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阁果真不是寻常地方,大门宏伟,俨然一副官宦人家深宅大院的样子,天色稍晚,门口就挂起了几盏红彤彤的灯笼,门前香车骏马,宾客络绎不绝。
如果不是澹台昀合出手就是上千两的银票,他们一行三人是说什么也进不来的。
“乖乖,京城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红菸香一路走进大堂来,嘴里不住地念叨:“不就是个卖肉的腌臜地方吗?还弄得这样富丽堂皇,煞有介事的,有必要吗?”“没看出来吗?出入这里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地方就不只是个风月场所了。”昀合轻声道:“姑娘就不明白了,这地方能让人一掷千金,自然有它的道理,男人为了买自己心中一个梦想,是多大的代价都会出的。”
红菸香瞪着他看,像从来没见过似的:“这么说来,剑盟盟主想必也是温柔乡里的常客了?”“言重,我们兄弟自小家教甚严,这种地方……”“有钱人都是一个嘴脸,明明要做些苟且之事,还非要弄得冠冕堂皇。”禤瑟在一边冷笑道:“赶紧找个位子坐下来吧,看今天这阵势,再晚点来的人怕是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三人在大堂正面搭建的花台前坐了下来,马上有龟公捧着银盘过来,昀合出手就给了一锭银子,高兴得这个长着两撇老鼠须的男人一个劲作揖打躬,为了对这位身份不明却非富即贵的客人表达诚意,他用手捂在嘴上,低声道:“这位爷,今天晚上的注全押在第四位出来的姑娘身上,我保您赚得合不拢嘴!”
昀合看着他笑笑,点了点头,老鼠须又欢天喜地的到别处讨赏去了。
“什么意思?”红菸香皱起了眉头。“是赌注,看来这次的花魁选拔,有人设了大赌局,今晚就要分出个输赢呢。”澹台昀合端起桌上的茶来抿了一口,一幅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姑娘,今天可是你吵吵着要来的,既然来了,就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吧,这可是属于男人们的盛宴啊。”
红菸香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抓过果盘来挑了个最大的苹果。
花台上的粉色纱帘落了下来,一个老鸨样子的胖女人说了几句打趣的话,选拔就开始了。
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个走了出来,有吟诗作对的,有抚琴弄瑟的,澹台昀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发现旁边的禤瑟也是一脸疲惫,只有红菸香像只斗鸡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美女,仿佛随时要与自己分出个高下来。他不觉有些失笑,正想借故出去透透气的时候,老鸨宣布第四位姑娘要出场了,他想起刚才老鼠须的一席话,又坐了回去,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成为今天的未冕之王。
一个身姿娇美的女人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与其说是羞羞答答,倒不如说是有些怯懦,她的脚步有些迟疑,一步三回头的在台上坐下,苍白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和其他几位的精心装扮不同,这位不施脂粉,素面朝天,身上也只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衣裳,却似一枝莲花一般清丽可人,让人在惊艳的同时,感到犹如一阵清风扑面,通体舒畅。
红菸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倒还有几分姿色……”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她奇怪的转过头去,却看见同来的两个男人都露出同样震惊的神色,好象被雷击中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她鄙夷的看着他们:“刚才还一个个装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正见到美人了,亲妈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禤瑟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却被澹台昀合一把拉住,四目相对,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我有些内急,去去就来。”昀合声音低沉的说道,话音没落,人已经挤进后面围观的人群中不见了。禤瑟有些颓唐的跌坐在椅子上,红菸香疑惑的问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他要去解手,没听见吗?”禤瑟没好气地答道。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台上那个令人吃惊的女子,真的是她吗?!那个曾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安源公主?……
祁红泪走下台来的时候,身后雷鸣般的欢呼声只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花嬷嬷喜形于色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头昏恶心,放下琵琶就独自走到院子里来了。带着几分深秋含义的夜风,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让她的心里除了凄凉就只剩凄惨了,她不明白,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的爱情非要遭受这么多的磨难和屈辱,而那个一刻都无法相忘的人儿,又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谁在那里?!”院子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她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灯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俊秀的脸有些苍白,带着一丝恼火与忧伤。
红泪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是你……?!”
澹台昀合走近了几步,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头上的发丝,对于这个令他可望不可即的女人,他的心在疼痛中挣扎着,几乎想要亲手杀了她:“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说要来京城救昀烈,这难道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原来也是个十足的糊涂虫!”
“我……”第一次,红泪有些害怕这个一度是她夫君的男人:“我最初没想到会是这样,这里再怎么说也能给我一个落脚之地,还能接触到那么多的达官贵人,我想如果可以打听到昀烈的下落……”“你以为这样做,昀烈心里就会觉得好受吗?!”如果不是怕被人听到,昀合几乎要咆哮出来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不惜失掉性命都要保全的女人,竟然在这里卖笑为生,恐怕他会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死掉!你是什么人的女儿,又是什么人抚养长大的,还是谁家的少奶奶,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吗?!”
就算曾经感到害怕,绝望,红泪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面前的这个男人的愤怒与悲伤,她统统能够理解,一向冷静如水的大少爷,从来没有用这样炙热的令人害怕的目光注视过她,他的心意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展露在她面前,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来:“大少爷,你就算骂我是不知羞耻的女人,我也绝不会狡辩,我嫁给你为妻十年,虽没有夫妻之实,却也是拜过天地的,这样的我,却爱上了自己的小叔,却让他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生死渺渺…大少爷,红泪对不起所有人,我的亲爹娘,养育我长大的爹爹,还有你,我的丈夫…可是我最对不起的是昀烈!自从离开军营,我就下定决心,就算要我死,我也要救他平安脱险!……”
“你们两个是白痴吗?!”昀合快要发疯了,他烦躁的转了几圈:“你舍命救我,我舍命救你,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好结果?!”“大少爷。”红泪轻轻抓住他的袖口,让他面对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和锦儿确实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等知道时,我又曾经花尽心思想要逃走,可是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又突然想起来了,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回到京城来。我要留在这里,红泪已是戴罪之人,如果真能救出昀烈来,不管是什么代价……”
“不要胡说!”昀合紧盯着她,两只手攥成拳头:“你是个冰雪般干净的人,为什么要作贱自己!我这就要带你走,谁也阻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