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日短,转眼间太阳就下了山。
安置好火盆,月箸脱衣上床,脑子里还想着早上花生糖的事儿,猛然间,脑子里闪现出一个画面,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月箸急忙回头,没人.
——娘的,天天受精神折磨。
月箸披衣下床把窗户解锁,回身把火盆挑热。少顷,窗户响动,玄青一身黑衣落在她身后。
月箸回头,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里屋。
当月箸把挑热了得火盆端进屋时,发觉屋里气氛并不火热,卓筠裹着斗篷坐在床边蹙着眉,玄青脸色也是铁青。
——赶紧闪人,免得当灰炮,月箸转身要走,卓筠下床朝她走来。
“你若想要,我把她给你”月箸被卓筠拉到玄青面前,有点莫名其妙。
“卓筠,不是你想的那样。”玄青又急又恼站起来抓卓筠的胳膊把人往怀里带。
月箸趁势退了出去,上床时还隐约听见卓筠的哭泣声和玄青的轻声低语,她不管这些了,她要去做梦,不知梦里水井边上的植物今天会不会长高呢?
当月箸睁眼的时候,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月亮底下,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袍,发辫飞散着。
“书郎”月箸飞奔扑到他怀里。
“你这半年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你,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月箸像连珠炮一样数落了一堆,书郎只是轻笑,任她抱着自己,摇晃着。
“书郎,你告诉我,吃过你的肉还会有什么反应。”
“呃?”书郎不解的望着她,俩人席地坐在月光下。
“我晚上的时候能看见鬼,近些日子白天也能见到了” 上次一别,月箸有好多事没来得及问他,现在逮到机会抓着他问个没完。
“还有,你能帮我查一下,到底是谁把我的灵魂送过来的吗,我能有机会回去吗?月箸的小手忍不住玩起了书郎的头发,书郎索性把发带摘下,月箸一瞧,还是半年前她送给他的,心中一喜。
“你怎么了,忽然间心脏快要蹦出来了。”书郎搔着他那双动物耳朵望着月箸。
“我——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月箸更窘了。
“嗯——我呢,是修炼几百年的灵体,有些方士道人喜欢捉我们炼丹提高修为,你吃了我的肉自然也有了灵性,若是你悟性高,没准还能做更多事情呢”
提起穿越时空书郎有些兴奋,“哈哈,当我还在黄鼬窝爬的时候就幻想着穿越时空了,没想到真的有人做了。这是一门及其高深的法术,因为是逆天而行所以是被禁止的,至于回去嘛,我看你想都别想了。”
月箸双肩垂了下来,算了不回去也好,虽然罩杯变小了,日子却舒坦多了,想想二十一世纪自己那个倒霉命,还不如这里过着安心呢。
“对了,书郎,你知道一个正常人看起来会有重影是怎么回事吗,嗯,就像一张照片上面覆盖着一张透明的底片,一个真实的人而另一个是影子。”
“呃——照片是什么?”
“。。。。。。”
“不用担心,你现在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带着煞气,周围总是黑乎乎一团,或者眉宇间带着青气,有些人阳气或者阴气极重就容易吸引散魂,你要是不想看那些散魂,我也可以教你个方法让他们隐去。”
“真的啊”月箸迎上他清澈如水的双眸。
——夜真好
二十一世纪,她读过这样的故事。
古老的岁月,穿越的少女。
在有月亮的晚上与他相遇。
是否所有的故事结局都已经写好?
反正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夜,她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这半年都做什么了?”月箸有些好奇,一个妖,如何打发闲暇时光。
“我在学做人。”
“你现在就是人啊,当然,除了耳朵之外。”月箸已经猫在他怀里,他的心跳比人类慢好多,她喜欢这个节奏,令她安心。
“我走了很多地方,躲在暗处观察人们,我甚至还去了皇宫看看皇帝怎么做人。”
“那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做人看起来简单,白天吃饭,晚上睡觉,实际上很难。” 书郎望着月亮困惑的说。
“怎么个难法儿,举例说明”月箸轻笑,在这样一个晚上,听见一个妖说做人难,不免有些怪诞。
“比如说,人都喜欢撒谎。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然后行动又是一套。而且说谎时,表情还要自然,要一心多用,真难。”
月箸听他说到人类的劣根不免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接什么话好。
“我原想着,人有七情六欲就会活的肆意畅快,可世上被你们传诵的矢志不渝的爱情、忠肝义胆的节气,所有美好的东西,最怕被时间破坏,日子久了什么都没了,而我恰恰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月箸何尝不知呢,大多数人娶个普通的女子或者嫁个老实憨厚的汉子,男子在外奔波,女子在家料理三餐照顾孩子,忙忙碌碌还没来得及叹息——一生就过了。
“就是这样的一群,如蝼蚁,如蜜蜂,万里挑一的如皇帝,或是路边随便指一个都比我强,因为他们是人,是万物之灵,而我是妖。”
书郎的神情亦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忧伤,他的眼睛像深海,表面把什么都掩盖,只等着一朝澎湃。
“那——你还想做人吗?”
“想啊”
——呃,这个答案多少令月箸些许诧异。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情意绵绵。我想感受纵声大笑或是放声大哭;我想感受什么是对酒当歌;也想知道什么是快意恩仇;我想……”书郎越说越大声,琥珀色的双瞳瞬间变成了暗红色,月箸知道,那本就是一双动物的眼睛。
忽然间,她觉得他好可怜,只是孤独的守着一个不死身。
接着,她没让他有机会“我想”起个没完,她用实际行动帮他实现。那些“我想”淹没进月箸的唇。
可惜那四片唇怎么吻,都像是与情爱无关,无论月箸如何缠绵,那边只是照着样子生涩的,一一将她的热情如数反还,那感觉倒是像月箸在吻自己脸。
——良久
她放开他。
“我想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做人。”
月箸手放在他的胸前,心跳没有加快,她诧异的望着他。
——怎么会没有反应!没有一丁点的兴奋。
“我无爱无恨、无大悲大喜、不用吃东西,也不用睡,甚至——”书郎抓过月箸的一只手放到腿间。
——空的
月箸惊恐的瞪大眼睛,“你、你、你、”
书郎惨然一笑,“甚至——甚至不算是个男人”
“……”
天意茫茫,
滚滚红尘,月亮底下
相拥着两个寂寞的灵魂,夜——还有好长呢
只是,梦总有醒来之时,没有早一分,也不会晚一分,
醒来了,枕头却湿成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