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

你，何以会在沈素卿房中。

我，又怎会在沈素卿房中。

你，不假血菩提之效何以自那阴曹回返。

我，儿时苦苦追寻的冤家可是如今的你。

你，心间可是曾余方寸与我。

我，一片真心你可曾真瞧见。

到最后，万语千言也不过化成个浅淡笑。

“生哥哥，你回来了。”

那人便转了身。俊美容颜泰半隐于摇曳烛火外，唇角一点邪魅笑就成了孽。

“我回来了。”

当下便什么都说不得了，只能定定地瞧着，痴痴地看。烛火摇曳如何，音容模糊又如何？只想多瞧一眼，生生烙在心间，刻进骨中，好在来生能先一步寻到他，守着他，再不松手。

“傻丫头。”

裴生笑，起身到床前坐定了，但执了手到沈娇鸾额前拭泪。

“我回来，却换得你一腔子水泪，难不成，就这般不喜瞧见我？”

沈娇鸾只拿泪眼相看。

柔柔软软的腔调，若是不知，早该陷进那一腔浓情中。偏生，早已知晓，如此，便只剩锥心痛。

“纵是你骗我，恨我，莫教我知道，就一直瞒着我罢。”

反了手握紧那人的掌，沈娇鸾费力撑出些笑意来。

“生哥哥，我不怨，也不恨，此刻能握着你的手，便是天大的委屈也不算真。此生追不上，就待来世。来世，教我做那第一个寻着你的人，可好？”

“过了今夜，可是就该换个称号了。娘子，是也不是？”

执手相看泪眼。

一声叹息，不知出自谁的口。烛熄了，心乱了，这才教沈娇鸾到死也没有猜透，那夜，那刻，自个唇上的湿濡，到底是自个泪，还是，他的。

“等我回来。”

那人如是说。

沈娇鸾说，好。沈娇鸾听着那人离去。沈娇鸾守在别人的房中。

沈娇鸾，在等那人回来。

房内终究只剩她沈娇鸾一人。静，静到连听闻自个吐纳都生了恐。却又觉莫名安心，以至于缠绵多时的泪悄然顿住，以至于，满腔子的话再也收不住。

“沈素卿，我不恨你了。”

沈娇鸾笑，笑得凄凄。

“我恨了你十多载。不，自出世那日起，我便恨着。恨你那绝世的容颜，恨你夺了三千宠，更恨沈家怎会多一个沈小姐。就是你死了，我还在恨，恨你夺了生哥哥的心。可是，如今，我不恨了。我们都是可怜虫呵，被那个人玩弄于股掌。我恨你可恨之处，但再想，最可恨却是我们那可怜处。为了那人，我杀了爹爹，教亲生兄长失意，如今，更愿将沈家拱手送出。与你相比，我更是可笑。你死了，得了解脱，恶人名号便落在我身。罢了。若你在天有灵，若有来生，我们莫要再相见了。与你争，与你斗，累人得很，罢了，罢了。”

无人应声。

自然不会有人应声。此间，是沈素卿的闺房。沈念慈死了，吟春走了，院落，空了。除了她沈娇鸾，还会有谁出现在这满是死气的房中？

而如今，她沈娇鸾要做的，便是等那人回来。

只是，她总也不曾想过，等来的，会是另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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