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东海只觉双手一麻,头晕欲呕,左刀“吭啷”一声掉在地上,右刀已被芮平风夺了过去,芮平风飞起一脚,顺势将他踢倒在地,脚下一蹬,身子斜窜,单刀连转,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季通江、蒲南洋二人四把刀均被他借刀以内劲拍了出去,丁成河与宓山湖因来得较慢,对手主要的劲力都已被两位师兄抵挡了过去,仍觉双手酸麻,差点不能抓稳双刀。这一来五人当中一人受制倒地,三人失了兵刃,正是中了芮平风的“各个击破”之计,“五龙十刀阵”缺了一人六刀,便再也无法施展了。
五人俱均心中大震,一般心思:今日如此形势,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宓山湖叫道:“拼了!”一招“双龙探海”,竟是全然不顾自已性命,飞扑而上;几乎同时,丁成河、季通江、蒲南洋三人双刀四掌,一齐向芮平风身上招呼。
俗话说:“一人拼命,万人难敌。”何况四人同时拼命?更何况芮平风只有一支手臂?
文子衿在夜光中也还看得清楚,但见芮平风单刀一挥,丁、宓又是四刀齐失,“叮当当”声中夹杂着大声惨叫,宓山湖的一只右掌被他砍去,独臂僧已把这师侄砍成了独掌客!
那四刀飞了出去,其中一把刀的刀把上仍被一只断手紧抓!
文子衿看得心惊胆颤。但霎时之间,芮平风一只独臂毕竟不能同时敌住四人,这边刚将四刀劈飞,内力还未回转,身后已“碰碰碰碰”连中季、蒲二人四掌,受力之下,蹬蹬蹬地向前连冲五步方自站稳身形。
宓山湖一掌已断,惨呼连声,随即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芮平风“嗨”的大呼一声,将单刀一掷,那刀离手,朝地上飞插而下,直没单柄。只听他大声喝道:“念着同门之谊,饶了你几个!这就给我滚回去,叫老水鬼亲自来吧!”
季通江心想:“宓师弟身受重伤,宫师弟穴道被制,咱们又兵刃全失,再打下去,只怕我们师兄弟五人都要被这老鬼杀了;若再不帮宓师弟止血,只怕他血流一尽,立时丧命,今日大败,只能请师父来收拾这老鬼了。”当下便道:“好,我师兄弟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走!”
芮平风只是“哼”了一声,神色甚是倨傲,不再答理。
当下季通江便帮宓山湖点穴止血,蒲南洋拾起一把刀,割了一片衣衫,包扎师弟的伤口,又解开了宫东海的穴道。
这师兄弟四人拾起兵刃,芮平风身前那柄刀他们却是不敢去取,只是朝他瞪了几眼,架起宓山湖,愤愤而去。
此时山风虽缓,淡月如水,文子衿见那独臂僧兀自倨然傲立,但觉身心俱冷,竟有颤栗之感。远远望去,但见季通江四人渐行渐远,人影越来越小,后来终于一点也望不到了。
忽然听得“扑”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实实地跌落于地的声音,文子衿回首一望,但见那独臂僧芮平风倒在地上,过了良久,还是一动不动。文子衿心道:莫非这独臂僧受了几掌,被打死了?还是急病发作,晕倒在地?不管如何,这些江湖中人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杀人,我还是快走为妙。他这样想着,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蹲得酸麻的双腿,从草丛中轻轻走到路上,蹑手蹑脚地朝前而走。
走了数步,却想:“这人恐怕没死,只是急病晕倒,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是枉读了圣贤之书?”便又回头快步朝那独臂僧走了过去,伸手在他鼻前探了探,见他还有呼吸,便道:“芮师傅,我背你去找大夫。”说着便要抱起他来。
这时独臂僧慢慢地睁开眼睛,认出了是日间见过的那位书生,便道:“小子,是你呀!快扶我起来!”
文子衿听他口气甚恶,心中不快,但想来是有病之人心情不好,也不必跟他计较,便道:“小生叫文子衿,芮师傅你病了吧?”
独臂僧哼了声道:“你小子懂得什么。老子我是受伤了,不是病了。”说着伸手在文子衿身上点了几下。
文子衿正觉奇怪,不知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忽然全身酸麻,这种感觉愈来愈烈,竟然全身奇痛,甚是难忍,不由得呻吟起来,他已明白是芮平风做了手脚,不由怒道:“臭和尚,我好心要来救你,你竟然这样对我,良心何在?”
芮平风冷笑道:“小穷酸,谁要你救?是我要命你做事!老子点了你的穴道,你每十二个时辰便要死去活来的痛上一次。嘿嘿,老子是要你知道我的厉害,听我吩咐,不要乱起坏心!”
文子衿又惊又怒,叫道:“早知道你这样做,我真后悔没有一走了之!”
芮平风又是冷笑一声,指了指地上插着的那把刀道:“你刚才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本事抵挡。现在,哼!哼!你就是杀了我,让你每天都这样痛上两次,也是生不如死!”
文子衿这时已痛得说不出话来,浑身抽搐,直冒冷汗。
芮平风冷笑一声,在他身上连点三下,文子衿身上痛楚立止,心中怒极,瞪视着他,呼呼喘气,却是没有力气说话。
芮平风叫道:“小子,把那把刀拔起来!”
文子衿只好依言走了过去,摇了刀把许久,才将那柄插入土中的刀用力拔了出来。
芮平风冷笑道:“穷酸,过来,把我一刀给杀了!”
文子衿见他一本正经,惊道:“臭和尚,我是不可能杀人的。”
芮平风冷冷的道:“便是给你杀,你也杀不了我。过来,把刀给我!”
文子衿又是一惊,心想:“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呜呼,想不到我苦读多年,抱负未展,竟然胡里胡涂的死在这独臂僧的手上!只是这臭和尚武功高强,我却四体无力,要逃也是绝逃不过他手心的,罢,罢,罢,自已给自已送行吧,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只是涕泪却又不必,给这坏和尚忒也看得低了!命该如此,夫复如何!”想到这里,不再犹豫,便将刀交给了芮平风。
芮平风将刀拿在手里,道:“背我起来!”
文子衿一愕,见他拿刀并不是要杀自已,心想只要不杀我,背背你倒是无所谓,便弯下腰来,把他负在背上,芮平风把刀指向东北方向道:“走吧!”
文子衿便背着他向东北而行。
其实,这独臂僧在打斗之时,因一时不能回功护体,硬生生的受了两个师侄四掌,竟是伤得极重,重伤之下,又再次强运内力,挥刀掷地,吓走几位师侄,再对文子衿运功点穴解穴,更是伤上加伤,文子衿只需轻轻一刀,确是可以将他杀掉。但文子衿一来不知,二来便是知道可以杀他,又如何下得了手?
文子衿本没什么力气,走了数百步,便道:“和尚,歇一歇吧。”只听“啪”的一声,屁股痛极,原来是芮平风一刀板拍了下来。
文子衿不敢再说甚么,负着他再向前行,只要走得稍慢一点,屁股上就要挨上一刀。他这一生以来,身上何曾受过这等苦楚,但为了屁股少挨几刀,只得只好咬紧牙关,踉跄奔行。
走了一会,便已到得越秀山下。
这越秀山位于广州城中,因建有汉初越王赵佗的越王台,故也叫越王山,山中广种花卉树木,初春有红棉,暮春有杜鹃,四月有白玉兰,五月有金凤、山丹,秋季有含笑,隆冬有腊梅,当真是繁花盛放、四季如春;山并不高,只有几个小山岗,山下有三潭湖水,相互映衬,更显水光清丽、山色秀美。
晓风轻拂,残月犹挂天边,渐渐的天色已亮。文子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身心疲惫之极,那还有心情去看这越秀美景?只气喘道:“和尚,小生我实在走不动了,一定要歇息歇息才行。”正怕屁股上又要挨一刀板,不想芮平风却道:“好吧,你放我下来!”文子衿如获大赦,弯下腰来,芮平风便慢慢自已坐在地上。
此时文子衿但觉百骸欲散,浑身无力,倒在地上半天也不想稍动。
休息了一袋烟工夫,芮平风道:“小子,背老子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