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鸾宫是太后王娡的寝宫,位于末央宫的西北角。它的前边是太液池,后边是蓬莱山,左边为凉风台,右边是唐中池,风景绝佳,是整个末央宫最好的寝宫。
王娡刚刚送走前来拜会的馆陶公主,头上的饰物,身上的穿着也来不及换下,急急命宦官去请刘彻。在等刘彻来的这当口,她懒散的坐在榻上,身前身后有数十个宫女伺候着。其中有打伞的,有掌扇的,有执旗的,当然还少不了敲腿捶背、端茶递水的。
王娡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最少她是这样认为的。身为大汉的太后,享受着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她很知足,盼望着这样的日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永远过下去。虽然,在她内心深处也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例如丈夫早亡,自己今年才三十八岁,像一只被禁锢的金丝雀,每天就在鸣鸾宫里打着转转。可……不管怎么说,对于现在的日子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不是馆陶公主的突然拜访。
王娡这一生,充满传奇性的色彩,十七岁那年经父母作主嫁给了乡中豪绅金王孙。
金王孙家中有财,模样又长得风流,自小熟读经书,为人彬彬有礼,简直是四里八乡所有少女怀春的对像。嫁给这样的人才,王娡在心中暗暗高兴,夫妻两个相敬如宾的过着甜蜜生活。可是,有一天母亲前来看她,打破了这种祥和。娘俩钻在屋中,一番闲聊之后,母亲神神秘秘的告诉她,前几日找人算命,算命的说她贵不可言。
母亲说,什么叫贵不可言?只有成为皇帝的妃子那才叫贵不可言,跟着金王孙这样的人永无出头之日。
母亲说,已经替她走通了门路,打算送她去太子宫,让她马上与王娡离婚!
王娡吃了一惊,以为母亲是在开玩笑,但看母亲的表情又不像在开玩笑。母亲的祖父是燕王臧荼,小的时候母亲常给她讲在王宫时的富贵生活,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听到母亲要送她去太子宫,联想起以前母亲所讲的那种生活,王娡在心中略略动心,可是话说回来,金王孙对她的恩爱使她一口回绝了母亲。
母亲是那种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对她的回绝毫不理会,直接找到金王孙,提出相同的要求。金王孙对这种荒唐怪事惊骇而又羞怒交加,一口拒绝,母亲恨恨然的离去。
王娡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安下心来准备与金王孙长相厮守,谁知半个月后,母亲带人打上门来,抢了她便走,塞上快车直接送到长安太子宫,做了太子刘启的美人。
入太子宫不到两个月,王娡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是不敢确定是进太子宫之前有的身孕还是进太子宫之后有的身孕,害怕到时候孩子早产,太子宫的人怀疑孩子的亲爹究竟是谁,她撒了个弥天大谎,声称梦见太阳坠入肚中,因此有了身孕。管他呢,只要跟神扯上关系,到时也好有个说词,众人就算心中有了怀疑,难道还能怀疑神迹吗?
王娡很知足。每天逗弄小儿。过着与世无争地生活。有一天。刘嫖前来找她。说想把女儿陈娇嫁给她地儿子刘彻。王娡地心中一动。那时。太子刘启已登基为帝。粟姬地儿子被封为太子。她根本没有打算与粟姬争宠。只盼自己地儿子快快长大。到时封个王。老地时候就去儿子地封地生活。刘嫖这一找她。让她平静如水地心起了涟漪。暗思自己或许不仅仅能当一个王地母亲。说不定还能当一个皇帝地母亲。
刘嫖地能力惊人。在朝野都有很大地影响力。如今亲自找她联姻。对于后宫争权夺利并不了解地王娡却十分灵敏地嗅出里边地机会。迫不急待地答应请求。一切都跟她所预想地那样。没几天‘金屋藏娇’地故事出炉了。又过了几日刘彻是太阳之子地故事也出炉了。儿子四岁被封为王。得宠地粟姬也越来越被刘启衔恨。
就在宫中传出粟姬骂刘启是老狗。刘启勃然大怒这当口。王娡突然灵光一闪。无师自通地洞悉宫廷斗争地所有奥妙。她施用毒计(她总以为自己那时真地是想帮粟姬一把。并且常常以此为自己开脱。以证明自己并非是个心狠毒辣地人。)。重金收买宫廷礼宾总监‘大行’。上奏给刘启。请封粟姬当皇后。
刘启大怒。斩大行。没过多久。粟姬被打入冷宫。其子刘荣被废去太子之位。她地儿了刘彻被封为太子。
有时候。王娡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鸣鸾宫。偶尔也会想起金王孙。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人世。过得可好。继而想起与金王孙一起生活时地微末细节。心中总有一种甜蜜地感觉。不过。她明白自己如今地身份已不可能再与金王孙在一起。也就没有派人去找金王孙地下落。她很满足。儿子是当今天子。她是当今太后。儿子好她就好。儿子已成为她生命中地一切。
今天。刘嫖来找她。让她这个当婆婆地好好管管儿子。不要让刘彻冷落了她地女儿。刘嫖说话地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和善地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王娡想坦诚地告诉对方。想一想当初粟姬地下场。应该劝劝陈娇不要太过任性。她地话还没开口。从刘嫖地眼神中看出几分威胁地意思。心中一寒。答应一定会好好说说刘彻。让他善待陈娇。
门外宦官禀告陛下前来给太后请安,王娡将纷乱的思絮收拢,摆摆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请刘彻进来。等到刘彻毕恭毕敬的请完了安,她让刘彻在身边坐下,打旁边几案上取过几碟刘彻打小爱吃的糕点,递了过去。
“还是母亲知道儿的心思,儿从早朝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刘彻接过糕点,胡乱吃了几口,把糕点放到一旁,问道:“不知母亲叫儿前来有何事吩咐?”
“我听说你现在大批启用儒教人氏充当朝廷官员?”王娡好似在拉家常,随随便便问道。
“儒教那些人听话,好用。”刘彻道。
“我还听说,昨天太皇太后下懿旨扣拿奸贼赵绾,今日朝堂之上你曾为此事大发雷霆?”
“哪有的事?母亲都听哪些人乱讲,看我不割了他们的舌头!”刘彻笑道。
“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王娡叹了一口气,道:“还记得当初你与陈娇初婚,两人如胶似漆的甜蜜吗?”
刘彻回想良久,才想起与陈娇初婚时的巫山**,只恨每天都粘在对方身上。他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王娡,不知母亲今天怎么说起这事。王娡接着又道:“为何现今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呢?”
“她不能生育,而且态度蛮横,不许儿这样,又不许儿那样,因此儿不想跟她在一起!”
“儿啊!”王娡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刚坐上宝座不久,大臣们还未完全顺服,此时最需要太皇太后与馆陶公主的支持。如今,你亲近儒教已使太皇太后不喜,疏远陈娇又冒犯了姑妈,只怕事情不妙,我的话你明白吗?”
刘彻半晌无语,过了一会问道:“儿该怎么办?”
“女人嘛,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你时常去看看太皇太后与陈娇,捡些好听的话就行了!”
“哦!”刘彻又把头点了点,道:“儿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拿不定主意。今天三辅衙门司的右扶风抨击丞相窦婴与太尉田蚡,要求严惩两人,儿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不知太皇太后是真想让儿治两人的罪,还是说说罢了。”
“田蚡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两人都喜欢儒教学说被太皇太后不喜。我看,治罪就免了吧,本就是一家人,哪能真的治罪?革去他两个人的职务,给他们两人一个小小的惩戒也就是了!”
“儿也是此意……”
刘彻与王娡又说了一会话,告辞离去,经过承华殿时正好看到值勤的卫青,吩咐御手停下马车,夸赞了卫青几句,又赏赐黄金数万两,临走笑道:“回去叫上你那几个在郎中署的好友,让他们苦练射猎技术,过几天我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