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消失

杨小兰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烟囱里正冒出袅袅炊烟，像一团青云腾空而起。

“嘣！嘣！嘣！”

顾小蓝掀开帘子，看见顾胜利用手比着枪，假装对地上的怪兽发射子弹。

“顾胜利，你干啥呢！”

“姐姐！姐姐回来啦！姐姐回来啦！”顾胜利看见姐姐回来，立刻跑过来抱紧姐姐的腿。

他总共还没姐姐的腿长。

顾小蓝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将顾胜利一托，就抱起来了。

“哟！这么沉了，都抱不动了。有没有想姐姐啊！”

“想！想姐姐！”顾胜利奶声奶气地说。

顾小蓝看着顾胜利脏兮兮的笑脸上长着一个小塌鼻，再一次感慨弟弟简直是吃可爱长大的，忍不住将顾胜利抱得更紧了。

“我们的小胜利，吃颗糖好不好啊？”

顾胜利奶声奶气地答道：“好！”

顾小蓝坐在椅子上，将顾胜利放在腿上，剥一颗从学校便利店买回来的糖放在顾胜利嘴巴里。

一股苹果味的糖香从顾胜利嘴巴里散开，顾小蓝也拆了颗橙味的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父亲应该在厨房烧饭，单从这一场景来说，顾小蓝感觉家庭是温馨的。

“顾胜利，妈妈回来啦，咦，小蓝回来啦！”

一个胖胖的女人走进厅堂。

“妈妈！”顾胜利含着糖喊着女人。

“嗯，刚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小蓝没想到王梦慈会在家。

“我上周回来的，我想顾胜利，在外面待不住，我就跟你爸商量在街头盘个店子，今天刚准备好货架。”

“哦，什么店？”

“水果店，明天你去看看呗！”

“嗯。”

“顾胜利要不要下来，坐在姐姐腿上，姐姐累呀？”女人蹲在地上，面对着顾胜利。

“不嘛！就坐在姐姐腿上！”说着，顾胜利把姐姐抱得更紧了。

“哈哈，这么喜欢姐姐啊！”女人笑起来。

和母亲相比，这个女人的声音非常温柔，也懂得微笑。

“顾胜利，准备吃饭！”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顾胜利吞掉咀嚼后的糖，扯着嗓子发出了个长音，以此体现自己的热情。

“走，小蓝吃饭吧。”王梦慈牵着顾胜利的手，顾胜利从顾小蓝的腿上滑下来站定。

“嗯。”顾小蓝点了点头。

说着，顾小蓝放下弟弟，牵着他的手走进厨房，他们一家人围在厨房里的小桌子上。

父亲准备了满满一桌的菜。

他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大概是顾胜利的妈妈打工回来了，他心情比较好。

顾小蓝坐定，胆怯地睨了一眼父亲。

父亲发现她的目光，满是笑容的脸便立刻冷下来。

随即，他似乎有些不满地打开一瓶酒，并倒满一盅，一饮而尽。

顾小蓝的心情立刻惆怅起来。

她迅速避开眼神，闷头吃起饭。

这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父亲一看向她，便立刻晴云便阴雨，像孙猴子见到妖怪。

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的爱。

“多吃一点，小蓝，你太瘦了。”说着，女人热情地往顾小蓝碗里夹菜。

王梦慈，也就是这个夹菜的女人，看起来非常和善、慈眉善目。

但顾小蓝总觉得她的行为有扮演的成份。

只是她不说破。

一家人吃完晚饭，顾小蓝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一进门，才发现她的房间堆了很多父亲干活的工具。

想必是把她的房间当成半个杂物间了吧。

顾小蓝感到心里又是一阵凉。

她找了两个袋子，将衣柜里的秋冬季的衣服一一装进去，放好，方便周日带到学校。

做好这件事情，她便开始脱衣服、铺床、躺下。

在家她干不了别的事情。

电视机在父亲的卧室。

整个房子里的所有屋子光线很差，压根没法看书、学习。

她也不想跟家人拉家常。

她只能睡觉。

但床似乎有些潮湿，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霉味熏着鼻腔，她睡不着，便睁眼回顾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脑海里全是宇文杰。

和宇文杰第一次说话、聊天、握手、读书……

还有宇文杰默契地在宿舍楼下等她。

这些事情都像是一场场传奇。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正亲身经历着许多美好的故事。

嘴角蓦地向上扬起，熏红的脸颊滚热发烫。

这时，隔壁传来父亲、王梦慈和弟弟的声音。

“爸爸是怪兽要吃妈妈，我是奥特曼，我就是专门打怪兽的。打！打！打！”

“哎呀，我的妈呀，这个奥特曼太可怕啦，我要被打死了！”

“哈哈哈哈，打！打！打！”

“太强了吧！我们小胜利都能保护我了。”

三个人其乐融融。

顾小蓝蓦地感到黯然神伤。

小时候，父亲也是这么逗她玩儿的啊。

陪她玩弹子、跳房子、做鸡毛毽子……

所以先前，父亲是爱她的吧。

可现在，见了她却是何其厌烦。

所以，爱是会变的吗？会消失的吗？

顾小蓝想着父亲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眼泪决堤了式地流出来。

她忍不住抽泣，却死死遏制发出声音。

泪水从眼角滑过，流向脸颊、脖颈，在枕头上留下了一片潮湿。

在泪水流尽的时候，她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