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宴会主台下,边上堆着十几个酒桶,里奥一一将其打开,香甜清醇的味道扑面而来,全部都是上好的麦酒,里奥心中感叹,只有富裕的图勒普才会这么奢侈,在平常的年间就拿麦子酿酒,可惜酿好的美酒没有机会品尝,品尝的都是苦难。里奥挪动酒桶,摆成了两头尖尖的船形,跳上主台扯下幕布,栗红色的布料,羊毛精纺的呢绒,本是财富幸福的象征,这么一块五米高十米长精纺的呢绒即使是富裕的农户,也足够一个家庭美美过上一年了,可惜没有守护财富的剑这些都只能便宜豺狼。
用剑割开一块幕布,铺到酒桶上,里奥抱起花仙儿,将逝去的少女轻轻的放上,用丰满柔和的布料温柔地裹紧少女,祈望给她冰冷的身体带来最后一点温暖。
砸开主台上两个橡木酒桶,闻着酒味是来自本地日月山产的桑葚白兰地,这是日峰东面哈代准爵的瀚尔思贝庄园,近年才出产的新的果酒,这种带着素雅果香的酒,可以补血益气美容,问世后很受贵妇和小姐的欢迎,不过日月山上桑葚的产量有限价钱越来越高,这样一桶最少值三十个大金拉兹,两桶酒足够装备一个重甲步兵小队了。里奥站在主台边沿,将酒倾到到台下堆砌的酒桶上,红棕色的酒液顺着栗红色的布料,流满了一地,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的艳红。
“我们现在不需要伤感,仇恨终会有得到回报的时候!……”进入图勒普以来,看到了太多的杀戮,但对于这个认识却又陌生的美好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自己面前,里奥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之后就无语。
“口令是,‘入夜’、‘火起’。”格纳结束了问话,送痛不欲生的匪徒上了路,走过来将一根燃烧的桌腿递给了里奥,疑惑问:“这个女孩是谁,和你认识?”
“花仙儿!艾富里的女神!图勒普最美的郁金香!”里奥伤感地回答道,抛出火把点燃了酒桶,熊熊的火焰窜起,蓝色的焰光阻挡了三人的视线。
“我们该离开了!”格纳轻轻的叹着气,搂着好友的肩膀,紧了紧,分担他的哀伤。
“匪徒不会到此为止,很快村子每个地方都会被光临,要保住性命,你得找个隐蔽的可以避火的角落,藏到明天的中午。”里奥扯过剩下的幕布,用剑割开一块睡毯样的大小,递给还穿着布条裙的柏莎,“保持体温,带上水和食物,感到绝望的时候就吃点东西。有适合的地方吗,比如石砌的水塔?”
少女听着里奥的话,疑惑看着里奥,脸上的表情一怔,从火化朋友的哀伤,慢慢转变成被抛弃的悲伤,缓慢的变化就像一个完美的雕塑,最后定格在带着绝望的无助中。
柏莎摇着头,用探询的目光扫过格纳,又望回里奥。里奥肯定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少女,迎着她哀求的目光,两双不同需求欲求的眼眸交汇到一起,里奥纯净的眼神,没有一丝的伪善,向少女传递出内心的同情、关切、忧虑和焦急。
“抱歉,不能带你一起走,跟着我们会更危险。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匪徒最后肯定会搜寻整个村子,如果那时我们还没有撤出去,那就只能杀出去,你跟着我们很容易被误伤,找一个隐蔽的地点,挨到天亮反而更安全。”里奥郑重的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吐出仿佛带着呐喊的短句,“为恶者终坠地狱!我不能确定下面会发生什么,我们没有办法照顾到你!”
仿佛被里奥郑重的呐喊所震慑,少女最终点了点头。
看见柏莎点了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里奥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喝了一些水,出发报信以来,几乎就没有停歇,又经过了两场战斗,里奥也是有点饿了,但他没敢多吃,人吃饱了就会容易疲倦,在这个几乎都是敌人的夜晚,里奥可不想因为一个舒服,便宜了匪徒。小心谨慎是一个真正战士每时每刻都不能忘记的宗旨,否则就会有血的教训。披上格纳扔来的匪徒披风,在椅套上蹭掉剑上的污迹,拿起匪徒的一把剑一并插回腰间。精力恢复到最佳的里奥和格纳,准备再次踏入血与火的人间地狱。
“谢谢你,里奥,沃特堡的王子。”站在门口分别,裹着幕布的少女,踮着脚尖拥住里奥亲着他的面颊,在他耳边低语:“请您记着柏莎的名字!别忘记!”
杀声呼啸,火柱扬起的烟雾笼罩了整个村庄,空气中炭火味,烧肉的焦糊味,刺激着人的嗅觉,朦胧的视线下,仿佛踏足的是血肉熔岩的地域。不时有凄惨的叫声拉出长音,杀戮、凝固的鲜血,死亡、残酷的掠夺,死去的人已经脱离了苦难,活着的村民还要咬牙忍受痛苦的折磨,血夜是如此的漫长。
“刚刚那个女孩,我觉得她好像在勾引你,里奥!”两人一边向前行走,一边低声的交流着。现在他们一身的装扮,就是一个剑士小队长带着一个仆兵,只要不遇上高级的匪徒,不被拉着进攻村民,就不会担心被识破。
“你看出来了?”里奥反问到。
“她太会展现自己的魅力,知道怎么施展女人的武器,把身子几乎挤进你身体的时候,被我审讯的匪徒都忍不住瞄了一眼。”格纳摇着头继续说道:“她太镇静了,表情变化的太自然,只不过她的表演对象是你,才被我看出来。”
“总觉得她的纯真是装出来了的,狡猾的小婊子。”格纳撇着嘴,像是要忍住什么不说,最后还是没忍住的样子,向里奥炫耀了他新学来的一种本事:“看她臀胯松弛,我肯定她不是处女!”
“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着这个的?村里的那个骚娘们教会了你?该死的,我怎么没发现?”里奥惊讶的低声叫道:“哦哦哦……格纳长大了,看见女人学会流着酸酸的口水了!哈哈哈……”
格纳被调笑很尴尬,一副不该管不住自己嘴巴,懊恼的样子。
“这个回去再问你,说说问道了什么消息?”里奥捶了格纳一拳,结束了柏莎的话题,他心中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没有说,“相对于柏莎的容貌,花仙儿肯定更胜一筹,那为什么花仙儿死了,柏莎却还没有事,这肯定不符合匪徒兽性发作的规律,他们总是将姿色最好的女人留到最后折磨。”里奥在心中叹了口气,“性命之下,总有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会发生,她们之间发生什么,只有活着的柏莎知道,去深究不能改变什么,如果找到不好的答案又能怎样,难道把活着的杀了,总归是活了一个人,那就让她继续活着吧。”
“刚刚你斩掉头的那个剑士,是匪团第三首领堕落骑士黑面包亚尔曼的弟弟,在阿尔及尔被判了终身苦役,今年才被救出来,匪团开进了平原上他才入的伙,你砍了一条大鱼!”格纳把刑讯的情况向里奥报告,“这几个家伙都是负责保护他的,藏在我们平原上的一个农庄里,袭击前才汇合到大部队一起,他们这几个都不知道匪团在平原上那处落脚。即使是待过的农庄,每次也都是夜间活动,藏身的具体位置也不确定,只知道是西南方向。情况就这么多,有用的很少,不过不会有错,那个家伙最后恳求我杀他,非常惧怕活着落回黑面包的手上。”
“死对于黑镰刀的人来说,是一种恩赐!”里奥咬着牙说道,“有用的信息太少,黑镰刀的情况以后再说,先把贝拉姨妈和莎莉找到。”
“里奥,你发现没有,放火的情况好像减弱了很多?”格纳跟在里奥身后,转身向周围眺望了一番。
“开始的疯狂过去了,现在应该是匪团首领下令劫掠财富和粮食。”里奥回答道:“匪徒也是要吃饭的,抢的粮食越多越好,越混乱;而且带着越多的物资,镇上护卫队才越好追踪。”
面对凶残匪徒的杀戮,惊慌失措的村民多数已经不能幸免,但图勒普村毕竟有三千多人,现在能存活下来的,除了少数幸运的人之外,不乏胆识过人的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几乎绝望的幸存者,在这些人的带领下,聚集到卡特家的庄屋和仓库,还有几处坚固的住宅,做最后的生死搏斗。只要攻下这几处匪徒就能得到图勒普大部分的财富和粮食,他们当然不会放火烧毁马上就是自己的钱财和粮食,甚至他们都不会逼迫的太紧,防止村民没了希望物资自杀。而现在之所以没有攻克这几处,除了匪徒留给村民点盼头以为,更主要的是匪徒的主力被布里奇特牵制住了,但这种僵持的情况肯定不会太久,匪徒可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
格纳很快明白了里奥的意思,利用现在身上匪徒的披风和口令,伪装成抢劫物资的匪徒,尽量不发生战斗,快速的前往贝拉姨妈家,找到她们母女,然后利用匪徒视线还在别处的时候,趁着混乱在他们最后毁村之前,撤出图勒普,悄悄的离开,原路返回,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贝拉母女的安全。
两人继续向西北那片住宅深入,这是图勒普最早的定居点,图勒普居民的祖先最初都在此定居。为了抵抗野兽和盗贼的侵袭,房屋都是高大坚固的石屋,十几家围着一片圆形的草地,那是夜晚圈养牲畜用的,不管野兽还是人发动袭击自然一般都是晚上。这边的房屋过于陈旧,有些都坍塌了也没人修理。富裕的村民早都已搬走,匪徒对于油水是否丰厚具有天生的敏感,来此碰运气的不是很多,即使来了抢到的东西太少,也不愿意停留。围屋里面零星燃烧的石屋也已熄灭,虽然外围几间火势正旺,不过那是被失望离开时泄愤的匪徒点燃。而且跳动火焰产生的热能,扭曲了光线,让火场附近的视线一片模糊,正好可以掩饰两个人潜行的身影。
“入夜,口令!”
“火起!”
“干什么去?”
“关你娘屁事!”
一个站在火场远处的匪徒,发现鬼祟的两个人影贴着墙根向里走,凝神注视到两个人身上穿的是团里的罩衣,口令也能正确,便以为又是两个偷偷捞独食的,不再留意,只是嘀咕了一句:“你娘的蠢猪,本想提醒里面没有捞头,还骂老子,让你们吃屎去吧!”
两个身影正是里奥和格纳,两人顺利绕开了匪徒进入了石屋中间的草地,格纳刚想开口说话,后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嚣的声,就像炸群的牛马冲开了栅栏,随后就是凄惨的嚎叫和逃命的呼喊声,正是十字街口的位置。
“布里奇特败了!”两人都从对视的眼神读出了相同的意思,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
“嗷!”伴着一声凄惨的嚎叫,一个举着劈柴斧子的身影突然从他们身后杀来,格纳下意识一个后蹬,将其踢回来时的屋里,才察觉不是匪徒,看看自己身上的罩衣,一声苦笑。
来不及查看误伤的村民,两人飞快的穿过这个院落。
“贝拉阿姨,我是里奥,我现在进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格纳一脚踢开了贝拉家的门,小屋里没有人,进门的小屋是给雨雪天牲畜躲避用的,屋顶矮小只有一个小窗光线很不好,里奥闪身进入,作为常在夜间行走的武者,避光是最基本得常识,在来的路上两人一直将罩衣压住额角,光线的变暗对两人没有影响。
大间也没有人,堆放的粮食也很整齐,没有挪动,里奥奔卧室,格纳去了厨房,厨房的餐桌上还扣在晚上吃剩下的晚饭;床上的被子是掀开的,里奥伸手摸了一下,没有温度,看来人已经走开很久了;地上的箱子还是锁着,没有撬开的痕迹,说明没有匪徒进屋,那么唯一的情况可能就是母女俩听到了喊杀声,出去查看发现村子被焚烧的火光,匆忙逃离了,所以箱子里的钱财和衣物都没有带离。
一阵夜风吹过,带起屋檐的茅草一片沙沙声,屋顶的茅草,是去年伙伴们过来帮忙,冬前刚换过的。麦格开春去了防卫队后,里奥又陪着艾文过来,给各个房间的木墙重新刷了一层白灰泥,摸着自己刷过的墙,里奥即欣慰贝拉母女逃离了,又担忧她们离开了家怎么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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