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作者:中原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816

“他揍我啥?指不定咱爹现在就在她家,不信你去看看”。

五狗说完就哼着曲出去了,留下小六一人好生纳闷:“这难道是真的?怪不的后院的墙几乎都塌完了,爹也不说修,也许真是?”

小六想着,悄悄地走到后院,翻过院墙,走到栓柱家的堂屋窗口一看,父亲真的在栓柱娘的床前坐着,小翠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好像都疲倦了。

过了一会儿,栓柱娘在床上动了动身子说:

“三哥,你回去吧!天不早了,我没事,明个就好了”。

“那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巫全贵说着拉住栓柱娘的手:“啥事都别往心里放,有我那!啊——”

“我知道三哥,你放心回去吧!”

说着话小翠也站了起来。

小六赶快躲到通往后院的过道里。

小翠将巫全贵送到堂屋门外:“三伯,你……”

小翠好像想说什么,但身后的屋里射出一片灯光,栓柱娘在里面说:“小翠,送送你三伯”。

小翠答应着,这时巫全贵向这边挪了一步,大概是想顺后院走。小六立刻吓的后退,但巫全贵马上又往前院走去。走到二门口,小翠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巫全贵突然抓住了小翠的手。

“三伯,你?”

小翠说着,巫全贵使劲握了握她的手松开了。

等小翠从惊吓中明白过来,巫全贵已经走了。小翠觉得手中有些什么东西,走回屋里一看,是二百元钱。

小翠把钱放到屋里,想到堂屋里看一下婆婆,刚一出门就见一个人站在她的窗前,她刚要大叫那人忙跑过来捂了她的口。

“别叫,是我,小六”。

“你在这干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栓柱爹的鬼魂呢?”

“走,今晚秀秀不在家,去我屋去”。

小六说着,拉上小翠就走。

“你等一下,我娘刚吃了药睡下,三伯也刚走,你等我安顿她睡了再过去”。

“那我等你。”

小六躲在栓柱家堂屋往后院的过道里。

小翠又回到堂屋里,这时婆婆已搂了孙子睡着了,小翠把婆婆的被子掖好,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床头,才悄悄带上门走了出来。

小六把小翠带到自己的屋里就上了门,然后不由分说就扒光了小翠的衣服,小翠自然由他而去。一对相互寻找了五六年的情人,此时此刻终于又睡在一张床上,尽管他们各有心事,尽管他们不能公开,然而相互拥抱的热情比起野地里的感觉要好多了,再加上五、六年来的思念更使他们如胶似漆地粘合在一起。

一阵**之后小六又一次把小翠紧紧地拥入怀中,尽量表现出亲热和思念的切切深情,但在心里却想着,怎样去应付这位旧日情人,探听出小七的下落,同时要稳住她,别把事情闹大了。

“小六,你这几年上哪里去了,让我找的好苦,你咋哄骗的和人家秀秀结了婚?”

“哎,小翠,一言难尽呐。我和秀秀一块跑到四川去找你俩,一直找到你家也未见你……”

“你见我妈了?”听到这里小翠忽然有些着急地问。

“见了,我说我是你婆家的哥,路过这里顺路来看看”。

“我妈好吗?”

“她很好,叫你别牵挂她,走的时候我又留给她20元钱”。

小翠听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个六七年前因为二百元钱跟人出来的女孩,如今已有了孩子,尽管她没有一天忘记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妈妈,可生活的风雨使她没有闲暇来顾及这些,甚至她连自己的归宿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回家看看呢?

小翠哭了一阵,小六哄了一阵,两个人又拥在了一起。

“小六,等啥时咱俩结了婚,你再带上我回四川老家看看我妈,啊!我真的好想她”。

小翠说着,小六把她紧紧地拥到胸前算是回答。好久小六才问:

“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和小七在一起?”

“嗯!”小翠说着,心中一下子从激动中走了出来。

“你们一直住在一起?”

“嗯!没有。”小翠答应了以后停了良久觉得小六没有什么反应,就补充说:

“我俩在找你时,我不小心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扎伤了脚,他就雇了一头驴带我去看病,那医生很好,我就认给他做了干女儿,就住在他家里,小七和干妈的女儿小娥就到学校里教学,他一直住在学校里,我就住在干妈家里”。

小翠说的真真切切,自然隐去了好多主要的情节。

这个不识字的村妇,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得不对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活作一些修饰和改变。她知道,如果说出自己和小七住在一间房子里,并且是自己故意轧伤了脚,那小六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你们没在一起睡过?”小六将信将疑地问:“这么长时间一男一女在一起,我不大相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人家小七没碰过我。人家心里一心想着秀秀,哪会看上我这个瞪眼瞎。哪会像你一样死缠住人家秀秀,还结了婚,我看你见了小七咋交待?”

小翠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弄得小六真有点尬尴。但他仍然有点不大相信,但又想小翠对他从未说过瞎话,兴许是真的,就说:

“我俩也是没办法才这样的,当时从你家回来,走了几天走到山里的一户人家,秀秀在那里生了孩子,我们就在那儿住了下来。”

……

两个人卿卿我我,说不尽的情恩。可小翠就是不承认她和小七有过那种事,这也是这个弱女子为保护自己不得不这样做的。

最后小翠问小六:什么时候和秀秀离婚?小六说这事不能着急,等小七回来以后再说,可小翠说现在离了还好说,等小七回来了,反而让小七觉得难堪。小六就问她啥时离婚,小翠说等她婆婆的病好了,就和她说。

小六听后就说:

“小翠呀!你想想,栓柱娘刚死了丈夫,你要是再和栓柱离婚,栓柱傻帽不济的倒没啥,可你让你婆婆咋过哩?她这次有病肯定是狗蛋叔死给气的,你要再和栓柱离婚,她非气死不可”。

小翠一听,就说:“那你说就不离了?就这样过?我可受不了”。

“不是的,我是说先别急,等过一段再想办法”。

“什么以后再说,我看你是想缠住人家秀秀,不想离婚,是不是?”

“你说的哪里话呀?你放心,我以后绝不碰她。这不,你一回来我就让她住了娘家。你想想,女孩家结了婚咋能说离就离?再说她娘家就在韩坡儿,这样一来还不叫人笑死。就是离,我也得想法慢慢劝劝她,别让她再生出事来”。

小翠听小六说的在理,也只有听他安排了,不过,她提出来每天晚上后半夜来这里睡觉却让他作大难了:“这哪儿能行呢?家里这么多人让人知道了可咋办?”

“你不是说你让秀秀住韩坡儿啦?再说,我真的不想和傻帽栓柱睡在一起了”。

“可我有时还得出去买粉条,再说万一秀秀回来一趟咋办?这样吧,我在这边的墙上钻个眼,平时堵起来,12点的时候你看一下,如果里面有亮光你就过来,你看行不行?”

小翠沉吟了半天,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这让小六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从此,他可以周旋在这两个女人之间了。

麦收之前巫三死的时候,人们就发现对面五保户老太太住过的院子里闹过鬼。如今冬天闲了,有点门路的人都生法赚钱去了,剩下的闲汉们便又把这件事找出来议论纷纷。这天晚饭后几个人坐在街上的石头上胡侃,那个曾发现火光的光棍汉又绘声绘色地说起那一景色:

“当时我看见那火光窜起一丈多高,把我的魂都吓飞了,可很快,火光就不见了,只见一股青烟从屋里飘出来,第二天就听说巫三死了,你说怪不怪?”

“球,我不信,你半夜三更地去巫三门口干啥?是不是你想弄三嫂子?八成是没有逗住事,第二天巫三死了,你心里害怕,就编出来吓人的”。

五狗听后显得有点不信,就接着说道。

五狗是这些人的影子,除了白天帮小六下粉条,晚饭后跟哑巴媳妇又没有话说,就坐在外面胡侃一通。

“谁编这侃球哩?你要不信你今晚去看看,我前两天还见那里面闪出火光哩”。

于是几个人便商量着后半夜一起去那个破院里看一看,但五狗却说:

“你们几个去吧!我是不去,咱晚上有老婆搂着多美,半夜三更冷哩吧唧去那儿干啥?说不定我出去了,你几个还想法逗我老婆的事儿哩?”

“谁弄你老婆啦?你家里里外外盖得严严实实,翻墙也没地方翻过去,咋会弄你老婆?看好你二哥就行啦!别让他半夜跑回去”。

……

几个人胡侃了半天,一直撺拖五狗半夜出来去看看,可五狗就是说不去。但半夜起来解手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了这挡子事儿,就披衣跑到外面转了一圈儿,忽然刮来一阵北风,五狗冻得直哆嗦,就赶紧跑回了家里。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那座破院后面的三间草房塌了。

起初人们并不在意,但当巫全升叫女儿吃饭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好像听到隔壁的破院里有声音,就赶紧跑过去,一看吓呆了。

巫四狗和巫丽丽两个人赤条条地被压在房下。腐草压在他们身上,再一看,一根大梁正轧在四狗的屁股上,而四狗却趴在丽丽身上。两个人的衣服放在一边也被压在草丛里。好在是草房,要不然两个人早没命了。

巫全升看到两个人头在草丛里晃动,就把草扒了扒,当看清是四狗和丽丽时,他吓得大叫一声:“救人哪!”可转念一想,就赶紧又翻过墙,爬到自家的墙头上叫隔壁的巫全林。

“大哥,大哥,你快过来”。

巫全林端着饭碗从屋里钻出来说:“啥事?”

“你快过来,隔壁荒院的草房塌了,把丽丽给压在下面了”。

“她去那里面干啥?”

“你快过来吧大哥”。

等巫全林闻声赶来,这个荒院里已站满了人。

一看此情景,巫全林一下子晕了头,停了半天,他才叫了一声:“快把他们抬出来”。

人们扒去压在他俩身上的腐草,看到几根椽子压在四狗身上,而那根大梁正好压在四狗的屁股上,一个钉子把四狗的屁股上划了一个血口子,血已经凝固了,但当人们一挪动那根大梁,血又流了出来,顺着四狗的屁股流到丽丽裸露的大腿上。

人们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也不敢笑,把大梁小心依依地抬过去。

这时巫全林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尽管这声音不大,却使巫全林一下子几乎昏了过去,几个人在小声议论说:“八成四狗那玩艺还在丽丽肚子里扎着呢”。

巫全林闻听就叫道:“快把衣服给他们穿上。”说着便一阵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众人见巫全林昏了过去便紧忙相救,连同丽丽和四狗三个人一起被大伙送往北地刘根妞的诊所。

正在家里吃饭的巫全贵听见外面人声吵杂,便放下饭碗跑出去。一个人跑过来报告说:“昨晚丽丽家隔壁五保户家的房塌了,四狗和丽丽被压在荒院的房下了”。

巫全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那人再告诉他一遍时,他的身子就哆嗦起来。

昨天晚上他还在推测着,四狗到底和谁有来往?还想着春节前给他办事呢。想不到这个人竟是本家全升的女儿丽丽,这叫他说啥都不能相信。于是就踉踉跄跄地向北地走去,他要去看一看,让自己的眼睛证实这件事。

北地刘根妞的诊所里,刘根妞把四狗的外伤包扎好后,又给丽丽包扎,幸好有四狗护着,丽丽的腿上和头上流了血,包好后她就叫人赶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里。

巫全贵走到北地时,正好大伙抬着两个人往镇上跑去,二狗在大队部住,也闻讯跟了过去,小六在众人把他俩扒出来时就赶到了现场。

一见这种情景,巫全贵的腿一软就蹲在了地上。在后面跟过来的小霞叫着把父亲扶到卫生所里。刘根妞已经给巫全林打了一针,他渐渐醒了过来,看见巫全贵面无神色地坐着,忽然叫道:

“三哥!丢人哪!祖宗八代的脸都叫这俩畜生给丢尽了”。

这件事立即在巫庄村炸了锅,成了所有人议论的话题。本来冬天人们就闲,不像前几年还要搞什么大寨田。现在除了有点门路的人出去搞点小生意,有人出去打工外,大部分人闲着没事,就在村里村外三五成群地议论开来,有的说,“前一阵子巫全贵在外面说他四狗马上就要结婚了,人家问他是哪里的姑娘,他说他也不知道,到时候就知道了,敢情这姑娘就是巫丽丽呀!”

另一个人接道:“听说是丽丽给四狗做了一双鞋,他走到那里都捎着,后来叫他爹发现了,就追问他是谁做的,四狗死活不说,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本家的亲侄女”。

“这么说丽丽的孩子亮亮竟是四狗的?”

“那还用说,前几年丽丽怀孕,巫全林就悄悄把她嫁了出去,还有人怀疑是巫全林干的呢?”

“尽瞎说,丽丽本来就是巫全林的女儿,你怎么会往那儿想呢?”

“可四狗的相好是巫三媳妇,这丽丽如花似玉的,怎么就和他扭到一块了呢?”

“谁知道他们是咋弄到一块了?要不人们咋说,这姓巫的净出些希奇事哩?”

“哎哎哎!这谁得事儿就是谁得事儿,别乱往我们姓巫的头上乱砍噢。”一个姓巫的男人接到。

“哟,说住你兄弟啦,保不准你老婆也和四狗有啥吧?”这男的是给女的叫嫂子的,两人便笑骂起来。

“你这几巴臊货,我看咱俩才有关系来,你忘了那一次我哥不在家,你就把我叫了去,咱俩也和四狗一样脱的赤条条的……”

“放狗屁,我是叫你去吃奶去哩……”

两个人说着打闹起来。

又一个人接着说道:“哎,你说这俩人也真是的,大冬天的天冷的要命,也不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这不是活受罪吗?”

“你知道个球,这两个人把裤子一脱趴到一块儿,肉对肉热着哩,咋还知道冷?”

“听说两人扒出来时,还在一块粘着,四狗那东西还在丽丽身上扎着,几个人拉了半天才把他俩拉开”。

说这话的人说着嘴角上滴着口水,几个女的就笑骂道:“真不要脸,你见了?”

“那是,我当时就在场,拉开以后巫全林不敢看,就叫道:快把他们的裤子穿上。”这人学着巫全林的样子,引得大家又一阵好笑,几个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几个人正在说笑,看见五狗从北面吊二啷当地走了过来,便立即屏住呼吸,一个嫂子辈的女人向前走了两步说:

“五狗,你四哥没事吧?”

“没事,听刘根妞说是流血过多,到镇上输点血就好啦”。

“丽丽呢?也没事吧?”

“没事,我四哥爬在她身上护着她呢,她有啥事?”

听五狗这么一说,众人互相看着,试探着笑笑。

“哎!我四哥也真是,你说你跑那破院里弄啥弄哩?家里恁大地方,还有你自己的服装店也闲着,丽丽家也没人,就是躺到马路上那汽车过时也得绕绕道,你说你咋会跑到那里面去弄哩?这俩人可真是没法说”。

五狗一番宏论,众人先是哑口无言,继尔又笑了起来,一个人附和着:

“就是吗,这俩人也太没眼色了”。

看看五狗的二杆子劲来了,一个人就逗他说:

“五狗,前几年你照你四哥屁股上轧了一砖头,这回该不是你把房弄塌,想再打他一棍子的吧?”

“胡说,这回我可没干!”五狗说道这里忽然想起昨晚二眼、三孬和二棍三个人商量要他去那院里捉鬼的事,立即骂道:

“妈的,是这三个小子干的,他们是气生我四哥才把房子弄塌的,这是想害人哪?”

众人一听,吃了一惊,忙问是谁呀,五狗便把昨晚几个人在外面胡侃捉鬼的事说了一遍,几个人听后议论道:“有可能”。

五狗此刻拔腿就往北地跑去,众人在后面问:“干啥哩你?”

“给我九叔说说”。

五狗说着一口气跑到卫生所里,巫全林一见就说:“老五,叫你回去取钱,你咋又跑了回来?”

“有重要情况报告。”五狗喘着气说着,就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巫全林一听就说五狗:

“快回去取钱吧!取来以后马上到镇上给小六送过去,两个人还等着入院用呢!”

五狗走后,巫全林就找人去把巫全由叫来,他现在不仅是一队队长,又兼了大队(村)的治保主任,这事只有交给他去问问,如果真是这三个人干人,巫全林可决不会饶他们。

谁知巫全由把三个人分别问了一遍,三个人都说是因为害怕,没敢进那个院,只是在三嫂子的房后转了半天,后半夜起风时才各自回家。

五狗回到村里时一群人还在那里议论纷纷。五狗回家里取了钱出来,见众人还在那里说笑,有人还笑出了眼泪,他忽然一急,就说:

“说球哩说?哪个男人不弄女人的?哪个女人不跟男人睡?有啥大惊小怪的,你爹跟你娘不弄,你还生不出来哩。”说着,向众人扫了一眼就气哼哼地走了,说得一大群人目瞪口呆。

巫全贵被小霞扶进卫生所时,刘根妞也给他打了一针,他慢慢清醒以后,见巫全林已在唉声叹气,恨得咬牙切齿。两个人谁也不敢对视,直到五狗回来回报情况后两个人才开始说话。

“三哥,你说这事可咋办?唉——我都没脸出这个门了。”巫全林说着又是一阵叹息。

“九叔,您消消气……”小霞想劝一句,可话刚出口,巫全林又恨恨地说:

“家里出了这种事,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我咋能不气?”

巫全林说着吓得小霞也不敢再吱一声。

巫全贵此刻则像个木头人似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巫全由回来说了那些情况,两个人还在那里呆坐着,一个神情木然,一个咬牙切齿。

按宗亲,巫全贵和巫全林两家是最近的,巫全由和他们又远了一枝,所以思前想后不敢多说。他看两个人这个样子,就问刘根妞:

“九哥和三哥没事吧?”

“没事,主要是生气,肝火上升。我已打了针,慢慢会好的”。

巫全由听后就小心依依地说:

“九哥,三哥,要不咱先到大队部里歇会儿?”

巫全林点了一下头,巫全由就上去扶住他,小霞也掺扶住父亲,一前一后出了卫生所的门。

他们出来后,立即引来满街的目光,几个人都赶紧低下了头。

众人在巫全林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巫全由看看巫全贵,看看巫全林,不知道该说啥。好长时间巫全林又冲着神情木然的巫全贵说:

“三哥,这事到底咋办?我看丽丽的孩子八成也是四狗的”。

巫全林说了以后,抬头看看坐在一边扶着巫全贵的小霞,顿了一下说:

“小霞,这里没事,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爹商量点儿事”。

小霞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下巫全由,巫全由也说:

“没事,你先出去吧!”

小霞出去后屋里只剩下这三个巫庄村巫姓中最有威望的人了。

巫全林又一次地说:

“三哥,出这种事,姓巫的人丢尽了,到底该咋办?你说话呀!”

巫全由也凑过来说:“三哥,事已经出来了,总得想个办法,别让外人看咱的笑话”。

巫全由说完,两个人都看着巫全贵。巫全贵仍然神情木然地呆坐在那里,好大一会儿,他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轻声地说:

“家法”。

“什么?”两个人同时问。

“家法。”巫全贵的嘴又动了一下。

“家法?”

“对,家法,只有动家法”。

“动家法!”连巫全贵也没有见过。但他听他的父亲巫德奎讲过。那是他父亲的爷爷做族长的时候。本族一个叫丑妮的18岁的女子未出阁就大了肚子。被她爹发现后就往死里打,最后又拉到了祠庙里交给族长,族长就把她捆在祠庙前的一棵树上,让她讲是谁干的,可丑妮就是不说,最后被打得皮开肉绽,族长说:不说出是谁就点天灯。

后来,一个小伙子跑出来说是他干的。那姑娘叫着:“小哥,不是你,别管我,快跑。”可小伙子没有走,两个人一块被族长点了天灯,活活地烧死了。从那以后,巫姓再没有出过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后来巫德奎的父亲当族长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本族的一个七岁的男孩娶了一个16岁的女子。每天早上吃饭时这男孩都闹着不吃饭,说是那女的晚上睡觉时用手摸了他的鸭鸭儿。女子羞愧难当,后来就和这男孩18岁的叔叔好上了。他这叔叔娶了一个比他大12岁的老婆,两个人整天吵闹。

的事败露后,巫德奎的父亲就叫人把他俩抓来捆在祠庙前的大树上,打了一顿皮鞭后说:“明天动家法,点天灯”。

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父亲悄悄把巫德奎叫过去说:

“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吓人的,一个天神说早就民国了,你还敢杀人?天神瞪着大眼看着我,我想大概是来救这两个人吧!你趁现在没人,去把他俩放走吧,告诉他们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再回来。”

两个人连夜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那小男孩的叔叔和侄媳妇跑了以后,留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婆,也没有生养儿女。解放后便成了五保户,可她倒特别的能活,直到几年前才死去,活了九十多岁。四狗和丽丽约会的院子就是她留下的。

父亲巫德奎每每向巫全贵讲起这些事儿时心里就有一种救人性命的自豪感。可巫德奎一解放就被拉出来批斗,没有多长时间就连气带吓一命归天了。

从此再没有人提过要动用家法的事儿,也许是兵荒马乱的缘故。解放几十年来更没有人提过这事,这好像是在人们的生活中给忘却了。就连巫全贵此时此刻也是在一种昏沉沉的感觉中想起这两个字的。只是当巫全林和巫全由两个人大声问他时,他才听见“家法”两个字是刚才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

巫全林和巫全由也听老人们说过小哥和丑妮被点天灯的事,也听说过那叔叔和侄媳妇挨打逃跑的事。可在他们三个人中恐怕谁也没有见过那种场面。即是巫全贵见过也是五、六岁的时候,咋会记起那种情景,不过他此刻倒是想起来了。

两个人听巫全贵说要动家法,着实吓了一跳:现在是**的天下,社会主义,你咋能再动家法?

巫全由听清楚以后立即看看巫全林说:

“三哥,不行啊!现在是新社会,上面恐怕不愿意的?”

“三哥,你说动家法是咋个动法?”

“当然不是点天灯”。

巫全贵此刻好像已经清醒了许多,他的手摸索着好像是想从兜里掏烟。巫全由赶忙拿出一支递过去:

“三哥,那你说咋个动法?”

巫全由帮三哥点上烟。巫全林也把头向这边凑了凑。

巫全贵夹着烟使命地吸了几口,才狠狠地说:“每人打八十鞭子,逐出家门,永远不准再回来”。

“你是说叫他俩远走高飞?”巫全林听后说:“不行啊,三哥,不能叫他俩在一起,这恐怕村里人都知道亮亮是四狗的孩子,这要是再叫他俩在一起这不是……”

“那你说咋办?总不能把亮亮掐死?”

巫全贵这句话说的倒很平静。

三个人陷入了僵局。

巫全林又点了一支烟吸着,突然说:

“要我说立即要四狗和巫三媳妇完婚。把丽丽送回婆家,永远不准再进娘家门”。

“她男人要是不要她呢?”

巫全贵看看巫全林接了一句。

……

“那就把丽丽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反正,反正不能让他俩再在一起”。

巫全林说着又把烟狠狠地掐灭。

巫四狗和巫丽丽两个人被送到镇上医院里以后,在医护人员的抢救下病情很快稳定了下来。两个人除了外伤外均无内伤。只是四狗屁股上一个大口子,腿和腰部有几处伤,由于时间长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经过抢救输了些血,病情就稳定了。

丽丽除了腿上两处外伤胳膊上有些外伤外,主要是由于惊吓过度,造成的精神紧张。可以想象,两个人是在极度的兴奋和*中被突然压在下面的。只是由于一根大梁压在了他们身上,使他们难以逃脱,时间一长造成的昏迷。所以,经过抢救很快就脱离了危险,稳定了病情。

丽丽醒过来后见母亲坐在身边,她看看周围的白色环境,回想一下昨晚的情景便明白了一切,就挣扎着要起来。

“丽丽,你刚醒过来,躺下别动。”丽丽的母亲说着,拉着她的胳膊往床上按。

“四哥呢?他怎么样?”丽丽此刻倒显得异常的平静,仿佛她和四狗就是一对夫妻:“四哥,是我害了你……”丽丽说着便哭了起来。几个人经过好一阵劝说才将丽丽劝回床上。

四狗也很快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小六坐在他的床前想了好一阵才说:

“小六,丽丽她在哪里?是我害了她”。

丽丽听见四狗微弱的声音,就不顾劝说地爬了过来,两个人毫无顾忌地抱在一起就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想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看着他们哭,那悲切的声音,使在场的好多人都感动不已。

“丽丽,我坏,是我毁了你,我坏,你跟九叔说说,要罚就罚我一人,只要你和亮亮好,平平安安地,我死也暝目了……”

“不,四哥,这不怪你,是我不好,我勾引了你,要杀要刮都有我来担着,要死,咱就死在一块……”

巫全升从外面进来,看到这种情景就吼道:

“哭哭,哭啥哩哭?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哭?说着就想动手去打丽丽。丽丽妈死命地拉着他。可丽丽就像没看见一样依然趴在四狗身上哭着。

巫全升没办法,就愤愤地离开病房。

第二天上午,丽丽就吵着让母亲回去。

丽丽妈一来丽丽做出这等事十分生气,再者看丽丽也没什么事了,就回去了。

母亲走后,丽丽对小六说:“你也回去吧!你那粉条厂离不开人,我来照顾四哥”。

小六一来这两天因为小翠的事秀秀住娘家不回来,再加上加工粉条确实忙,又看丽丽说得真切,就留下些钱也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两个病号。

病房里只有一对情人。

丽丽便把茶几上放的桔子拿起来,剥了一个一瓣一瓣地喂着让四哥吃。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管四目相对地看,可每一眼都是那么的饱含深情。

“丽丽,你说我爹和九叔会把咱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四狗说。

“管他呢!反正总不能把咱俩勒死?”丽丽说着:“反正就是这件事,人也丢了啦,随便吧”。

“你有啥打算?”四狗又问。

“啥打算?反正这事儿也挑明了,回去就和他离婚,和你结婚,反正除了你,我再也不嫁别人了”。

丽丽说的十分坚决,让四狗心里好生感动。

“要是九叔和爹不愿意呢?”

“不愿意咱不会也跑?人家小六和秀秀不是跑出去了这么多年?”

四狗想想也是这个理,反正就这回事了,自己也豁出去了,为了丽丽,就是死了也不后悔。

两个人在这里的几天,真是你敬我爱,过的愉快极了。但好景不长,没有一星期,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新来的病号没有床位,让他们回家里去调养。

尽管对这件事巫全贵气的要死,但在潜意识中他好像还有些满意,因为丽丽比起巫三媳妇来自然是强多了。但丽丽和四狗是巫姓的宗亲,这又令他感到丢了巫家的人,所以才要动家法,逐出家门,可对巫全林来说却不同了,他决不会让自己的侄女(其实是女儿)嫁给巫四狗这个挂牌游过街的人,何况他还是自己的“情敌”。所以,几天来他极力要巫全贵让四狗把巫三媳妇娶过来,巫全贵没办法也就做好准备,并由巫全由作媒找巫三媳妇说合。

巫三媳妇几年来虽然和二狗暗地里来往,但一颗心却在四狗身上,听说四狗和丽丽的事,她难过地大哭了一场,想想几年来和四狗的交往,好像心里明白了许多。所以当巫全由来说合此事时,她并不同意。

“全由叔,既然他俩好,我看就让他俩结婚吧!你们这样苦苦地逼他们干啥哩?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哩!我领着毛毛这不过的挺好?何必要拆散人家一对?”

“巫三家的,他们这样不合法!婚姻法有规定不准近亲结婚,他们这是近亲结婚呐?”

对婚姻法一知半解的巫全由竟拿出了法律,把许妮说得无话可说,最后她说:

“四狗要是不愿意咋办?”

“这事现在已由不得他了,由你三叔、九叔和我作主,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巫全由口气坚决,巫三媳妇就答应说:“那我就听从三位长辈的安排”。

听说四狗他俩要回来,巫全林就把三哥和巫全由叫来商量:四狗回来后先把两个人叫到大队部(大队部的所在地就是巫姓原来的祠庙,后面还有一间老房子,听说最近准备把它再修建一下),并让人分头通知巫姓的老少爷们到那里集合,准备先将两人各打四十鞭子(最初定的是八十鞭子,由于许妮的说情改成了四十鞭子)。然后让四狗和巫三媳妇拜天地祖宗成亲,并起誓不再和丽丽来往。把丽丽的丈夫也叫来,如果他不离婚,就把丽丽领走,永远不准再回来,如果他要离婚,就把丽丽关起来,直到再找下婆家。

几个人商定以后就领着族人在村口等候,自然也引来了巫姓以外的好些看热闹的,人们在看着“这场戏”怎么个演法?

四狗和丽丽远远看见村口站了许多人不知是怎么回事,走近一看,才见巫全贵、巫全林、巫全由、巫全升等许多巫姓的长辈都站在那里,就知道是冲他俩来的,但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两个人互相看看就只管走过来。谁知一到跟前,巫全林就命四个青年上去把他俩抓住扭到了大队部(祠庙),把两个人分别捆在两颗树上,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

第一个打的是四狗。

打鞭的人是原来的一个车把式,由于这几年生产队的车马都分了,他也再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今天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所以打起鞭子来很用功夫。他远远地站着,挥动长长的鞭子,每打一下就有一声清脆的响声。幸亏是冬天,四狗穿着厚厚的衣服,但即是这样身上的衣服也被打得开了花。

打了以后,巫全林走上前去说:

“四狗,你违背了族规,败坏了门风,今天我和你父亲当着全体巫姓族亲作主,要你和巫三媳妇许妮成亲,你同意不同意?”

四狗无力的抬起头说:“不同意,打死也不同意,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就要和丽丽结婚,除了丽丽我谁也不娶”。

巫全林一听气的在地上直转圈儿,最后他咬咬牙说:“再加二十鞭子”。

这时丽丽在另一边大叫起来:“大伯,这不管四哥的事,要打就打我,你已经打过他了,该我了!”

巫全林没有理她,又叫车把式打了起来。可打了以后四狗反倒更带劲了:

“打吧!打吧!再加二十鞭子,打死我也要娶丽丽。”还大声地喊叫:“丽丽,我要娶你,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丽丽在另一边应和着:“我听见了四哥,我也爱你——”

巫全林,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在挂牌游街时的死狗,今天会如此胆大妄为?

无奈,一群人又把目标转向了丽丽。谁知丽丽同四狗一样对挨鞭子好不在乎,甚至大声叫道:“打吧!打吧!有本事把我打死。”最后气恼了还说:“亮亮就是我和四狗生的孩子,你们去把他掐死吧!”说的巫全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他一个箭步就冲上去给丽丽了一个耳光,丽丽的鼻子立刻就流血了。

这时巫三媳妇分开人群冲上前去,“扑咚”一下跪在了地中央:

“三叔、九叔,你们就饶了他俩吧!我求你们了……”

巫全林立即让人把她拉走。

巫全贵小声对巫全林说:

“要不把他们俩赶出去算了,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不行,我就不信治服不了巫四狗?”

巫全林说着,简直要把牙都咬碎了。

从上午10点多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四狗和丽丽没有一个人屈服,弄得一群人毫无办法。

这件事终于由三里五村的人你传我我传你,一直传到了镇政府。

下午一点钟镇党委马副书记带着镇妇联和团委的人赶到了这里。马书记下令巫全林立即放人,可巫全贵上前说:

“书记,我这是教训我儿子”。

“教训谁也不行,打人就是犯法,立即放人!”

巫全贵一听“犯法”两个字便不在多嘴,他叫人把四狗和丽丽解了绑。

马书记一行人把巫全林、巫全贵、巫全由、巫全升等人叫到大队部的办公室里,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然后说此事该由司法上处理。并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特别是巫全林,身为**员带头搞这些,应深刻检讨。

巫全由说:

“马书记,我听说婚姻法上也不允许同姓结婚呐?”

“不是同姓,是不允许近亲结婚!”妇联会来的女同志解释说:“婚姻法规定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五代以内直系血亲不能结婚,他俩几代了?”

巫全林立即说:

“我们是近亲,我爷爷的爷爷和我三哥爷爷的爷爷是一个父亲,这可是近亲呐,还不过五代哩!”

巫全林说后,妇联会的同志就算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你们爷爷的爷爷和一个父亲,这样的话到你们这一辈就六代了,到他俩那就是第七代,这不违背婚姻法,他们两个是可以结婚的”。

“可丽丽已经有男人了!”巫全由在旁插话。

“这要有法庭上解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这样做是私没公堂”。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外边还有一群小孩在围着四狗和丽丽看,两个人在抱头痛哭。

丽丽在镇妇联会同志的帮助下,和原来的丈夫提出了离婚。

经过一番曲折的磨难,巫保信和巫丽丽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巫全林没有去,巫全升也没有去,只有丽丽的弟弟把姐姐送了过来。

由于巫全林的极力反对,巫全贵也没有通知过多的亲属,只是草草地举行了一个仪式。但村里看热闹的人却比别人结婚要多的多。当丽丽在弟弟的陪伴下走到了巫全贵家门口时,响起了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四狗便慌忙从家中迎接过去,两个人不待别人过去,就抱头痛哭起来,那哭声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甚至有几个人也流出了眼泪。

省却了一切程序,也没有再拜天地,只有眼泪伴着一对幸福的新人,直到小霞跑过来拉住丽丽的手说:“丽丽姐,别哭了,该高兴才对”。

丽丽止住泣声哽咽着说:“我是高兴,我是高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嫁给四哥,可今天成真的了。”说着,丽丽松开四狗拉住小霞,三个人才回到家里。

四狗和丽丽的结婚在巫庄村揭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像当初议论四狗挂牌游街一样议论纷纷,这使巫全林乃至整个巫姓的人都丢尽了面子。

结婚的第二天,巫全林就让人把巫全贵叫到家里,辟面就说:

“三哥,这事闹得,你今后还让人活不让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好赖给他们办了算了,要不这上边……”

“明天就让他们滚出去,离家越远越好”。

巫全林好像有说不完的怨气。

“九弟,好赖也得三天以后哇?”

巫全贵面有难色地说着。

“不行,明天就让他们滚。”

巫全林说的十分地坚决。

“九弟,我看再快也得等三天以后,明天你叫他俩上哪儿去呀?再说昨天镇上还来人说,不准为难他们,歧视他们,这……”

巫全贵吞吞吐吐地说着。

听到镇上有人来过,巫全林抬起头看了看巫全贵说:“什么团委?妇联?算个球!你不要拿个鸡毛当令箭,我干工作几十年了,见得多了”。

巫全林说着吸口烟,缓下气来:

“三哥,你给四狗说说,三天以后必须离开巫庄,以后永远不准回来”。

“我也是这种想法,让他俩出去算了,在家里不要说你心里难受,我也觉得脸没处放”。

巫全贵说着,巫全林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晚上,巫全贵把四狗叫到堂屋里,好长时间才说:

“四狗,爹不怪你,你总算成亲了。这几年在家里要不是你撑着,这个家早零散了,爹不怪你……”

“爹,孩儿这些都是丽丽教的,几年来她一直暗地里调教儿子”。

“别说了。爹知道,丽丽是个好孩子。可爹今个想给你说个事”。

“你说罢,爹!”

“你知道你俩结婚在咱村产生多大影响吗?都是指着脊梁骂咱老巫家呀?爹不怕,爹老了,只要能叫你们都娶上媳妇就行,爹什么都不在乎。可你九叔是支书,你叫他以后咋往人前站呐?”

巫全贵说着,弹了弹手中的烟,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我想过了,你和丽丽先出去一段儿,要不,给你三哥说一下,叫他老丈人在县上给你和丽丽找个事儿?”

“爹,我知道。”听着父亲的话四狗说道:“我知道九叔恨我,不想让我和丽丽在家,过两天俺俩就走,我有手艺,不怕没事干?我想到城里租一间房,还开缝纫店,就丽丽俺俩带上亮亮也饿不死。你不用给三哥说了,我不想去求他”。

“中,中,是我的儿子,有志气。”巫全贵说着,走过来拍拍四狗的肩磅,心里想着,又了却了一件心事。

几天以后,巫保信和丽丽便告别了生养他们的巫庄村,去到县城,在一个街上租了一个门面房,开了一个缝纫店。四狗的“徒弟小梅也要去,四狗便让她一块儿去。

四狗和丽丽的结婚,不仅使巫庄村议论纷纷,而且传遍了三里五村,那传法自然也就走了样。人们传说着:“巫庄村姓巫的堂兄妹俩几年前就偷情,生了一个孩子,没办法把妹子嫁了出去,谁知两人还不断来往,一天晚上两个人赤条条被压在一座破草房下,无奈家里人只得让两人结婚,连镇上的干部去说都不行,最后还是成了亲。

这事自然也就传到了李庄李老铁的耳朵里。他心想:你们巫家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我儿子那事算啥?不就是兄弟睡了嫂子,可你却让女儿住娘家不回来,弄得我家坏了名声,连小儿子也娶不下媳妇。想来想去觉得心里窝气,便把本家的兄弟叫来商量。兄弟出主意说:

“这事你不要露面,先让铁蛋拿上礼物去叫小霞回来,他要是不让女儿回来,那咱就不客气了,组织几十号人去把小霞抢回来,他巫全贵要是敢放个屁,咱就揭他家的丑事,叫他无脸见人”。

几个人商量已定,李老铁便给铁蛋备了一份象样的礼物,要他去接小霞。

时间已临近春节。

李铁蛋到巫全贵家时只有五狗的哑巴老婆在家。她呜啦了一通后,让铁蛋坐下便到村里跑着找爹和小霞。

其时小霞正在六哥的粉条场里帮忙。巫全贵带着孙子磊磊和外孙小宝在北地里同一群老者闲谈。哑巴先找到小霞,她看了她的比划以后感觉到好像是李老铁家来了人,就比划着说要她去找爹。于是哑巴便找到北地见到了公爹。两个人一同回到了家里。

巫全贵在哑巴的比划中知道是小霞有什么事?可没有想到是李老铁的儿子李铁蛋来了,所以一进门就扳起了面孔。

李铁蛋见巫全贵进来就忙迎上前说:“爹,你回来啦,我爹叫我来看看您。”说着递过一支烟来。巫全贵并不接,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点了一支说:

“坐吧。”两个人在堂屋门口坐下,巫全贵看看李铁蛋,没好气地说:

“你咋不叫你爹来哩?他在家干啥?”

“我爹忙,叫我来看看您!”

李铁蛋说着把带来的东西挪到了巫全贵的面前。

巫全贵“噢”了一声又把东西挪到一边说:

“你爹忙吧?这几年政策好了,家里都做些啥?”

巫全贵说着看了李铁蛋一眼。

“种地呗,咱能做啥?”

李铁蛋说着,显得十分扭捏,两人便都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大约三分钟。

铁蛋说:“爹,我爹说,快到年关了,家里忙,想让小霞回去”。

李铁蛋说着,显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事得和小霞说,她要愿意,你就把她领回去,她要不愿意,我说了也白搭”。

巫全贵说着抽口烟看看铁蛋。

“我爹说给你说说,你让她回去她就回去了”。

巫全贵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出主意叫他来的,就又白了铁蛋一眼,把哑巴叫出来比划着说:“去把小霞叫回来”。

哑巴出去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停了一会儿,小霞便和哑巴一块儿回来了。

小霞看了铁蛋一眼,径直走到堂屋里。巫全贵在门外说:

“小霞,铁蛋来接你回去的,听爹的话,回去吧!”

“不回去,死也不再进他家的门”。

巫全贵听后看看铁蛋说:“你都听见了,我有啥办法?”

李铁蛋没好气地走了。

铁蛋走后,巫全贵来到堂屋说小霞:“小霞,听爹的话,过两天回去看看,你公爹和你婆婆人还是不错的,这样老住娘家也不是个事,我寻思着,你等二蛋也结了婚就搬回去吧!啊!到时叫铁蛋和你公爹说一下,分开过算了。既然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就嫁鸡随*!”

巫全贵说了一大通,小霞也没有吭声,他就又说:“你心里有啥想法,给爹说一下,老闷着也不是事呀!”

“我要离婚。”

小霞终于说话了。

“那哪儿成?你这不是叫你爹落闲话吗?”

巫全贵一听就有点发急似的。

“有啥闲话?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丽丽姐不是离婚了?”

巫全贵一听就恼了:“别说了,这件事叫你爹丢尽了人,你看你九叔恼的,光想把我吞吃了。你再找个事,你叫我这老脸往哪搁?”

巫全贵一发火,小霞便不再吭声了。

晚上快吃饭的时候,李老铁本家的兄弟李老黑领着李铁蛋,李二蛋等李庄李姓十几号男劳力闯进了巫全贵家,一进门就叫道:

“巫全贵,你出来!”

巫全贵知道事情不好,李庄要来抢人,就悄悄告诉五狗快去给巫全林说一下,让姓巫的人赶紧过来,然后走过来掏着烟说: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坐!坐!坐下说话。”说着忙给每个人让烟。

十几个人有的坐下了,有的还在站着,齐刷刷的一院子。

巫全贵家除了五狗、六狗在家外,剩下的就是小霞、哑巴和几个孩子了。但巫全贵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看这阵势,心中并不慌乱,给每个人递过烟后,他拉住李老铁的本家弟弟说:

“兄弟,都是自己人,有啥事咱坐下来商量商量!”

这时李老黑开口了:“巫大哥,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咱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我们是来接小霞的,你要是明白,就让小霞跟我们回去,快春节了,别伤了亲戚的和气,你要是不答应,就别怪你兄弟不客气了?”

“兄弟说哪里话?我啥时说过不让小霞回去了?”

巫全贵在使用缓兵之计,想把他们先稳下来,等巫全林他们来了以后再说。

“既然巫大哥同意了,那就让小霞出来跟我们回去吧?”

“你慌啥吗?既然来了就坐下歇会儿喝口水,说说话吗?”

巫全贵还在打哈哈,心里想着巫丛林怎么还不来?

其实这些人来的时候,巫全林就知道了。他故意想让巫全贵难堪不往前面去,其时门里门外挤了很多看热闹的,也有好多巫姓的,就是没人挑头进去说话。

李老黑已看出来巫全贵是在耍缓兵之计,他怕夜长梦多,就准备强行抢人。

李老铁就说:

“不了,我们以后再喝茶说话,现在我要小霞先跟我回去。”说着就示意要进屋去抓小霞。这时小霞突然地出现在门口,对着那人说:

“老黑叔,是你今天领人来抓我的,我问你,你叫铁蛋和二蛋说说,小宝是他俩谁的孩子?要是说清楚了我跟你回去,要是说不清,我死也不回去”。

小霞说着,两眼直逼李老黑。李老黑听后觉得无法接话,就退到后面,示意铁蛋和二蛋上前说话。铁蛋上前一步说:

“我家没教养,可你家有啥好事?哥耍妹子,这种丑事咋不说说?”

铁蛋一说,一群人便嗡嗡起来,甚至有人说道:“你为啥不回去,是不是你娘死了,在家陪你爹哩?连自己男人都不要了?”

众人起着哄,不顾巫全贵的极力阻拦就想冲过去抢小霞。正在这时五狗大吼一声持一把铁叉冲了过来,原来巫全贵叫五狗去叫巫全林时,他怕爹一个人在家吃亏,就让小六去,自己找了一把铁叉站在后院的门口看着,看看爹要吃亏了,就冲过来叫道:

“妈的,谁敢过来?老子就放了他的血”。

众人一看立即停了下来,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二愣神,他手持铁叉站着,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这一群人:

“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才见巫全林分开人群从后面走了过来。他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然后叫五狗放下铁叉,对李老黑说:

“他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想,都是亲戚,你带这么多人,这不是想断亲吗?你以后还叫不叫小霞回去了?他现在不想回去,咱慢慢作工作,等她慢慢想通了,不就自然回去了吗?你带这多人来,你想想能出这巫庄村不能?”

“巫支书,我也不想这样,可小霞她已经住娘家半年多了,我老铁哥他人老实,不会说话,也不知这事该咋办?你既然说慢慢作工作,那就给个准信,叫小霞啥时回去?”

“这可说不准,得看你们的态度?还是像今天这样,她是不会回去的,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巫全林不愧为多年的大队支书,一番话竟让李老黑无法对答,最后只得带着人悻悻而归。

李老黑一行人走后,巫全林对巫全贵说:

“你老让小霞住娘家也不是事儿,得想个办法让她回去呀!”

“小霞说她想离婚,可我想……”

“她说离婚就离婚?这家里的丢人事还少?”

巫全林说着,仿佛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在了小霞身上。

“你不知这几年小霞在他家过的啥日子?”

“啥日子?他还能一天打她三顿不成?”

“不是这儿个……”

巫全贵欲言又止。弄得巫全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是为啥?”

……

巫全贵无话可说,但在巫全林的催问下,他还是咬咬牙说:

“小宝,小宝都四岁多了,可连小霞也说不清是他兄弟俩谁的孩子……”

“啊——”

巫全林着实大吃一惊,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这几年的丢人事咋都出在咱老巫家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长时间,巫全林站起来摇摇头说:“三哥,我回家了,小霞的事你看着办吧!”

离开巫全贵的家,巫全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平衡,他站在村上吸了一口烟,又仰脸看看天,心里想着晚上该干些什么,就不由地向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的一排平房,除了二狗住得两间房有一间亮着灯外,其余的都是黑咕隆咚的,巫全林便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随便翻看了一下,便放在了桌子上。

他干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走到那间亮着的窗前,然后点着脚向里看,由于玻璃窗上糊了一层旧报纸,他从缝隙里使劲地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里面。于是就走过去敲门,叫一声“二狗!”

“谁呀?”里面传出许保珍的声音。

“是我!”

“九叔呀!二狗他还没回来”。

许保珍说着,开开门,巫全林走进去,就四下里瞅,并小声说:

“二狗还没回来?”

“没有,毛毛在里面做作业呢!”

巫全林走过去,站在毛毛身边说:

“毛毛,做作业呀!”

“九爷,这道题我不会,您能给我讲一讲吗?”

巫全林一听“九爷”两个字,心里就不是味,他心里想着,该叫爹爹,但嘴上却说着:

“九爷不会,九爷没上过几天学,你做吧!”

说着便从里间退了出来。走到许保珍面前说:

“二狗啥时回来?九叔急啦!”

“我也说不准。”说着便低下了头。

“走,去我办公室里”。

巫全林拉了拉许保珍的手。许保珍面有难色地向里间看看。

“走吧!快点!”

许保珍推了巫全贵一下小声说:“我怕!”

“没事,九叔快点”。

“那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再去”。

“你快点儿!”巫全林说着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着,一副坐卧不安地样子。

停了几分钟,许保珍便轻轻推门进来。巫全林赶紧把门反锁上,一把抓住许保珍就亲了起来。

许保珍扭着身子嗲声嗲气地说着:“九叔,你快点,别让二狗回来了”。

巫全林亲着许保珍把他拥到里面靠墙放着的那张小木床上,那小床便格吱格吱地响了起来……

等巫全林从许保珍的身上爬起系裤子时,又腾出一只手拍拍许保珍的脸蛋说:

“你让九叔美死了!”

许保珍束好裤子就赶紧离开了巫全林的办公室。

巫全林把轻松了许多的身子又坐在桌边,翻看了好一阵那个破本子,才带上门向家里走去。

拐过北地的路走进村子,巫全林心想:此刻巫三媳妇不知怎么样,于是就想再去瞅瞅,谁知没走几步,迎面就有一个人向他走来,巫全林一阵心慌,叫道:

“谁呀?”

“九叔,是我呀!你又开会啦!”

原来是巫二狗。

“噢,没有,我在镇上有点事,回来晚了”。

巫全林没有说在大队(村)部,也没有敢往巫三媳妇家拐,径直回家了。

其实,在巫全林趴在许保珍肚子上快活的时候,巫二狗也正趴在三嫂子的肚子上。

这一段儿他一方面因为给人盖房忙,一方面许保珍看得紧,所以也没敢去看看许妮。今天最后一所房峻工了(因为天气已经开始上冻了,以后就不再干了)。二狗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反正也晚了,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三嫂子。

许妮本来对四狗抱了很大的希望。再说,村上的人都知道他俩的事。二狗结婚后一方面二狗的老婆许保珍看的紧,一方面许妮心里想着四狗,所以他几乎和二狗断了来往,心里只想着四狗。

谁知四狗心里想的是丽丽。

当四狗和丽丽的事出来以后,许妮的心伤透了,她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静下心来想想,这几年好像四狗总是躲着自己,原来是他和丽丽好上了,因而对四狗的愧疚心情便一下子消失了。后来当巫全由给来她家说要她和四狗结婚时,她本不愿意,可巫全由说他俩结婚不符合婚姻法,上面要管的,这使她心里破灭的希望又死灰复燃。谁知四狗吃了秤锤铁了心肠,非要娶丽丽。在大队部鞭打两个人时,她在家里,心里还想着该很很教训教训四狗,出出自己心头的无名火气。可后来还是忍不住又跑到了大队部,她看到了那一幕幕鞭打的场面,他的心又好生感动,所以就跑了过去为两个人求情。如今四狗和丽丽结婚了,她也就无牵无挂了。这天晚上当二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不顾一切地跑上前趴在二狗的怀里哭了起来。

“二狗哥,你还记挂着我?”

“我咋会忘了你呢?这一段儿时间赶活忙,再说,保珍也老盯着我,也没瞅空来看看你”。

二狗说着抚着三嫂的脸亲了亲。

“你记着妹子就好,我这心里好苦呀!”

“弟妹,你别哭,有啥难处给我说一声,啊——”

许妮哽咽着点点头。二狗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说:“三嫂,你拿着,缺啥少啥给我吱一声”。

“我不要,只要你闲了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许妮推拖着,二狗还是把钱塞在了她的兜里……

两个人自然少不了一阵风起云涌。

当二狗依依不舍地离开许妮,心里还在品味那种拥有两个女人的感觉时,却碰到了从北地回来的巫全林,他装作无所谓地和他打了招呼就匆匆地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许妮拿了二狗给的一百元钱,想到镇上给儿子毛毛买件衣服,可转了半天也没有买着合适的,最后还是花了十几元钱撕了一块布。

许妮把布拿在手里,她才忽然想起四狗已经去城里了,这布可让谁给儿子做呀?想来想去觉得不如在街上花几毛钱剪一下,拿回去自己做算了。

到了裁衣店里才想起儿子没来,没法量尺寸。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抬头看见对面的理发店里走出一个人来,她的心里忽然一惊:“怎么像是大狗?三伯不是说他还得再住二年多吗?”

她张口想喊,那人也看见了她,便大步走了过去。

“弟妹,是你呀!干啥哩?”

“大狗哥,真是你呀?!我还以为眼儿看花了呢!”

两个人都笑着走在了一起。大狗看看许妮手中的布料说:

“弟妹,买衣服呀!”

“我给毛毛买了块布料,快过年了”。

“噢,小毛长高了吧!这都六年多了?”

“长高了,十三、四了,快长成大人了”。

“巫三兄弟还好吗?”

许妮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怎么了弟妹?”

“他死了好几个月了,是收麦时死的”。

“啊……”

大狗啊了一声便不吭声了。

许妮擦揉了几下眼睛便恢复了常态。

“大狗哥,你咋提前回来了?听三伯说……”

“我又被减了一次刑。前一段小六去看我不知怎么给管教说了,这不没两个月就把我提前释放了”。

两个人说着话,大狗过去背起了行李,许妮也帮着拿了一部分。

“不再去了吧?”

“不去了,监狱我是住到头啦!”

大狗说着,脸上露出好多的轻松。

“九叔好吗?我得好好给他陪个不是呀!”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了村里,三嫂没来的及往家拐,就拿着行李给大狗送了过去,一进门就嚷了起来:

“三叔,大狗哥回来啦!”

闻讯跑出来的巫全贵看见巫三媳妇就急着说:

“什么?大狗回来了,他在哪儿?”

许妮回头看了看,放下行里,就拉住巫全贵向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口,只见巫大狗双膝跪地上大声叫道:

“爹——娘——儿子不孝,儿子回来啦——”

巫全贵跑了过去。

父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站在旁边的许妮见状,忙过去拉起巫全贵说:

“三叔,大狗哥回来了,该高兴,快回家去吧。”说着她又去拉大狗,当他的手触到大狗的胳膊,脸便忽地热了一下。

几个人回到家里,巫全贵说小霞:“快给你三嫂拿凳子坐。”接着,又老泪纵横地说:“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再去了?”

“不去了,爹!儿子减了两次刑,提前释放了”。

巫全贵和大狗在堂屋坐下后,就招呼小霞:

“小霞,快叫你五嫂做饭,叫你三嫂子也别走了,中午一块儿在这吃饭”。巫全贵说着,心里不免又想起四狗的事,觉得对不住她,就显得格外的热情。

“不了三叔,我回去了,还有毛毛呢!”

第二天,大狗在小霞的陪同下来到母亲的坟上,好一阵痛哭,这个胆小怕事,忠厚老实的杀人犯终于回来了。

为了表示庆贺,巫全贵连续两天演了四场电影。

村上的人自然也纷纷过来说话,家里显得热热闹闹,可是几天过后巫全贵的心就沉重了下来。

现在家里三狗随媳妇住在城里;四狗和丽丽在城里开服装店;小七也不在家;二狗夫妇俩住在外面,可刚挪出去时间不长,还在家里吃饭,两个人吃饭时回来,吃了饭就走了;小六大部分时间去韩坡儿吃饭。除此之外就是五狗两口子,他们不分场合地戏笑打闹,让人看了别扭。在这种情况下,大狗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院里的石头上吃饭,这令巫全贵心里十分地难受。

这个已经四十六、七岁的男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没有感受过女人的气息,又住了六年多的监狱,如今回到家里又面对众弟妹异样的目光,所以只有沉默。他现在的神情就象当年二狗一样,一幅阴沉的面孔,而愈是这样巫全贵的心里就愈发难受,因而想法给大狗找个媳妇已经成了巫全贵的一块心病。

正当巫全贵准备托亲告友给大狗说亲的时候,巫全由来家里说:

“三哥,我给你说个事,你看行不行?”

“啥事?”巫全贵急切地问。

“那天,我见大狗回来时,巫三媳妇帮他拿着行李从镇上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倒是怪像一对的。你要是同意,我去说合一下”。

巫全贵闻听心里一阵激动,半天才说:

“不知她看上看不上咱大狗,他俩相差好几岁哩!”

“这有啥?不就是六、七岁吗?现在有的城里人像大狗这样年龄还找大姑娘哩,我约摸着这事儿能成”。

“那你就快去说说”。

巫全贵真有些心花怒放了,一下子满天的云彩都散了,他不由急切地摧促巫全由起来。

中午吃饭时候,巫全由给巫全贵报告了大好消息:“许妮同意了!”

于是巫全贵便紧锣密鼓地畴办,准备在春节前夕,将他们的婚事办了。

就在大狗结婚的前几天,小霞向镇里的司法所提出了离婚。通过调查,司法所判定李铁蛋和巫小霞离婚,小宝判归小霞抚养。

大狗结婚的日子,也是小霞离婚判决书下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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