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卖车

“钱真是不好挣啊！”等待装煤的时候，几个车老板聊了起来。

一转眼，张军开前四后八也有快一年了。和拉煤这个圈子里的许多人都熟悉了。他凑了过去，和他们一起聊天。

“这个月换了四条新胎，花了八千，给司机开了五千工资，剩到手里的，还不到一千，还不如一个开三轮的挣得多，再这样下去，我把车卖了去给别人开车得了。”一个车老板说道。

“你的还好点，贷款还完了，剩多少有多少，我的车还有一年的贷款呢，一个月还六千六的贷款，不跑吧，干赔六千六，跑吧，赔得还少点。”抽着闷烟，另一个车老板说道。

“买卖越来越难做了，车这么多，运费又低，实在没法干了啊，我有三个车，卖了两个，只剩下这一个了，要是再不好跑，这个也卖了算了。”这个老板已经跳过了原始积累的阶段，日子还好过一点。

张军知道，现在买车的门槛不高：凑足十万块钱，就可以以分期付款的形式买回一辆前四后八。因此，车越来越多，更别提那些买好路的变态车，最近山西的好多煤矿都关了，不允许再开采了，少了来源。僧多肉少，运费越来越低。这些车们，只要熬过了三年的还款期，实在买卖不好的话就不跑了歇着，最困难的是那些还没还完贷款的，跑吧，不赚钱，给司机开工资，一路的罚款，车的磨损，消耗挺大，不跑吧，干赔。

都是超载惹得货啊。越超，运费越低。

看看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军不好意思凑在旁边了，找了个路边的树荫，坐了一会儿。原来到了矿区，最多两个小时就能装车，现在看着这车流的长度，没有半天的时间是轮不到的，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掉入车老板们的漩涡，还是当司机舒服一点。

“张军，买车吗？我的车十万块卖给你吧，才开了两年的新奥龙，结实耐造。”一个车老板坐在了张军边上，说道。

张军不知该怎么说好，这个车老板姓刘，和小芳是远房亲戚，也是西八里的，想起小芳，心里一阵甜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培养感情，两人要步入结婚的殿堂了。扯远了，这个刘老板家里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读的是艺术类的学校，特别花钱，一个儿子上高中，马上要考大学了。负担很大，所以才向亲戚朋友们借了一大笔钱贷款买了车，想干几年赚点钱，钱没赚到，反而每个月还得东拼西凑还贷款，他自己连司机也舍不得雇，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跑，难为他了，也算他倒霉，总是出事，刚上周还被路政敲诈了一比：没盖篷布，罚了一千。总是入不敷出，没法儿跑了，狠下心来，决定把车卖了，给别人当司机。

“我也想买，手头钱不够啊！等等再说吧。”张军婉言拒绝了他。

二内蒙

天无绝人之路吧，一个消息在车主之间流传开来：内蒙有煤了！

美丽的内蒙古草原，成吉思汗的故土，青草下面，居然有数不尽的黑色财富，更妙的是，京藏高速刚建成通车，不允许四轴以上货车通行，也就是，只有前四后八才能去拉，别的全挂啦，半挂啦是不能走的，警察叔叔也没有反应过来，因此，这条路线上的罚款也比较少。那还等啥，火速出发呗！

顿时，知情的车主们赶往传说中的宝地驶去。

“王师傅，咱这一趟，能挣不少钱吧。”张军开着车，和后面卧铺上的王师傅说道。

“是啊，上一趟用了两天多，纯利润近一万！”王师傅有些感慨。“这年头，这样的买卖不好找了啊，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多跑几趟，用不了一个月，就不好跑了。”

“为啥啊？”张军有些奇怪，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啊？

“第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这条路上的车就会越来越多，运费就会降下来，第二，咱去的地方是私煤矿，政府总有一天会知道，所以不知什么时候会关闭，抓紧时间，一趟一万啊！那些跑得快的，二十二个小时就跑了个来回，真是车轮一转，一天一万啊。”

私煤矿？正义的张军又有些无奈，唉，国家的资源，又这样被糟蹋了。

过了张家口，进入内蒙，老家人都说这就是口外了，口外的风光还是比较迷人的，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学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当时只是想象过这番景象，如今，路两旁的景色尽收眼底。跑过了祖国的南北，就是没跑过西方，内蒙要去了，以后也要去西藏看看。

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隐约可见绰约的小山，天空很蓝，蓝得像刚刚漂染过的布一样。点缀着的飘着朵朵白云，真美。一个白色的蒙古包出现在侧面，像个巨大的馒头，初次见到，真是有些激动，不知里面是否有传说中的奶酪啊？是什么味道的？有蒙古包，必有牛羊，不远处，一群牛羊在静静地吃草，就仿佛羊肉串的香味飘了过来，好香。

“嘀―”后面车的喇叭声刺耳地提醒张军：集中精力开车。开车时走神，会车毁人亡的。

等着有空，一定要去无边无际的草地上玩一会儿！张军暗想。

差点又把前面的悍威跟丢，张军集中精神，跟着前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驰骋，路宽车少，开着真舒服。

有了第一趟的经验，前面的新悍威带路，直奔萨拉齐。这名字，一听就应该是人家蒙语的名字音译过来的，既难说，又难听。

下了高速，走了一截国道，路上的车开始增多了，什么车都有，甚至当地的轻卡，都拉着一车斗煤，黑色的能源造就了这个地方畸形的繁荣，两边都是货运部，货源上趟已经联系好了，所以两辆车直接奔赴矿区。

天下本无路，走的车多了，也便成了路，用这句话来形容，太贴切不过了，可怜的小草啊，已经丧命在了车轮下，短短时间内，已经被过往的车辆开出了一条道路，只是，有点颠，已经被压得不平了。

为了比其他的车抢先时间，和去别的矿区一样，两辆前四后八像坦克一样，无视眼前大大小小的坑，横冲直撞，见车超车，一路颠簸，来到了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