过是姐儿爱俏罢了。”

曹小操听了,眼睛里不由喷出了愤怒的火花,他紧攥双拳,就要出去教训那老鸨。卞玉一见,急忙拽住了曹小操的胳膊,道:“相公休要莽撞!我已经告诉她了。我以后卖艺不卖身,她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他看!”

曹小操听了,张开怀抱,激动地紧拥着卞玉道:“卞玉,卞玉,我一定想办法,尽快给你赎身。”

不久,太学院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邯郸春秋被辞退了,理由是:擅自教授课程之外的邪门歪道,割除儒教之外的猛兽毒瘤。

原来有次邯郸春秋在教授《论语》中的“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思,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的时候,忽然即兴发挥,说起了道家和禅宗的一些公案起来,他道:“这孔老夫子说此话的意思,就是说,孔子说:“只是恭敬而不不懂礼,就会徒劳无功;只是谨慎而不懂礼,就会拘谨麻烦;只是勇猛而不懂礼,就会说话尖刻。上层阶级如果厚待自己的亲属,下层阶级当中就会兴起仁的习气;上层阶级如果不遗弃老朋友,下层阶级就不会对人冷漠无情了。

同学们,孔老夫子说的对吗?我认为不对。他凭什么把人们分为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还有那个所谓的礼,如果不是发自真心的,那不就是虚伪吗?老子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礼这种东西,就是没有了仁义之后的大伪呀!所以我们要是见到礼这种东西,我们首先就要问一问:这是真礼还是假礼?如果是假礼,它所包含的又是什么东西?

禅宗四祖道信时,有一位法融禅师。他十九岁就学通经史,忽一日叹道:‘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衔花之异。

唐朝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此山有奇异之人。于是亲自到牛头山寻访寺僧:‘此间有道人吗?’

僧人道:‘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哈哈,同学们,四祖要寻找的,是有道之人。僧人所答的,是学道之人。所以就像我们所说的礼,有人以为礼就是礼,他不辨真伪。就像那僧人以为道就是道,而不管是有道还是学道!

四祖索性打破沙缸问到底,道:“究竟那个是道人?”

那僧人这时惊讶地望着四祖,心说,他怎么那么傻呀,我不是已经给他说过了,庙里都是道人,他还问!他就不理四祖。

另外一个僧人却听明白了,他道:‘此去山中十里来,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

四祖就进了山,见法融禅师端坐自若,旁若无人的样子。四祖就问道:‘在此作什么。’

法融禅师道:‘观心。’

四祖道:‘观是何人?心是何物?’

法融禅师不能对答,于是这才站起来行礼。同学们,他方才旁若无人的样子是不是有礼呢?”

学生们道:“傲慢无礼。”

邯郸春秋又道:“那后来呢?”

学生们有的说“有礼。”有的说“无礼。”纷纷发表意见。

邯郸春秋道:“法融禅师最初把这傲慢显露出来,确实无礼。后来知道自己并不是有道之人,又把惶恐显露出来,这才是有礼。

然后法融禅师问道:‘大德高栖何所。’

四祖道:‘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

法融禅师又道:‘认识道信禅师吗?”

四祖道:‘何以问他?’

法融禅师道:‘我很仰慕他,很久就希望见他一面。’

四祖道:‘道信禅师,贫道是也。’

法融禅师道:‘因何降此。’

四祖道:‘特来相访。是不是别处有住的地方。”

法融禅师指后面道:“别有小庵。”

他于是带领四祖来到小庵,四祖见小庵周围虎啸狼吼,很是吓人。四祖用双手举起做可怕的样子,法融禅师就道:‘幸亏有这个小庵可以藏身。’

四祖道:‘那方才我见到你,没有小庵你又在做什么。’

法融禅师无言可答。

然后,四祖在法融禅师所休息的石头上书一佛字,道:‘犹有这个在。’

法融禅师不懂,于是再次行礼问其中的含义。同学们,这次法融禅师行的是不是真礼?’

学生们答道:“是真礼。”

邯郸春秋道:“为什么?”

学生们回答:“因为他不再不懂装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所以为真礼。”

邯郸春秋点头道:“对,所以四祖这才启示他道:‘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法融禅师又道:‘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

四祖道:‘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

法融禅师道:‘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如何对治。’

四祖道:‘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从此以后,那法融禅师便成为了四祖的真正弟子。”

曹小操道:”法融禅师未见四祖时。为什么鸟兽衔花来供养?”

邯郸春秋笑道:“只为步步踏佛阶梯。”

吕酷问道:‘法融禅师未见四祖时如何?”

邯郸春秋道:“如条贯叶。”

陶元明问道:“见后如何?”

邯郸春秋道:“秋夜纷纷。”

袁无术道:“法融禅师未见四祖时如何?”

邯郸春秋道:“法融禅师。”

袁无术道:“咦,怎么和你回答吕酷的答案不一样呢?”

邯郸春秋道:“因为你不是吕酷。”

袁好学道:“见后如何?”

邯郸春秋道:“法融禅师。”

袁好学道:“咦,为什么和你回答陶元明的答案不一样呢?”

邯郸春秋道:“因为你不是陶元明。”

这时,太学院院长马荣正站在教室外面的窗下,偷听邯郸春秋讲课。他听着听着,眉头不由紧锁起来。于是没等听完邯郸春秋的课程,转身便回到了院长室。也不等下课,就命一个仆从唤邯郸春秋过来。一会儿,邯郸春秋匆匆赶来。马荣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见邯郸春秋进来,就道:“邯郸老师,请坐。”

邯郸春秋坐下,道:“院长唤卑职有什么吩咐?”

马荣道:“我方才听了你讲的课。听你把君子小人讲成什么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这不是在挑拨阶级矛盾吗?另外,那《论语》乃是圣人的言行,你怎么不论不类,胡乱引用邪门歪道的言论妄加评论?你怎么能给学生们不同的答案?你又怎么能随便怀疑圣人的金玉良言?好了,为了避免学生被你勾引得误入歧途,你被辞退了。到财务室去领三个月的工资,然后另谋高就吧!”

邯郸春秋听了马荣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哈哈大笑道:“肚子,肚子,你为什么这么大,涨的呗!”说完,出了院长室,又回到了教室里,对学生们道:“同学们,我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学生们纷纷不舍问道:“邯郸老师,你要去哪儿?”

邯郸春秋道:“我要去创造一片净土。”说完,走出教室,扬长而去。

灵王泰平八年。近段时间,京城中忽然多出百十家道场。这些道场都是属于一个叫逍遥道的教门。据说逍遥教的祖师是逍遥道尊。逍遥道尊是元公和玄母的三弟子灵宝君的弟子。逍遥道是有逍遥道尊的三位弟子逍遥三君主持的,下辖七堂九使十二护法二十八真人,在全国九州城乡皆有道场,信徒密布,有十万多人。仅京城云州一地,也有信徒两三万人。

逍遥道最大的道场名叫圣明道场,在京城东南城外五里的一座高丘上,那儿道场有数十亩面积,林木森森,诵经之声袅袅不绝。此处共有道士五百人,信徒每五天前来礼拜一次,每次礼拜信徒竟有数千人。平时前来听讲经和礼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这些人绝大多数是平民百姓,不过也不乏一些乘着宝马香车的达官贵人。

秋日萧瑟,水瘦山寒。这一日,一位骑着毛驴,身着青衫的白猿,悠然来到了圣明道场。

那白猿到了道场的山门前,将毛驴拴在山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然后进了山门。

山门内有数十个道童,见了那白猿。有人道:“施主前来,是烧香?是听经?”

那白猿笑道:“我呀,随便看看。”

那道童听了,就道:“哦,那施主随意。”

那白猿缓步而行,见圣明道场的前院很是宽大,地面一码青石铺就,院子里栽着高大的松柏和槐树。迎面一座大殿,殿名玄元殿。从山门向北到玄元殿数百步的三丈宽的路面,皆为白色大理石铺就。在院落的东西两边,有两座偏殿。东边的偏殿写着讲经殿,里面传出有人在朗朗地讲着经文,什么“始之有作无人见,及至无为众始知。但见无为力要妙,岂知有作是根基。”什么“无为者,天道也;有为者,妖道也。无为同天,有为同妖。如妖担物,两头俱在则停稳,脱却一头即偏也”。可以从开着的殿门,看见里面黑压压听经的人群。

那白猿听了,点了一点头,又朝西望去。见西边偏殿匾额也有三个金字,名论道殿。此殿大门紧闭,鸦雀无声,想来平时并不开放。

然后白猿路过一尊巨大的铜香炉,香火看来非常旺盛,一些香客正把燃着的香插进香炉,铜香炉中插满了焚着的檀香。

白猿缓步来到了大殿前,上了数十级台阶。这才来到了玄元殿的门槛前。

玄元殿中,几个道士在殿前盘膝而坐,目不斜视,闭目垂帘,有节奏地敲着铜磬,口中随之喃喃念着经文。

大殿正中供放的就是逍遥道尊的神像。只见他身材高大,身穿白袍。露出的毛发是金色的,显然也是金丝猴一族。目光慈爱,相貌英俊。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名叫阴阳蝴蝶扇。

在逍遥道尊的背后,则是元公、玄母、灵宝君、猿始天王、玄和玉女的神像。

在玄元殿左首,另供着元公玄母的大弟子天宝君,二弟子神宝君。

在玄元殿右首,供着的是天宝君的弟子洪荒道尊,洪荒道尊的弟子古先生和九河神女,鬼谷先生;神宝君的弟子菩提道尊,猿始天王大弟子东华道君,二弟子金公道君,三弟子木母道君,玄和玉女大弟子西华道君,二弟子金阙道君,三弟子金母道君。

那白猿细细看了一遍,又出了玄元殿,踱步到大殿左首讲经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