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冀王竟然精兵尽出,摆出这么大的仗势来接应自己,邓彪当下喜出望外,兴奋道:“这么说?你从清河那边过来的,路途这么遥远,可是怎么过来的?”他心里高兴,对石破天的无礼也没放在心上。
“我带了七八个兄弟,混在北上的难民队伍里,衣不抵寒,食不裹腹,风餐露宿的吃了不少苦头,就是为了将冀王的亲笔书信交给邓大当家。”
“咦!”邓彪眉毛一挑,疑问道:“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其几个他人呢?”
石破天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路上遇到几股游兵散勇,厮杀起来,死的死,散的散,我也中了一箭,好不容易摸到这里,还要被二当家误会成细作。”
邓彪仔细一打量,嘿的一声,伸手就朝石破天左臂抓了过去,刚好按在伤口处,手上一使劲。
石破天猝不及防,疼的“哎呀!”一声,右手一探,将邓彪的胳膊拽了下来,后退一步,怒声道:“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邓彪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伤口也是货真价实,心下已然信了他的话,嘿嘿笑道:“兄弟勿怪,邓某只是想验明正身,竟然兄弟是冀王的人,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兄弟既然带着雍王的密信,那就赶快拿出来,交给我看看。”
石破天似恼他手重,冷笑道:“邓二当家,这可不是我瞧不起你,从狼歇山出发之前,冀王可是再三嘱咐,让我面见邓大当家,亲自将密书交给他,没办法,虽然你是大当家的亲弟弟,可冀王有命,我还真不能让你看。”
“你他娘,老子……”邓彪正要发怒,这时有人进来报告:“禀告二当家,大当家有命,令你去大帐议事。”
“他娘的!”邓彪很不高兴,本来这个时间该淫乐了,没想到大哥这么多事,大晚上还要召集人来议事,他斜眼瞥了一眼石破天,心想这小子不是要把密书亲自呈给大哥吗?我可不能耽误了大事,得将他带到大哥那里,让大哥看了密书,再做定夺。
一念至此,当下掀开帷帐,点了几名亲卫押着石破天就上路。
邓豹的营寨离这里不远,在半山腰上,四周安排了不少岗哨,寨子里不是有一队匪兵巡视,相对邓豹的营寨,纪律森严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营寨的中间扎着一个大帐,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围着一队匪兵,各个腰挎大刀,神情凶悍,邓彪领着手下到了大帐跟前,向把守的悍匪通报了一声,手指着身后面的石破天,吩咐手下道:“你们几个,给老子把他看好了,要是不见了,老子拿你们是问。”
说罢,一掀帷帐,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进去,大帐正中搁了个大火盆,火焰熊熊,将整个大帐照得光亮,犹如白昼一般,火盆前围着几个人,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情。
“二弟,你是不又喝多了?来的这么慢,让我们好等。”帐子中间有个青脸大汉,瞥眼见邓彪进来,神色极为不悦。
邓彪平日里再怎么嚣张狂妄,见了他这位哥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解释道:“大哥,莫要动怒,小弟有事向您禀告。”当下把他如何抓住石破天,如何进行审问确定来人身份,以及石破天身上有封密信要当面交给他一一讲了出来。
邓豹听完话,沉默不语,心想难道是真的?冀王给我送密书来了?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邓豹能震慑住这三千不要命的凶徒,当然不是易于之辈,越是决定行军方向的大事,他越谨慎,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还需慎重考虑,当下朝邓彪把头一点,轻声呵道:“人在哪里?给我带上来瞧瞧。”
邓彪应了一声,走到帐子外面,把手一挥,大声道:“你们几个,给老子把人押进来。”
那几个看守石破天的土匪得令,推推搡搡把他推进了大帐。
一踏进帐篷,石破天顿觉眼前一亮,火盆子周围站着三个人,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一个独眼壮汉,还有一个长脸颊的青面大汉,三个人将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石破天眼珠子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将目光投在那个青脸汉子身上,这个人头戴白毡帽,身上披着铜甲,外面套着老羊皮皮袄,腰间挎着一把大刀,脸上似涂了一层青色染料,长脸细目,虽是丑陋,但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石破天立即上前施礼:“石天见过邓大当家。”
邓豹暗奇,眉头一蹙,不解道:“你是第一次见我,却怎么知道我就是邓豹?”
石破天淡然一笑,心说整个大帐里,虽然独眼龙和胖子都是金汤阶段的高手,但三人中就你的身上气势最强,似乎比韩督尉还略高一筹,不是邓豹是谁?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嘿嘿笑道:“当年冀王在清河起事的时,石天就投奔了他,那个时候,邓大当家还是冀王的左膀右臂,虽然石天只是个小喽啰,但也见过邓大当家,以邓大当家这等容貌气势,石天怎么能轻易忘怀,今日能有幸再会,幸何如之。”
“原来是这样啊!”邓豹哈哈一笑,心里立即释怀,他早年确实在冀王帐下听令,后来遇到清河郡兵围剿,被打散了部队,他带着一干人马逃到马邑郡,在此拉起来竿子来,混的风生水起的,雷震天也多次派人送来密信,令他率众前往清河会合,但那时候,楚景帝还未征夷,各郡兵力强盛,苦无机会南下。这一次,显然机会来了。
“石天,既然说冀王派你来送密书,还不快快将密书呈于我大哥。”一旁的邓彪早已不耐之极,连声催促。
石破天冷笑道:“密书事关重大,石天不敢怠慢,将密信藏于小腿里,请大当家赐刀,石天好取出密信。”
“藏在小腿里?”邓豹犹自不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他点头示意,一旁那个独眼冷面大汉解下长刀,双手奉上。
石破天也不废话,一接过那刀,“当啷”一声,单手拔出,把刀尖在火盆子上烤了烤,捋起来裤腿,强忍着疼痛,刀上用力,在腿上掏了一个龙眼大的洞,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带血的蜡丸来。
在场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强盗原则,平日里最瞧不起软弱无能的人,见石破天将这切骨穿肤之痛,当作虫叮蚊咬一般,浑然不当回事,不由暗暗称赞,心里起了敬佩之心,连对他的那一丝怀疑也抛在九霄云外了。
石破天将伤口草草包扎了下,将蜡丸送了上前,朗声道:“邓大当家,石天幸不辱命,总算完成冀王交代的任务。”
邓豹应了一声,用手把蜡丸掰开,取出揉成一团的牛皮纸来,用手展开,放在火盆子前细看,只见上面内容极为简单,只有一句话:七月十二日在狼歇山接应,雷震天留。
邓彪早已等得不耐烦,在一旁嚷嚷道:“大哥,这是不是冀王的密书?”
邓豹瞪了他一眼,这密书虽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但上面的字体他却很熟悉,像是冀王的笔迹,他斜眼瞥了石破天一眼,略一思索,忽然脸色大变,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将这个奸细给他推下去斩了。”
他话音一落,从帐子外面扑进来几个大汉,拉胳膊锁肩头的将他擒住,就要推出大帐。
石破天心里咯噔一声,骇的手足俱凉,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漏洞,让邓豹看出了破绽,难道是那份密书?虞老儿不是说他工于书法,仿造他人笔迹天下无双吗?难道是我身上出了问题?他自问演技不错,而且为此还自残身躯,可谓是吃尽了苦头,诸多手段用尽还是功亏一篑,眼下性命难保,石破天犹不死心,仰天一阵苦笑:“没想到我石天历经千难万险,没有死在郡兵手上,却死在自己人手上,不知道冀王得知,该作何感想?”
“且慢,放开他。”石破天话音刚落,邓豹就喝退了手下,亲自上前施礼道歉:“石兄弟,事关重大,邓某迫不得已,只能试探一下,得罪之处,万勿怪罪。”
石破天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邓豹好生难缠,若是普通人,本来就心里有鬼,蓦然被惊喝一声,还不露出马脚,好在自己沉得住气,若是当时就暴起发难,恐怕现在是另一个下场了,经此一吓后,他也不会给邓豹好脸色,自己的身份对方已确信无疑,若不借着冀王的威信作威作福,难免让他怠慢了自己,当下皮笑肉不笑道:“邓大当家真是好心计,这等高明法子,石天回去一定要向冀王禀告。”
“石兄弟严重了,邓某这事做得不妥当,还好没有什么损失,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烦扰冀王了。”邓豹见这个石天动不动就搬出冀王来,似乎是冀王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大感头疼不已,暗自琢磨要好好款待这位使者,万一他和冀王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可真是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