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曌和月箸都大病不起。
大夫人怕传染,勒令月箸搬回丫头房的通铺。白天,青豆偷偷跑回来照顾她,晚上就跟她挤在一起睡。月箸手脚总是冰冷的,日夜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
袁氏认定是春季里冲撞了哪位花神娘娘,逐下令府里任何女子都不许穿艳色衣裳,折腾了半月有余,月箸勉强能爬起来了,可方曌却始终不见好。
夜里,月箸和书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这么说,上次你连理由都没有给我一个,就这么一走了之,原来你是猜出,他就是送你香炉的小和尚啊”
“嗯,这个世界上有人把香炉的来历说的这么详细,还在净慈寺出过家的,非他莫属了。”
“嗯,他在槐树林里给我讲过香炉的故事,啊——某非,他就是那个抱着香炉下凡的小和尚?!”哇,原来真的有佛祖啊!月箸心潮翻涌,转念一想,自己大腿上不是还躺着一只黄鼬精吗?
书郎枕着月箸的大腿,此时正不雅的啃着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他的新爱好,月箸觉得是好事,他有了吃的谷欠望,证明他在一点一点有人类的感情。
“那一世小和尚修成正果了,他圆寂后,寺庙里的和尚还给他塑了金身,那金身现在还摆在净慈寺呢”书郎扔了果核,又抓了一个苹果咬下去。
“喂,我说你能不能吃的好看点!”
月箸受不了,心中遗憾,这么帅的一个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却完全像个动物。
“呃——”书郎低下脸,快速旋转着,等再抬起的时候,就面色如常了。
“我试过了猪、梨子、玉米、还吃了一只羊,吃来吃去,还是苹果好吃。”
月箸听的直咧嘴儿,她没什么勇气问他是生吃还是熟吃了那只羊。
“小和尚说我要学做人,首先就要从吃开始。”书郎对大胡子和尚有着特殊情感,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也不管小和尚如今已变成大胡子和尚,他依旧喜欢叫他小和尚。
月箸偷笑,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不知道和尚有没有教过他那个。
“你怎么了,忽然间心跳的好快啊”书郎扔了苹果,坐了起来,鼻尖差点顶上她的鼻尖。
月箸脸一红,“呃——没事,没事”
想到以后书郎入世越深,就会越来越聪明,男女之事怎么会不懂,两人又心意相通,日后这种想法肯定瞒都瞒不住了,结果月箸越想越窘迫,越窘迫脸越红。
“唉,真麻烦,人类的身子真是脆弱,过来——”书郎抬起双手捧起月箸的小脸,一张俊脸就靠过来了。
“啊——”月箸吓的向后靠,“你干什么啊?”
书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用我的内丹在你体内走一圈啊,你身体太弱了,心率都不齐,我真怕你的心,哪天跳的太快了,或者哪天干脆不跳了,到时候就糟糕了。”
“去你的,乌鸦嘴,呜呜——”
月箸的话堙没在书郎的口里。。。。。。
是甜的,苹果的味道,月箸吞了他的内丹,也差点把他的舌头吞掉。
内丹在体内燥热,月箸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等两个人分开时,都是气喘吁吁。
书郎坐在地上向后仰着身子,月光下,他性感的双唇蒙上一层晶亮,此刻微张着大口喘气。
“你一定是哪里生病了,为什么你的心跳的这么快,都影响到我了”
“呃——”
抬头望着他,月箸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忽然想起了岩洞里假卓筠的话,难道自己是因为他好看才占他的便宜吗?难道人都会为表相所迷惑吗?
不能再这么做了,他现在还不知道接吻代表着什么意义,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男女之事,到那时自己会更难堪,打定主意后,月箸口气有些淡。
“我要回去了”
“好,你要好好休息”
“。。。。。。”
月箸的脸僵在那,心里竟小小的失落。
“呃——月箸?”
“嗯?”
书郎表情有些迷惑,像是不知如何措辞,月箸耐心的等着他的下文,他想了很久后道:“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跟燕南迁说话。”
“啊?——为什么?”月箸心漏跳一拍。
“燕南迁是剑士,他的责任就是斩妖除魔,与我辈是生死大敌,我不喜欢你和他有牵连。”
不知何因,月箸听了心里有些小不快,她没好气说道:“就因为他和你是敌对,我就连话都不能跟他说啊”
——因为你和他说话我会不舒服。
当然,这是书郎在心里说的,他有种直觉,这句话不能说出口,可也不知为什么不能说不出口,大概是因为没有充分的理由和根据吧。可他不知道,人类经常做些没有理由的事情,说话也不一定要有条有理。
谁想三天后,月箸又听到了同样的话。
“你以后离那个黄鼠狼远点,不管你怎么认识他的,可别忘了,你是人,他是妖。” 南迁倚在墙上双手抱肩,一条腿弓着支撑着身躯,骄傲的扬起如银月般的脸。
月箸在晚饭的时候觉得衣服里脖子上挂的小铜板在抖,晚上佯装身体不适,早早上了床,等卓筠那边一睡着,她就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刚巧,燕南迁轻轻的跳进了院墙,姿势优美干净利落。
月箸白了他一眼,想起了几天前跟书郎的对话无端的有些恼。
“他虽然是妖,可是没做过坏事,喂,我警告你哦,你要有本事就去收拾槙阳子,别打书郎注意”
“哎?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坏事?你才认识他几天,一个妖,道行深的像槙阳子,活上千年,道行浅的也要几百年,你知道过往的这么多年里,他们都干了什么啊”
“唉呀,你真啰嗦,我和书郎心意相通,他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嘛”
“呃——”
汉语博大精深,一个成语,放在不同的语境里有着不同的意义,就如“心意相通”这个词,月箸本意是:她误吃了书郎的肉,书郎喝了她的血,所以他们会心意相通,她以为会了法术的就是神,她忽略了南迁只是个刚学艺下山不久的毛头小伙子。
月箸见他眉头纠结,圆润的鼻翼有些突起,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你、你把铜板还给我”
“吖。。。。。。”月箸以为他会搬一些大道理来压她,没想到他竟是这副怪异表情,若是月箸还情窦初开就会了解个中端倪,可偏偏她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都是成年人,压根就没读懂南迁脸上“你不跟我好,就把我东西还给我”的表情。
“好好,小气鬼,给你给你~~”月箸说着把衣服里的铜板摘下,塞到了南迁的手心,这下换南迁傻了,要,不是,不要,也不是。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这个铜板本来就是你的,现在还给你,好了我去睡觉了,哼”
月箸转身,眼角瞄了南迁窘迫的俊脸,心里高兴,那么大个子的男孩被自己吆喝着欺负,及其的过瘾。一千种人有一千种对待的方式,可在月箸心里,欺负南迁就是对待南迁的最佳方式。
南迁站在原地踌躇着,手心的铜板有些暖,隐约带着月箸的体温,他和上手,将那铜板攥的紧紧的,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温度,任凭那股莫名的情愫直窜上心头,以至于自己是怎么离开丞相府的都不知道。
蹿房越脊,他一路狂奔,脑子里一一闪过他十八年来见过的所有女人:有身材高挑的、有个子矮小的、有丰腴肥厚的、有骨瘦如柴的,也不乏见过些长的好看的,如母亲、家里的堂妹、表妹;也有类似街角卖菜肉包的大婶儿——长的惨不忍睹的。可如今想起这些女人,他暗中和月箸比较,原来她们竟是面目模糊的,思来想去,哪个女人也不如这一个好,哪个女人也不如这一个俏。
她虽然不漂亮,甚至还没有自己长得好,可每每与她说话,望着她那鲜活的表情,他就是知道,这张小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唉,一想到她和那只黄鼠狼很熟的样子,他就好恼,如今卿栾山的事情过去了,铜板又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要回来,以后想找她该用什么理由好?
想到这儿,他停下脚步,摊开手掌。
——小铜板啊小铜板,你与她贴着身,挨着肉,真是幸福啊。南迁向四下张望,周围甚至连更夫都没有,他站在午夜里仿佛置身于一座空城。
他端详着小铜板,期许着上面会留下她的痕迹,思及此,逐将它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那是金属混合着手汗的味道,一股子熟悉的暧昧咸腥直冲上头,南迁吞了口口水,体内一阵翻涌。
这味道像极了午夜梦回,在被子里,那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一阵风吹来,那味道随着风轻轻消散着,南迁兴奋,如今,他和月箸有了一个秘密,空城为证,而这个秘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克制自己的兴奋,南迁提着一口真气在城中漫无边际的跑着,约到三更后才到郊外的十里长亭,家族规定每月十五,死士去长亭等待召唤,无论王府有没有来人都要守候一夜,可是南迁知道这个小王爷不太相信他,再加上他也是个孩子,玩心比较重,就没有那么严格去遵循规矩。
当他一身热汗走向长亭时,发现有人提着灯笼站在那。
“呃——王爷”南迁尴尬的抱拳施礼。
不用猜测也知道,此时的玄青有多恼怒。
“本王还以为,你这个死士不会来了,本王拿你的家族尊严打赌,若是,这最后一根红烛燃尽,你还没有出现。。。。。。”玄青一身裘皮的斗篷立在风中,黑夜里无需将自己的锐气内敛,他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王者气息,浑然天成。
南迁想到刚刚自己的荒唐行为,胸中浓浓的悔意,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他只是垂手站着,却也不卑不亢。
可在玄青看来,他这个态度到有些悉听尊便的意味,玄青强忍着怒气,和南迁对视着,他在这里等了他两个时辰,本来今夜要去看望卓筠,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泡汤了。
这时,最后一根蜡烛的烛火跳动了几下熄灭了,玄青开了腔:“本王这次找你来,想请你做我的侍卫长。”
“呃——”南迁一愣。
“上次要你杀人,你没有完成任务,这一次你可不要辜负本王的重任。”
南迁道:“王爷,你我两家早有约定在,王爷与死士只见是生死之交,不是主仆关系,你可以让我去帮你做事,但是,王爷没有权利长久的让我听命于你。
玄青这么会不知道,想到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便也放下了身段。
“本王想请你查一件事情,若是你平白无故的出现,想必一定会生疑,你做本王的侍卫是最好的身份掩饰,你放心,事情过了后,本王自会放你去。任职期间,除了在人前,其他时间不用拘礼。”
“既然王爷如此,燕南迁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本来就对这个小王爷有一丝好感,见他放下身段,便顺水推舟应了他。当然,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些,若能做他的侍卫,便可大方的去丞相府,去了丞相府,就有机会见月箸,嗯,何乐而不为。
“那好,明日我们王府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