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尘己那个怪老头这一戳可戳到了康老爷的痛处,即使和他拌嘴拌了半天,最终以他小胜落幕,可康老爷的心情还是高兴不起来,亲手照顾完儿子喝药入睡之后,他忧郁的情绪就扩散开来……
“舅父?”郭兰屿忙碌完回来,经过康老爷的卧房,却看见屋内灯光闪烁,夜已深了,他还未休息吗?
“屿儿啊?”
郭兰屿见久未回应,以为他已睡下,正准备离开,身后的门却打开了,满脸愁容的康老爷吓了他一跳,“舅父怎么了?”
“没事,屿儿这么晚才回来啊,”康老爷看着眼前懂事的郭兰屿,若是自己儿子也在身边,他就万事无忧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郭兰屿跟着他进入卧室,一边回道:“我已和几个商家商量妥当了,也和官府通过气,这阵子的施粥放粮先由咱们来做,官府那边正申请赈灾银两,待洪水退去之后,就可帮他们重建家园了……”
他坐定之后,顿了一下,看他并未因自己的报告而神色放松,不是为此事,那是……他猜测的问道:“表哥的毒不是已经快解了吗?舅父怎么还担心呢?”
“不是担心这个?”康老爷将凉茶塞到他的手里,才又开口道,“我是想啊,健儿的病一好,他不知道又要去哪里闯荡了……哎……”
郭兰屿不知该如何安慰舅父,这父子两人的相处模式他并不是很偶同,可那不是他能管的事情,老爹是希望儿子在身边的心情,却在表哥想说出去的时候,他又举双手赞同,他……如此不是自找苦吃吗?
“屿儿,你说……”
康老爷人到老年,已经渐渐变的爱絮叨起来,郭兰屿一听这句开头,就知道他又要止不住的老生常谈了,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不要吧,他忙碌了几天,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真的很累了,不要现在虐待他吧……
郭兰屿苦着脸看着已经准备要开说的舅父,若不让他说,怕是又是一晚难眠了,舅父胖胖的三重下巴因为担心表哥,已经变成浅浅的二层了,淡淡的黑眼圈在白胖的脸上,突兀不已,哎……他还是忍住想打的呵欠,点头回应:
“是的,我知道……”
“对啊,屿儿,你是知道的,我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他娘死的又早,我当然从小就娇着惯着他,这我有错吗?……”康老爷开始从头说起。
“没错……”郭兰屿撑着上巴,很配合的回道。
“对啊,疼儿子有什么错,你说,他说想看书――看书好啊,读书识字,本就是应该,当爹的花钱去请最好的夫子来教,还搜寻一大屋的古典名籍给他备着……这有错吗?儿子聪明伶俐,学富五车,我当爹的可自豪不是……”康老爷继续回忆。
“是啊,表哥聪明,舅父也自豪……”郭兰屿用力的睁睁酸涩的双眼,低声回道。
“对嘛,我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当然自豪啦,然后他说他想学武――学武好啊,强身健体,本是应该,爹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不让他学不是,所以咱掏金掏银,忍痛将他送上山,学去吧,只要学够了回来就好……”康老爷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嗯,强身健体,应该……”郭兰屿微微点头,打起瞌睡来。
“就是啊,文武双全也很好啊,我儿子厉害,当爹的脸上也有光……”可当爹的辛酸不已啊,儿子几年不在自己身边,就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幸好后来屿儿到了自己身边,虽然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来的,但还好有他做伴,要不然,生意无人照料,身边无人陪伴,他这个孤单老人,就只能每天和康伯大眼瞪小眼了……
“盼天盼地盼月亮,虽然五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但也长成了高高大大的男子汉,当爹的我高兴啊……我的儿子长成大人了……可大人怎么还是孩子心性呢,不想着成家,不想着接老爹的生意,竟然要去考什么文武状元,拜托,康家世世代代为商,还没听说过哪个主坟上长了官料的草,可看儿子踌躇满志的模样,你说当爹的能打击他吗?”康老爷义愤填膺,说起这个就有气,要考他也考出个名堂出来啊,看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眼看就要中状元呢,却突然没了消息,也不给家里交待一声,大半年不回来,弄的满身是伤的被人扛回来,这让他当爹的如何不担心,即使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不会做坏事,可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儿子不说,他又不好问,正如煌老头说的,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哎……老爹不易啊……”康老爷把心中的压抑终于疏解出来,深深的叹息一句作为此番陈述的完结,没听到屿儿的回应,一抬头,才发现他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孩子,这么累了也不说声,还要陪我这个糟老头说话,真是坏孩子……”康老爷轻轻的抱怨着,将他手里依然半握着的茶杯轻轻的拿出来,看他睡的熟熟的,不忍心吵醒他……
“再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吧,反正睡不着。”康老爷喃喃说着,轻手轻脚的走出屋门……
“兰少?兰少?”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叫着……
“谁?”屋内气息的转变让郭兰屿转醒,警觉的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直接投向屋内最黑暗的角落。
“兰少,是我……”一个高大的声音从柱子后面现身,一身黑衣,黑发,脸上蒙着黑纱。
“你怎么来了……”郭兰屿放松警惕,看看屋内的布置,才想起来刚刚他是进了舅父的屋内……
“舅老爷去表少爷的房里了……”来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回道,看他准备离开,想要张口说话,却被他的手势打断。
“回我屋里再说……”
郭兰屿的住所-“墨兰园”,在康府的靠后的一个院落里,里面种植着各类的兰花,离康家父子的住所有些距离,但郭兰屿喜欢,舅父虽抱怨,但也随他意,将此又布置了一番,才让他入住,一般入夜之后,这个院落就只会有他一人而已……
“说吧,何事半夜来此?”换下有些脏乱的衣袍,他问道。
“梅少说事情已经有些眉目,可能与天绝宫有关……”来人察言观色,边说边关注郭兰屿神情的变化。
“是吗?……”
有点阴森的重复,让来人不由自主的发毛,是谁说四人当中,兰少的脾气最好了,要他来看看此刻兰少狰狞的表情,他就不会如此说了……
“兰少,梅少特意交待,只是初步查出,可能有关,还要进一步的探查才能确定,所以,他请你……”来人不怕死的再次开口,“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郭兰屿的表情恢复正常,低喃着大哥的交待,对,这么几年他都等了,有了眉目,他应该高兴才是,他会等的,等到水落石出那天,拿他们的血来祭奠……
“你退下吧。”郭兰屿重整好心情,才挥手让他退下。
“那个……”来人踌躇了会儿,不知道要在怎么开口。
“嗯?还有其他事情?”
“是,我是想问问表少爷现在怎么样了?”来人终于忍住耻辱,张口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既然他开口问了,郭兰屿也就不客气了,“你的办事能力可真强啊……大哥不知是否知……”
“兰少请饶恕手下……”还未等他说完,来人已经咚的跪下了,梅少可是不容手下犯错的,上次的事情幸好是兰少临时让他帮忙,被他搞砸了,却未被惩罚,若是让梅少知道……那……那……天气虽仍炎热,可来人额间开始冒出滴滴冷汗来
“好啦,我是开玩笑的……”郭兰屿翻翻白眼,他可真经不起玩笑,他当然知道大哥的个性,怎么会告诉他这件事情,虽然他也很恼火,不是他让表哥受了这么多苦痛―――不要怪他坏心,他其实觉得如此也挺好的,表哥他过了总是那么恣意,把所有的人都抛之脑后,的确需要点教训,他恼火的是,这件事情让舅父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
“不,的确是手下的错,手下罪该万死……手下……”来人似乎不信,还是一个劲的把过错往身上揽……
“好啦,有错你也弥补了,那些大夫不都是你找来的吗?强筋健骨,还弄了那么多提高功力的药丸,等他功力恢复,一定会发现他的功力又比以前强了很多,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起来起来吧……”揉揉酸胀的太阳穴,他的确是脾气太好了,竟然成了每个人发牢骚的地方。
“可是那毒……”
“那毒又不是你下了,你往身上揽什么揽?”郭兰屿有些不耐,“这次舅父找来的大夫已经将毒解了,据说是一种蘑菇的毒素导致的……好啦,你若再不起来,我可要将此事告知大哥了……”
“真的?”来人惊喜的站起来,毒解了,真是太好了,还想再说什么,才看到兰少因为自己的大叫,眉头已经紧皱起来了,他才又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那,那手下退下了……”
“呼……终于清净了……”郭兰屿走向床铺,他真的累坏了,入睡之前,又想起舅父的担心,他是不是还得想个办法,让表哥在家里多待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