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点儿往事
作者:仓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52

河之道,蜿蜒而有势,顺水风阻。

――――《风水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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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媛的父亲,人称孙老实,出了名的老好人。

一是脾气好,二是心肠好。

见到时方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修四轮车,脸上和手上都是油,外面穿着油腻腻的布衫儿,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找谁呀?”他看着时方带着人走进来,几个人有些风尘仆仆。

孙老实几乎一年到头也不出去一趟,整日从村东头溜达到村西头,见得都是农村人。

如今再看见时方,自然一眼便看出几人的与众不同。

时方虽然笑着迎向孙老实,但却是尴尬的很,因为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好。

这时,莫小媛从屋内走了出来,欣喜的看着时方,就迎上来,将一个毛巾递给孙老实,道:“爸,他就是时方。”

“啊,时,时书记……”孙老实也是昨天才听莫小媛说起时方。

老实巴交的他自然不知道时方是谁,就问几个与他相处好的人:“镇子里有姓时的么?”

“哪个姓时的?林常树倒是有一家。”村里人道。

孙老实道:“我闺女处了个对象,说是镇里的叫什么,什么时方。我也没见过。前两天来了一趟,我和她妈去张家店买饲料去了,没见着。”

众人议论了片刻,便有人扯着嗓子问道:“你说点儿的对象叫啥?”莫小媛小名叫点儿,是因为她小时候腮部那颗痣特别大,而村里人觉得不好,便给她取了点儿这个名字,希望把它给“叫”下去。村里人给孩子起乳名很讲究,其中一点就有梦想成真的意思。比如孩子小时候特别瘦,而农村人都说胖是福,便希望孩子将来是个胖人,就会给孩子起名叫胖墩儿啦,小胖啊,小馒头之类的名字。有些名字甚至有些稀奇古怪,名字就像城里的宠物似的。虽然听着好笑,但对于农村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常。

那些人听孙老实又说了一遍,便有人道:“那不是新来的时书记么,听说年纪轻轻,可厉害着呢。”

众人知道孙老实不会说谎,而东阿镇的时方只有一个,已经确定孙老实攀了高枝了。

“我早就说你家点儿人漂亮,又能会过日子,肯定有出息。”一个老女人说。

孙老实虽然老实,但是不傻,心说当初你还想把我家点儿介绍给刘大壮呢,那时候你不是说刘大壮娶我们家点儿受了不少委屈么。

村里人多数都很势力,一时众人便开着玩笑恭维起孙老实来,抱膀子的,请喝酒的,递烟的纷至沓来。

饶是孙老实也挺起胸脯,硬邦邦的。

莫小媛拍了孙老实下,嗔道:“爸,你看啥呢,他脸上有花啊?”

说完咯咯笑起来。

今天她穿着一身帆布工作服,白色的纱巾兜着一盘秀发,精致的俏脸上有些晕红。大眼睛不时的脉脉含情的看着时方,工作服大小正合身,洗的干干净净的,上面些许的面粉点子也一目了然。妖娆的曲线也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时方趁机拉起莫小媛的手,却被她打了开。

莫小媛的母亲不在家,说是去给村里人送饭了去了。莫小媛也是刚刚和村里的几个姑娘一起蒸了很多馒头。都是给修路村民准备的。

时方来的时候也见到了在路边上吃饭的男人和盛饭倒水忙得不可开交的妇女。

都是老百姓素质低,甚至现在在网上也有很多城里骂农民行为恶劣,影响城市形象,但是谁又知道,这些老百姓可是世界上最默默无闻的群里,无论社会发到到什么程度,他们才是社会的基石。

科学家不可或缺么,都市白领必不可少么?

世界农耕文明几千年,他们才出现多少年?虽然不可否认他们带来了文明,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依旧会发展。

从某种程度上说农民才是一个国家。

但是现在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歧视农民?时方想不懂。就连称呼也那么不同寻常。

人们顶多是叫城里人百姓,但是却都管农民叫老百姓。

这是文化和思想的歧视啊!

或许是自己想的过于偏颇,时方摇了摇头,开始问起孙老实路的情况。

……

……

李家屯原来的砂石路大部分都被新路盖住了,余下的不是长了草,就是满地的车辙印,而且还有厚厚的土。完整的路段几乎没有。

孙老实带着时方几人找了半个多小时,路上孙老实的腰板可是直的。

看着时方亲切的与村民招呼和村民望着自己那些羡慕的目光,孙老实一张大嘴笑的直咧。

一旁的莫小媛拍了他一下,嗔道:“爸,找路呢,瞧你……”说完又白了孙老实一眼。

孙老实搔着后脑勺,呵呵一笑,心说咱们姑娘生得就是好,越看越俊!

半个小时后,众人才选定一块相对较好的路面。

老许吩咐人担了一桶水过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泼出。

哗啦啦的淌了一地。

片刻后,老许弯腰蹲了下去,捡过来一根木棍,挖了一会儿,然后又朝泼过水的地方认真的看了看。

看着抚弄下巴颏的老许,众人虽然疑惑,也不敢出声。

老许又自顾自的走了一圈,便朝时方大声道:“时书记,有了。这河沙路虽然太能吃水,时间长了路上会有面积塌陷,但要是加点黄沙和黄土,肯定行。回去我再把比例找好,你就等着瞧好吧。”

时方也不禁心头一喜,暗道果然没有白跑一趟。

又在修路的人群中走了走,老许也给农民做了指点,效率顿时提升不少。

时方也来了兴趣,便撸胳膊网袖子上阵,不过没到十分钟,手便磨出了茧子。一旁看着时方的莫小媛直撇嘴,心道不会干活就别逞能了吧,真能耽误事儿。然后抢下手中的铁锹,交给孙老实,把时方拉到一边儿去了。

孙老实嘴一抽,这丫头,这么快就变姓啦?嗯,本来也不跟自己姓啊。

莫小媛拉着时方蹲下,然后抓来一把沙子,搓了搓时方手上的茧子,时方顿时觉得好了不少。然后他傻笑的看着神情专注,撅着小嘴儿得莫小媛,心里一阵舒坦。

那边,老许和时方的秘书邢天明也拿着铁锹与众人打成一片。

虽说有些人是作秀给他看,时方倒是觉得,如果所有官员都是这么作秀,倒也是件好事。

“看你带的好头,就逞能。”莫小媛给时方搓着手,二人这么一坐,有十几分钟了。已经有不少村民朝他们这边看来。这让时方有些脸热。

莫小媛却不管这些,她打了时方一下,哼哼的说道:“别看了,都是村里人,没人出去乱说。你当他们是媒体啊?看,这儿都磨出泡血了。”然后从衣服兜里鬼使神差的掏出一个别针。

时方一愣,叫道:“你要干嘛?”心说,你咋啥都有?他还想着哪天有空把这丫头正法呢,此时看着莫小媛手里的别针,将那念头丢的远远的。

莫小媛大眼睛一弯,压着嗓子怪笑道:“给你放血。”不过那娇媚的脸蛋和好听的声音怎么也没有能吓人一跳的感觉。

看着憨憨的莫小媛,时方的心又暖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那个鬼精灵儿似的莫小媛也能像今天这样毫无掩饰的面对自己。

他定定望了莫小媛片刻,刚才想做恶作剧的莫小媛脸已经凑近了时方。时方快速的伸出手,捏住拿着别针的皓腕,便把莫小媛抱进怀里,吻了上去。

片刻后。

莫小媛从时方怀里偷偷抬起头,飞快的扫了远处一眼,又将小脑袋埋进了时方臂弯里。

“疼……”时方双腿一紧,呻吟一声。

啊……

莫小媛亮着自己白生生的手,叫道:“别针呢?”

时方眼睛一黑,恨声道:“你这婆娘,想谋杀亲夫啊。”说完找到屁-股后疼痛的地方,一咧嘴,把别针拔了出来。心说,每次接吻,你那双手都乱摸,也不知捣鼓啥。

莫小媛脸一红,柔声道:“出血了吧?我看看。”说完就要去掀时方的衣服。

时方苦着脸道:“下次你身上能不能别带这东西?”

莫小媛秀目一瞪,一伸手,道:“拿来。”

时方嘀咕着把别针交给她。

“手伸过来。”时方听话的伸出手,然后就看见莫小媛用针头在血泡上灵巧的一跳,又出血了。

刚才是第一次,这次……

“点儿,当初你是怎么到孙家的?”二人坐在田埂上,远处是一些修路的吆喝声。老许他们依旧在兴致勃勃的挥舞着铁锹。

看着压路机过后变得如泊油路平整的砂石路,时方心情大好。

不知如何,他忽然间很想了解莫小媛的过去。

被时方叫起乳名,莫小媛只是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便笑道:“我妈说,当年她第一次怀孕,也不知轻重,在干活的时候流产了,到医院抢救的时候,我爸从厕所门口将我捡了回来。那时候医生说我妈**太小,可能以后不能生产了,我妈那时候可是哭了几天。”说到这儿,莫小媛俏皮一笑,道:“我妈说,一见到我就喜欢的不得了,然后就把握抱回了家。她一直就说漂亮呢。”

“你名字谁起的?”时方注视着莫小媛,她并没有小说中说的所有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对莫小媛更多了份怜惜。

莫小媛道:“我爸说他起的,小时候我总爱听我爸敲着家里的盆子唱大鼓,觉得他特有学问。后来我妈才告诉我,我名字是她在襁褓里的纸条上看到的。当初,我爸连我名字的‘媛’字都不认识,真是大骗子……”莫小媛眼里流淌着幸福,看得时方有些眼眶湿润。

“那你爸怎么不让你上学?”时方自然不是挑拨他们父女的关系,通情达理如莫小媛,早将这一切看开了吧?

莫小媛微微一叹,道:“当年为了给爷爷治病,家里穷的……,哪里还有钱呢。是我自己不想上的,当时我爸还打了我一顿,有一个月都没理我。”莫小媛又幽幽的说道:“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我。那时候我以为他不要我了呢,天天躲在被窝里哭。哼,他还老实人呢?就知道欺负我。”她朝远处挖土的孙老实挥了挥拳头,然后又笑着朝时方道:“我小时两三年都穿一条裤子。那时候的布料可真结实。我妈现在还给我留着呢,哪天给你看看。”

时方静静听着莫小媛讲着她的小时候,一个懂事,活泼,坚强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脑海,与眼前完美的莫小媛渐渐融为一体。

他也回到了自己的童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