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子心下如镜,知道金香儿对自己已经有了诸多猜疑。却碍于其他,不便直接询问,他自然更不好直接解释。何况,这里耳目众多,并非说话之地。
孙红袖带着铁柱离开后,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现在唯一的孙女可以真正寻到一条生路,不要再到这是非之地兜转了。可是,对元山,却又带着几分愧疚。尤其是知道了他已经触摸到了那柄淡蓝色的刀之后,对他的心,又多一一分对自己大儿子的伤感,纠结莫名。
“香儿,我们回金家吧!”早饭时分,街上行人匆匆来去,没有一刻停歇。然而,看着这些行色匆忙的人的金老爷子,却身着平平整整的深紫色锦袍,不带一丝烟火气。悠悠然,对着身边的一身白衣的金香儿说。
放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金香儿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事情。心中暗暗庆幸,将铁柱送到了孙红袖的身边,无论如何,已经可以给她一点底气,能让她多一分生存下来的机率。这样,也算对元山有个交代了吧?
沉默着,登上金家的马车,随他一路回到金家。虽然不知道他心中都在转些什么念头,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自从出得皇宫后,对自己与无欢的事情就没有回应的意思。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预兆。虽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情路是不是还充满了坎坷,但,心,却越来越冷了下去。
回到金家大院后,金老爷子淡淡的吩咐金家新管家刘庆福准备一场喜事。金香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由暗暗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爷,我们要布置喜堂的话,那要不要找喜婆呀?那时候,二少爷,三少爷他们的婚事都是由街头的张喜婆给操办的。今天,我们是不是还请她来呀?”
“不好!”金老爷子冷冷一笑,朝着金香儿瞥了一眼。“一定不能去找她,因为无想的婚事如果还由她再主持的话,兆头就不好了!”
“什么?是无想少爷的婚事吗?老爷,不知道无想少爷的少夫人是哪位呢?”刘庆福一脸的惊喜,脸上的皱纹都折叠了起来,充满了欢喜。“咱们金家的阴郁要慢慢散开了,我就去准备,我早打听过了,除了张喜婆外,福南巷的李喜婆也算是远近闻名了。我这就去安排打听日子去。。。”
刘庆福一脸欢喜的去了,金香儿的泪水都要流了出来。茫然的看着这似乎跟自己无关的金家大堂,看了看空落落的桌椅,惨笑起来。
“香儿,你回来了!”金无欢闯了进来,还没向父亲问好,就先跑到了金香儿的跟前。
偏偏,金香儿一脸的茫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的转身去了。
这个时候,以她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金老爷子心中的主意。谁知,自己已经在皇上跟前标明了自己的立场,金老爷子竟还要拒绝。可是,无论元山对自己是否有意,自己又怎么可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金无想本来站在一旁迎接父亲回家,怎么也没想到他进门第一件事,竟然是为自己主持婚事。但,他心中根本就没想过谁会在这个时候做自己的妻子。看到金香儿一脸的凄凉,心中一沉,误解了父亲的意思。
虽然,他心中对这个金香儿也是欣赏万分的,但,明知道她是自己小弟的心上人,他又怎么可能横刀夺爱?况且,金香儿姑娘对自己无意,他又不是不清楚。当下,毫不迟疑,跪下拒绝。
“爹,难道你想让孩儿娶大哥的弟子吗?这,于理不合呀,恕孩儿难以从命。”
“糊涂!小燕姑娘哪里配你不起了?你现在不去询问她的意思,还在跟我纠缠不清,可见真正糊涂!”金老爷子似乎根本就没看到金香儿的表情一样,淡淡的说着,但,言里话外已经标明了一切都与你金香儿无关。。。
金香儿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地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排斥,自然更想不通为什么在路上,他似乎还对自己颇为在意,现在却突然转变了。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金无欢。
无欢一进到大堂,还未向自己的父亲请安,就先来表示对自己的在意。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自然心中是甜甜的,但,他的父亲,想必心中是有些恼怒的。但,他金无欢这个样子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仅仅因为他的这些行为,金老爷子也不可能就迁怒到自己身上吧?
“小少爷,香儿有话想要问你!”金香儿心神微乱,暗暗咬牙,当下朗声问道,纯粹问给金老爷子听。“五少爷可有婚配?”
金无欢意外之极,诧异的看着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眼珠一转,已经顺着她的意思回答起来:“五哥自然还没有婚配过!想来,我们金家男儿都没那么出众,兼之父亲自来主张我们各自寻找自己的有缘人,从来不约束我们。所以,我们兄弟中,还没有提前定亲的,或者指腹为婚的。。。”
金香儿更加皱起了眉,她宁愿是这么一个狗血的原因,也不愿意有别的意外。如果只是有一个人阻碍着,让他觉得不好处理,自己还有办法解决。就算自己解决不了,无欢也可以处理妥当。但,现在问题大了,金老爷子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别的什么原因,甚至不是自己身份的原因。那么,问题只可能是在皇宫中的事情。
在她纠结中,金无想已经被幸福笼罩了起来了。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与那可爱的小燕在一起时,她那清亮的嗓音,清丽的面孔,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幸福似乎突如其来,现在父亲竟然做主,为自己与她准备婚事。。。
“小燕姑娘,小燕姑娘!”金无想一路跑了过去,四处拉着人问小燕在哪里。那样子,似乎就是在昭告天下,小燕姑娘已经跟我关系匪浅了,她就要嫁给我了。。。
“无想少爷,有什么事情吗?”金小燕诧异的被人拉扯到金无想面前来。“怎么?他们都笑的。。。”
到这里,小燕已经发现金无想的异样了,他竟然也笑得那样的诡异,充满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这,你怎么也这样呀?”
“小燕,我有话对你说!”金无想一把拉住金小燕的手,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去,竟然还能温柔的照顾到她,步子放得很小,不让她累到。
“啊?”金小燕的俏脸闹了个通红,挣了挣,却没挣脱他的大手。只能惊呼一声,被他拉着向前走了去。“无想少爷,有人看着呢,你快放手呀!”
金无想却没有理会她小小声,生怕别人注意到的样子,任由她扭来扭去的走了过去,推开了房门。
燕一看是他的房间,脸上不仅羞怯,更添了几分怒气,“金无想!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就直说,你还想我会到你房里去吗?”
金无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带的地方确实有些不对头,不由憨憨一笑,挠了挠头。“不是的,小燕,我,我是向你求婚来的!没想那么多,就拉着你来这里了。。。”
他一紧张小燕的愤怒,竟忘了自己说的话有多大的爆炸力了,随口一句求亲,直接惊呆了金小燕。
“什么?求,求,求婚?你?向我?”金小燕口吃了起来。“我,我从来都没想过。。。”
“我也没有想过呀!”金无想脱口而出,“今天是父亲提起,我才决定来开口向你求亲的。。。”
“那真是委屈少爷你了,小燕承受不起!”小燕登时恼怒起来,转身就走。
金无想精明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由失笑,还未解释,先一把牢牢抓住了小燕的手,将她扯了回来,并带到了屋子里去。
“小燕,你误会了!我只是一直不够勇气跟你坦白,并不是不喜欢你。今天父亲给我做主,我才敢直接的跟你提亲!。。。”金无想尽力补救着,双手牢牢抱住小燕,一副你不答应也不行的无赖样。
燕一个反应不及,被他抱个满怀,小脸早就通红起来,跟本再没力气去反驳他的话,甚至连思考都无法集中了,只是扭动挣扎着,想要逃开。。。
“答应我?答应嫁给我,我就放开你!”金无想自然是一眼看穿她这明显的女儿家的羞涩,借机要挟起来。“你就说好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你说!”
燕连忙点头,涨红着脸,说:“好!”
。。。喜堂通红一片,果然热闹非凡。金无想志得意满,春风满面,乐而忘形,金小燕虽有些茫然,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顺水推舟,娇羞无限。相比之下,金无欢与金香儿就有些苍白黯淡起来。
看着香儿的脸色,再想想她问出的问题,金无欢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也能察觉出有了什么问题,但,却也不能明白。
香儿心如死灰,再不肯轻易靠近金无欢。只是陪着作为新娘的,自己的师妹,默默的躲开了无欢的探询,强提精神应付小燕的各种问题。。。
当金无想终于到达洞房中,对着千娇百媚的小燕新娘时,心神皆醉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陪着自己的新娘的金香儿,悄悄离开了金家大院。
却说元山知道了那柄魔刀的来历后,心中却真正是百味杂陈,理不出味道来。自从自己知道了自己父亲的身份后,预料不到的事情接踵而来,丝毫没有他喘息的空间。
但,这次不同!现在,他已经确定是就是太子继承人,悠悠然入主东宫。自然有太多的空闲好好想想过去的各种事情。当然,这一想,许多疑点,或者说是接续不上的地方就显现了出来。
比如,父亲为什么反出了东宫?师父金无伤又为什么明知自己的心上人是太子妃,还会继续追求?还有,最让他想不通的,就是母亲,又为什么将父亲推到了那种境地,甚至还杀了他,她恨父亲吗?为什么呢?
以金无伤的才智武功,又怎么可能被蒙蔽,还把自己的刀留到了皇宫里呢?难道,这刀还真的有自己复仇的意识?
思绪兜兜转转,总是缠绕在那柄淡蓝色的刀身上。元山再也不能忍耐下去,霍然站起。
刘公公一直静静站着,任由他的表情由愤怒到困惑,再到烦恼,之后,仿佛做了决定一般,站了起来。他知道,一些话,这个时候自己不说,以后就没有自己说的空间了。
“太子殿下,其实,这刀,也并不是完全不能驯服!”刘公公缓着声说,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抬头看向元山。
“什么?”元山又一次正视起刘公公,这个颓丧的老人,虽然一直弓着背,低着头,却实际上,是自己父亲所有事情的见证者。他心中所思,比他说出来的,要高明太多。
自己虽然明白,却不敢触动,因为这样的人才,除非他自己投诚,否则,自己无论如何诱导,他都可能翻脸无情。所以,能不找到他,元山就绝不找他。可是,这次不同,这是他自己表露自己的诚意,并非自己需求。
“公公的意思是?这刀的魔性其实没有那么神秘是吗?”
刘公公浅浅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主动帮助他。也或许,是被他的气势压倒了吧,反正,这个年轻人,让自己感觉有些高深莫测。
“是的,太子殿下!这刀,自出炉就带着自己的意志,并不是因为金无伤的愤怒才生出的!”
元山心念闪动,脸色沉了下来。“哼!说它有魔性的是你,说他没有魔性的也是你!你倒是给我个完整的解释出来!”
“太子殿下!老奴不敢欺瞒,这刀,是当年皇上命国手工锋渚特意为元峰太子打造的。刀出炉当天,工锋渚告诫元峰太子,说必须血祭才能使用,否则伤主!元峰太子当时与金无伤一同来看到,听到这话,两人同时哈哈一笑。金无伤就对你父亲说,如果他舍得,就让自己做这刀的主人吧。。。这刀,这才落到了他的手上的。谁知,后来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所以,你们就认为这都是那柄魔刀的效力了?那你们未免把它神话了!我却认为,一切不过是人为,当年师父能够使用它,那它肯为我所用,就一定是感觉到了师父的气息!我是它的主人,什么仇人不仇人的!”
刘公公看着他还焦黑的面庞,看着他原本的一身白衣,现在却凌落到这个样子。。。夹杂着些微的感慨,退了开去,再不敢说些什么。
他无法表示元山太过固执,也无法说元山太小看那柄刀。无论怎么说,都不过是越描越黑,或许,元山还转而怀疑到了自己身上,那岂不是冤枉。而且,就算固执吧,站在他的身份上,如果没有这点固执,没有这点自信,他还真的是做不了几天。。。
心中各种念头兜转着,刘公公退了出去。悄悄命人将那魔刀送到了太子殿来。
元山站起却又坐下,心中纷乱起来。刚才自己虽然那样说退了刘公公,却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刚才手握那浅蓝色的刀柄,自己仿佛真的多了很多杀伐的念头出来。而且,自己分明没有练会的太明诀第十二重,竟那样顺理成章的挥了出去,毫无滞涩。
这时,门外人传报:“禀太子殿下,魔刀送到!”
元山听到魔刀的称呼,眉头跳动了一下,却没有反应。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刘公公知道自己心有不甘,一定要再试这刀,索性就着人送了过来了吧。。。
张公公新来伺候,并不清楚元山的性情,见他久不回话,连忙让人将刀抬了进来,摆放到了桌子上。
讨好的轻唤元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在想什么呢?都说太子殿下能拿这刀挥舞自如,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嘛。我们都说呀,太子殿下是真龙转世,自然慑服了这刀的魔性。我们却都没见识过呢!”
听他的话,元山心中一动,如果明天早朝,自己能够带着这刀上殿的话。那些朝中的大臣是否会这么议论呢?如果自己能善加利用,这刀带来的效果,却要比皇上的铺垫要好很多呢。。。
目光炯炯,元山又一次对上了那幽幽的蓝色,锋利,简洁有力,充满了慑人的魅力。自己也有一柄这样的刀,不过,跟这刀比起来,却确实缺少了灵动之气。想来,如果当时自己是拿着这柄刀闯金殿的话,或许,根本连受伤都不会吧。。。
刀,这刀,这正在召唤自己的刀,自己仿佛能听到它低沉的声音,挑衅的,骄傲的,夹带着愤怒的声音,诱惑着自己再一次拿起。。。
元山伸出手去,牢牢的握住了刀柄,将刀抬到眼前细细观看。那浅蓝色的刀锋,带着无情的杀气,透过他的眼睛,直接的传达到了他的脑海深处去了。他的双眸映着幽幽蓝光,像两团鬼火,幽幽亮着。。。
这时的元山,看上去更像一个厉鬼,前来索命的厉鬼。。。张公公看着这个脸皮焦黑,衣服斑斑驳驳,将刀放到自己眼前观看的元山,直觉心惊胆战,一个控制不住,双腿打颤,跪了下去,连叩头都做不到,瘫倒在地。。。
张公公软软跪下去的声音惊动了元山,他的目光从刀身转了开去。短短片刻功夫,他心中升起一阵狂喜:这,不就是挣脱这刀魔性的最好的办法吗?只要让它比自己更专注!
元山微微一笑,再不去关注手中的刀,却悠悠然踱起步来。甚至取笑瘫倒的张公公来。“你紧张什么?怎么像被鬼抓了一样?”
张公公心有余悸的慢慢站了起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不过一瞬间,他怎么会变这么多。。。“太子殿下确实不同凡响,奴才,奴才被太子殿下的气势吓倒了。。。呵呵,呵呵”
“是吗?”元山眼珠一转,仍不去看手中的刀,微笑着对着小张公公弯下身子去。“你是被太子的气势吓倒了?还是别的?”
张公公有些目瞪口呆起来,他自然明白元山想听什么,毕竟在后宫长大,对这些权力之争还是清楚的。“这,太子殿下不日就是我国国主,现在身上的气势自然是真龙的龙气了。。。”
元山志得意满,轻笑起来。“你说,如果明天,我带着这刀上金殿上进行早朝,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呢?”
张公公眼睛微微一眨,已经明白他希望别人说什么了。这,自然是要自己跑腿,透露些小道消息出去了。。。“他们自然是都说太子爷是真命天子的,难道还有别的说法?如果他们有别的说法,小张第一个不服!”
元山微笑,抬起手中的刀,看了看,又转过去,看了颤巍巍站起身来的小张公公,不置可否。
早朝的时间没有提早,也没有推后。元山却心潮澎湃,焦急万分。他不知道小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但,他知道,就算小张办不到,刘公公也一定会替自己办到的。
早朝的宣号传灯声在宫中四处响起,元山转过眼去,看了看自己握了整整一夜的刀。心渐渐冷了下来,这正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果他仍激动,就缺少了慑人的气势了。只有这时候的冷静才是制胜的关键。
又一次到了金殿上,又一次看到了百官云集。元山,却从刺客,转变成了太子殿下。命运的周折,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元山却紧紧握着手中魔刀,如果自己第一次来时一样的浅蓝色的短刀,走上了金殿。不知是刀的命运不同,还是人的命运不同。上次那假冒的魔刀没有破开金殿大门,这次的魔刀,却要将他送上金殿的最高位置。。。
一声宣号:“太子殿下进殿!”
元山应声跨进金殿,双手托起那柄浅蓝色,似乎幽幽环视众人的,带着与主人一样的骄傲与自负的目光,昂然走至众官之前,高高停在人前,任人膜拜。。。
这才是:风波迭起,水声总无人悲喜。待到春柳叶飞尽,同看梅花落如雨。我悲梁间燕子,来时成双,只有乳燕归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