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酒，自然要有下酒菜。不过下厨的不是郁青婵，自从她在李别羽昏迷时，自己弄了一次食物后，就再也没勇气走进厨房了，当然更不会是小黑和小紫，他们辟谷多年，早就不在食用这些俗物。所以，下厨的只能是李别羽。

一个大男人围着围裙在灶间里转来转去，似乎有些奇怪，厨房不应该是女人的天下么？可为什么天下名厨，大部分都是男的？郁青婵想不通，也便不去想这些，只是身体倚在临时作为灶间的房间的门上，安静看着李别羽满头大汗地忙东忙西。一种奇怪的安心的感觉，溢满她的心里。她就这么看着李别羽，一直到他把四个凉菜两个热菜端上了桌。

摆在桌子上的菜很普通，不过是几个家常小炒。身在李家大院，李别羽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厨房，只是偶尔嘴馋，才会和李青鹤拎着瓶酒，到厨房里缠磨着掌厨的大师傅，央求着大师傅帮他们烧几个菜，然后一起围坐在厨房宽大的操作台上，吆五喝六地吃吃喝喝。看的多了，也就多少懂了点。

菜很普通，酒却是好酒，狄融埋在地下千年的酒水，被小紫起出一坛，年深日久酒水已经蒸发的只剩下一点粘稠的酒膏。小紫取来灵泉勾兑了，盛在白玉雕成的杯子里。修真界的人辟谷，独独对号称五谷之精的酒并避讳。这道理围在桌边的四人同样不明白，或许是因为饮酒醉而忘忧？千百年的寿元，相对的要承受的悲喜更多更沉重么？不过这些完全不在四人的考虑范围，只是知道他们想喝酒时，有酒便是。

四人没人在乎菜好不好吃或者酒味道醇不醇厚。只是不停微笑着体会一种情绪，一种让心脏被填塞得满满当当的充实感觉。或许这种感觉应该称为幸福，可这描述似乎又不太准确。等到四人菜至见底，酒至微醺的时候，也没人能读懂其他人脸上微笑的确切含义。

瘫在椅子靠背上，李别羽四肢大咧咧地摊开，嘴里犹在啧啧有声。郁青婵一脸淡淡的坐在旁边，只是眼里的笑意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小紫不时盯着身边的小黑，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之意，让小黑至少多灌下十几杯酒，小黑摸着肚子笑道：“这都多少年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一吃，还真有些忍不住要多吃。”

李别羽一仰脖子，哼道：“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做的菜好吃。”

“得了吧，你就别吹牛了。你这菜也就刚刚及格的分数。还不是因为酒好，这可是我主人珍藏的酒，本就不是凡品，如今又藏了千多年，你就想想这年份都知道好到极点了。”小黑拆台说道。

李别羽恨得咬牙切齿，威胁小黑把刚才吃下的菜吐出来，小黑则要李别羽把喝下的酒也还给他，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郁青婵抚额苦笑不已，小紫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要我帮着看看太虚钟上写的东西么？现在就拿出来吧。”

李别羽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当下也顾不得再和小黑斗嘴，取出了太虚钟递给小紫。小紫接过后，仔细地看着那铭刻在钟身上的文字，一边看还一边和李别羽开玩笑：“我说弟弟，这要是绝世功法，我给你翻译过来，你总得许我些好处吧？”

“好处？”李别羽眼一翻，想了半天才道：“要不我把自己送你得了。”

小黑在旁边嗤笑：“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这文字虽然古旧，不过太虚钟只是件玄级的法宝，功法就算威力不错，也不太可能是什么绝世功法的。”

李别羽正待反驳，小紫却忽然站了起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也毫无所觉，一只攥着太虚钟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泛白了。其他三人被吓了一跳，小黑更是心切，问道：“怎么了？”

“雾霭天涯诀！”这五个字，从小紫嘴里艰难地吐出来，仿佛用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

“什么？”小黑一愣，急忙从小紫手里抢过了太虚钟，仔细地看了一遍，双目失神地跌回了椅子上，嘴里还喃喃地嘀咕着：“果然是，果然是，难怪……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小黑和小紫的反应，可真的把李别羽和郁青婵吓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着同样的疑惑。李别羽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这是这么啦？那个‘雾霭天涯诀’又是什么东西？很了不起么？”

小黑听李别羽发问，把视线从太虚钟上挪到了他的脸上，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件事要说起来，比我和小紫分开的时间更久了。”

李别羽马上趴在了桌子上，单手托着腮帮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郁青婵也侧着头，瞪着小黑的下文。小黑见两人好奇心重，不由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既然想听，就让小紫来讲给你们听听罢了。”

小紫结果话头，说道：“你们都看过了玉简里的那篇游记了，也应该知道写这篇游记的，正是我和小黑的主人狄融。写这篇游记时，他不过是个金丹初成，是修真路上一个籍籍无名的寻常修真者，在人数众多的修真者中，可以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小紫这一句话，就让郁青婵听得心惊，金丹期的修真者还只是普通的，那当时的修真界实力应该有多强大？反观现在金丹期的人数十根手指都用不完，就能数个遍了。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给了郁青婵太多震撼的她，继续着自己的讲述：“那时的主人，有些气馁。他的修真资质并不算好，虽然结成金丹，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的成功，想要修为再次提升，却是希望渺茫了。于是主人便不再专注于修炼，外出去游历了，每天寄情山水之间，倒也快乐逍遥。”

“就在他从穆云山上的妖兽巢穴下来不久，在一处山野间，救起了一名重伤的女子。那女子名叫璎宁。主人为她治伤，又收留了她。两人日久生情，终于结成了双修伴侣。璎宁伤好后，却修为尽失，不过她见识广博，虽不能修炼，却和主人一起创造了一种功法，这种功法颇为霸道，主人在修炼了这种功法后，就很快突破了金丹期，修为大进，俨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高手，在修真界一时风头无两！这套功法的名字，就叫雾霭天涯诀！”小紫说到这功法的名字时，李别羽、郁青婵两人再次失声，这太虚钟上还真的记载了绝世神功？！

“璎宁对我和小黑也很好，当时我和小黑灵智初开，对于世事并无了解，都是她一句一句教给我们的，那游记边上的注解，就是她教授我们识字之时写下的。”小紫没有因为两人的吃惊，而打断自己的话：“主人和璎宁很是恩爱，我和小黑从未见他们争吵过。可有一天，主人从外面怒气冲冲的回来，和璎宁忽然吵了起来，吵些什么我和小黑并没有听到，只是听说了一些片言只字，说什么魔功，说什么正道。两人最后甚至大打出手，让我们吃惊的是，一直以为修为全失的璎宁，竟然能和主人斗个旗鼓相当，主人或许还稍有不如！两人打了两天两夜，结果却是主人一掌打伤了璎宁！璎宁含恨而去。”

“不对吧，你不是说狄融和璎宁比，还稍有不如么？怎么最后变成狄融赢了？”李别羽打岔问道。

“因为当时主人躲不过璎宁的一掌，存了拼命的念头，却没想到半途璎宁撤回了掌力！”小黑插言。这句说出来，四个人都静默了。当初狄融和璎宁在这一掌过后，会是什么心情？

无声的压抑，让四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小紫强笑了下，出言打破了沉默：“璎宁离开时，主人从怀里掏出了记录着那雾霭天涯诀的玉简，当着璎宁的面，一掌拍成了粉碎，发誓再不会修炼其中的内容，璎宁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吐了口血后，转身离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璎宁。”

“璎宁走后，主人每日郁郁寡欢，在洞府中不是修炼，就是发呆，从不出洞府一步。那次接到传讯玉简出去，还是他和璎宁闹翻以后的第一次外出。”小紫说道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下思路接着说道：“后来主人和其他修真者开辟了弥灵境后，在弥灵境中设立聚灵阵时，主人在阵眼三棱石碑上，雕刻了半部他和璎宁创造的雾霭天涯诀，我问过他为什么只雕刻半部，他摇着头没说话。我又问他半部又没意义，何必雕刻。他还是摇着头不回答。倒是旁边别的修真者见了，只道这功法是个阵势，也没在意。”

李别羽瞅了瞅小黑握在手中的太虚钟，问道：“那这太虚钟上记载的，就是石碑上的雾霭天涯诀了吧？”

“不是！”小黑摇头：“这是雾霭天涯诀不假，却不是石碑上的那半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