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黑了。来,吃点东西吧。”
昀合端着一盘馒头放在她面前,他们正在他临时落脚的客栈房间里,小二不时在敞开的房门外探头探脑,心里纳闷:这公子虽然是一表人才,可实在看不出来,他还认识这种贵妇人哪!
“是东西太粗糙,吃不下去吗?”昀合抓起一只馒头,咬了一口:“还是又有人在追杀你?那还不快多吃点,不然哪有力气逃跑啊。”红泪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次就算是把龙肉让我吃了,也没有能力躲得开了...倒是公子你,究竟是做什么营生啊?”“看不出来吗?四处游学,京城是鸿儒聚集的地方,想来这里住些日子。那日相见,没看真切,今天看看你的发式,原来是位夫人啊。”
红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的夫君...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呢...”
昀合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馒头:“怎么?出了什么事吗?”“我自幼嫁人,夫君很早便离开家了,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他出落成什么样子了...真好笑,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啊。”“我们不管到哪里总能见到,也算是有缘吧。”他面对她,突然生出许多怜惜来:“那这么多年,你不是过得很辛苦?”“也是我福气好,婆家人都对我很好,特别是...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希望有人能给我一点依靠,哪怕是想个办法...”
他微笑着看着她:“有什么难办的事呢?我救过你一次,说不定这一次也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就像在青羊城外的小山上,这个男人让红泪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好像家人,又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她的心口似乎松了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公子,我有一块玉佩,品色极好,冬日暖身,夏日祛暑,跟随我多年...可是忽然有人要我将玉佩转送给他,不然便令我家破人亡,玉碎而瓦不全...这种时候,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玉佩啊...”昀合收了笑意,表情凝重起来:“如果是我,一定会把它藏在怀里,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不过我是一个出了名的忤逆子,从来不顾及父母兄弟的死活,你看来不是这样的人,要怎么做才好,还真是不好办......”“怀玉其罪...就算跑掉了,我的心里还会担着多么大的罪责啊。”她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澹台府里为了寻她,此时应该已经是人仰马翻:“有的时候真不禁在想,我扪心自问,从来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却为何要我经历这么多的苦难,无缘无故被人追杀,心爱之物又不能保全...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否还有价值呢?...”
“不如和我一起走吧,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去,好不好?”昀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红泪苦笑了下:“若是我的夫君突然出现,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我兴许还会考虑一下,公子的话,我看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话,前一次的救命之恩未报,今天又欠下你的人情了。”“说不上人情...能帮到你,也算是我的一种赎罪吧。不瞒你说,我和你夫君一样,也是少小离家,家里还有一位妻子,至今没见过面,看到你,我不由就想起她来了...要说到罪责,我身上背着的,比你要多得多吧。”
“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她慢慢站起身来,盈盈一拜:“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公子,你多保重,我这就告辞了。”“你...”昀合连忙追上去,她的神情令他担心不已:“你的名字....可否告诉我呢?”“萍水相逢,公子还是不要淌着滩浑水了。”她微笑着看了眼他,转头走出了房门。
昀合呆呆的站在原地:“真是想不通...什么样的蠢男人,会撇下这样的女子呢?......”
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中原委来。
“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
见到她,守在大门口很久的锦儿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老爷夫人都快急死了,派了好多家丁出去找您,您这倒是去哪溜达了,怎么也不带上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只是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红泪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掌中暖着,主仆两个慢慢向府里走去,早有家丁跑着向老爷夫人报告去了。
她的手很温暖,锦儿心里觉得有些异样,想把手抽回来,却还是忍住了:“少奶奶...您救回来的那个男人,今天情况好像不太好...”“怎么?!没有请大夫来吗?”“您一下午不见人,府里乱糟糟的,我没敢去请。”“什么情况?!我们赶紧去看看!”
禤瑟的伤情,似乎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红泪赶回房间时,他已是昏迷不醒,身下的被褥都让汗水泡湿了,虽失去了意识,他还会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锦儿一张脸惨白:“他...会不会死?!”
“先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在这里守着,锦儿,你快去请大夫!坐我的马车去,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身子不爽!”“是!”锦儿应着,连忙跑了出去。
红泪卷起宽大的衣袖,铜盆里装上水,摆了一条湿巾为禤瑟擦拭头上的汗水。他的身体像火烧一般滚烫,一时间红泪也慌得不知该怎么好了:“禤瑟!你醒醒!这样子死掉了,你还怎么来杀我啊!禤瑟...!”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垂在床沿上的手突然抓住红泪的手腕,力气之大,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师父...!”他含糊不清的叫道:“师父!救我...好痛苦....!”“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红泪的手任由他抓着,俯身忙不迭的帮他擦着汗:“你这到底受了什么伤?!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是谁伤了你,说出来也好对症下药啊!”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却模糊不清:“师父!快逃....快逃啊...血杀家族来人了....!快逃啊....”“什么血杀家族?你在说什么?”不期然,红泪却似乎对这个奇怪的名称有些印象,在哪里听说过呢...“祁红泪!”禤瑟突然坐起身来,神情可怕的抓着她:“他们来了!你的命是师父的!不能让他们拿去!”
“谁也拿不去!”她有些恼火的把他摁回床上,明明就是神志不清的人,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挣扎了一下,浑身开始颤抖:“师父...我记住了...你快来带我走...我好难过......”“她要是真的来了,事情还不妙了。”红泪终于抽回手,皓腕上多了几道紫痕。禤瑟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一些,伤痛似乎是一阵一阵,过一会就能缓解片刻。
“祁红泪....”他转过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你知道吗?顺泰王爷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