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朋友且慢,得饶人处且饶人。”
却是一个温婉脱俗的声音。
“来的都是客,又何必你死我活。只是莫大公子,您还是请回吧。清莞不便相送,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淡淡的声音从楼上厢房中传出,等到了众人耳朵里时已是极轻。但却在无形中将楼内的一场肃杀化解于烟消云散。
竟然是她!顾弈缓缓放下手。那个宛如莲藕一般的女子,虽然只有一个侧面的惊鸿一瞥,却不妨碍顾弈将她牢牢记住。只是没有想到,声音竟也是如此的温婉。
“既然清莞姑娘开口,那你就滚吧!”
顾弈沉声说道。他摸不清清莞的底细,也不知道这醉卿楼的水到底有多深,自然不好再一意孤行。
“多谢这位朋友高抬贵手,若是不嫌清莞身体有恙不便招待,还请来楼上一叙。”
仍是轻飘飘的声音,但却无疑是在人群中响起一声炸雷。这清莞姑娘平日里想见一面都难于登天,今日竟然主动邀请一个男人进得闺房一叙!
何其难得!何其荣耀!
众人皆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顾弈,只是顾弈却紧锁眉头。
“这清莞方才称我为朋友,而非小哥。这足以说明她并不是风尘女子。
“还有那种语气。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好像极有把握可以化解掉刚才我与莫大公子的争斗。
“而且她好像早就知道莫大公子的到来,只是一直没有现身。难道就真个不怕这楼被拆掉?还是……根本就是还有后招!”
顾弈眉头越蹙越紧,脑中飞快的闪过各个片段。忽然间,只听得一声幽叹仿佛穿过云霄,从九天而来。叹声并不悲戚,却让闻者心碎。
“唉……这位朋友看来是嫌弃清莞带病之身了……”
语罢,一阵古琴声响起,却是带了无限幽怨。
众人暴怒,一时间讨骂声阵阵响起!
若是说方才莫大公子扬言要给清莞赎身是狂妄自大,那么现在顾弈的不作为简直就是不识好歹!歆羡的眼光瞬间全部转变,若是这些人个个身怀微末功力的话,那顾弈早就被这些人交织成的气势压的不能动弹!
顾弈被这幽叹声猛然惊醒。连忙道:
“清莞姑娘有命,在下岂敢不从。”
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怒视,快步拾阶而上。而厢房里的琴声似也忽而变得有些轻快。
顾弈自然是将这琴声的转变听在耳朵里。
轻轻推开房门,却没有看到清莞的身影。顾弈打量了一眼屋内的装饰,却是大大暗赞了一番。
外堂华丽,后院秀美,而这屋内则是精致。
一张镂花檀木桌子摆在中央,上面摆了两副茶具,周遭则放了几个月牙白的雕花矮凳;右侧靠墙是淡青色的雕凤窗幔,上有一床合欢锦丝被。
对面墙上挂着几幅仕女图,下面有几盆叫不上名的花;角落里还摆放了一枚菱花铜镜。左侧中央则是一拱扇门,却被从上垂下的琉璃珠帘遮住。
琴声,就从那珠帘后面潺潺流出。
“请坐。”
琴声未止,却是舒缓了许多。婉转的声音透过珠玉传出,显得更加温润。
顾弈再次四下看了一眼,便挑了一张雕花矮凳,面朝珠帘而坐。
“不知清莞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帘后琴声一顿,清莞略带幽怨的声音响起。
“公子刚刚替清莞解了围,清莞只想为公子弹奏一曲,以表谢意。”
顾弈一怔。若说方才在楼下时,犹觉得这女子不急不躁,神秘莫测;那么现在又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温婉女子,让人心生怜惜。
一帘珠幔,却让顾弈更加看不清里面的人。
琴声再度响起,只是有些迷离。
顾弈两眼微闭,一言不发,似是静静听琴,眉头却是微蹙。
佳人锦瑟,一曲弦歌。本是极其美好的情景,此刻却显得有些诡异。
一曲终了。
帘内人一声幽叹。
“公子身手不凡,只是扮那天师道弟子,着实有些不像。”
顾弈双眼微抬,冷声道:
“但那莫大公子也是见识狭窄,未曾辨认出来不是?
“只是姑娘……又如何知道这些!”
清莞未作回答。轻轻抚琴,片刻才悠然说道:
“公子是与天剑宗有大仇吧。方才那番作为,虽然不足以挑起天师道和天剑宗的矛盾,但让他们弟子之间发生争斗却是足够了。
“只是,以公子一人之力,怕是难以与天剑宗抗衡。如此小打小闹,也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顾弈默然。他绝没想到这个女子竟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那么,她的依仗又是什么?
沉默良久。而帘后的清莞也并不着急,只是不时的在琴上抚弄一番,似在把玩一件趣物。
顾弈终于开口。
“清莞姑娘果然是七窍玲珑心。
“只是不知道姑娘此话,到底用意何在?”
琴声猛然。
珠帘后面却忽然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清莞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哪里来的七窍玲珑,又哪里有什么用意。公子多心了。”
饶是顾弈心性极好,也忍不住有些怒了。这个清莞,言语之间将自己**于股掌之中,他又如何不怒!
五指渐握成拳,顾弈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邪笑,声音也有些轻薄。
“是么?姑娘莫不是想告诉我,什么天剑宗天师道,都是与男人做那风月之事时候闲聊得知的吧……”
只是论到调笑,顾弈又怎及得上这在青楼里待了数年的清莞?
想象中的怒骂并未出现,反而是珠帘后的璧人笑的更欢了。
“咯咯……风月之事,公子还真是斯文呢。
“公子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莫非……还是个雏儿?
“我醉卿楼里姐妹众多,想来必有对公子心生爱慕的吧。不如……”
话音至此,已是有些魅惑。
顾弈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沉声道:
“既是如此,那我倒想知道姑娘是否也对我一见倾心呢!”
说罢,一个闪身,人已越过桌子,而手则将将抚上那帘珠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