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梭丝濯锦帘,沈素卿曾守了十三载。
一张黑檀矮脚桌,沈素卿也曾瞧了十三载。
如今,物是人非。
任由细柳小心搀扶了进到房中坐定,沈素卿久不曾回神。倒是细柳,思忖再三,到底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小姐,您稍坐,柳儿,柳儿这就去请先生过来。”
沈素卿这才回了神。
“好。”
待到细柳悄然而去,沈素卿半倚在软榻之上,人又怔怔。这一怔,直到一股子暗香迎面而来才算收了势。讪讪着转了身去寻那一缕暗香,瞧着的,也不过是锦帘后的一抹白影。
沈素卿忽的便生了三两笑。
总是这般。
整十三载,总不肯拿那真面目相见。从来只是一股暗香,一抹白影,还有那清冽的只言片语。如师,如友,却因着一方帘,更似陌人。
“在想什么。”
不明意义的轻笑,却教沈素卿登时回了神,那难得凝起的三两笑就僵在了唇边。
“没有。”
“不过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人倒是愈发无趣了。”那人又笑。“莫非,是因着当日恼我不曾现身助你一臂之力?说来,也是我失算,竟不曾料到那老匹夫会生了歹心意欲教你一并殒命。”
“先生要留的人,纵是阎王也不敢来收,素卿又如何怨。”
沈素卿别开脸,总不愿再直视那帘后人。
“既是如此,那便是恼着自个容颜尽毁了。无妨,不过是停了几日,多配上两剂善加调养,他日总归能变回旧颜。”
“先生。”沈素卿垂了首,苍老容颜悉数藏起。“多年心计毁于一旦,素卿哪里还能兼顾容颜与否。如今,想着这功亏一篑,便觉,便觉。。。”
“便觉,倒不如一觉睡去了,从此换一世轻松,是也不是?”
帘后,那人朗声一笑。
“当年将你带来此间,我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怎能忘。”沈素卿猛地抬了首,都不知何时坠了两行清泪。“若要洗尽冤屈,便忍。苟且偷生,百般忍耐,待他日时机成熟,自此雪了百耻报得千仇。”
“不。”
“不?”
沈素卿有些失了控。泪痕犹在,细滑不复的柔指不觉扯紧了衣襟。
“您说过,忍,忍众人所不能之忍。素卿尊您教诲,装瞎多年,又百般忍耐那女人,这一忍便是十数载,最后时刻,却满盘皆输,您教素卿情何以堪!”
“那日,我说过,欲成大事者,心必绝,路常留。你忍字学得正,却忘了退路一说。罢了,到如今,再追究也无果。今日一见,便是你我缘尽之时。待你身骨养好,回罢,从此不要再来我这草庐。”
“先生!”
听出那人口中决绝,沈素卿心急,切切起身却忘了自个身躯孱弱。踉跄几步追至帘前,心间一凛,到底咬紧了贝齿扯开了那帘。
却不知,那人早已先一步失了身影,不知所踪。
“小姐,先生吩咐,教柳儿悉心照料您,待您身子好些了,便送您回去。”
帘后,缩在角落的细柳轻言耳语。
“先生他,是要舍弃了我,是吗?”沈素卿凄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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