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朝堂多变人不变,旧梦易圆心不圆
作者:木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02

元山直到孙红袖离开之后,才有些心思来与皇上交流。慢慢的知道了,自己原来,是要做父亲的替身而已,并不是什么皇太子。

想来也是,皇上热衷与权势,如果当年能将权利交出,又怎么可能会有永庆太子离家出走这一说?

他其实想错了,当时永庆太子离开东宫的时候,可是以德惠皇后的事情为前提的,怎么能全部怪罪到皇上一人身上。。。

“元山,我知道这么做,太委屈你了。但,我实在是无可奈何!”皇上解释道,虽然现在只有他们祖孙两人,他却仍保留着那份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丝毫没有放下架子来的意思。

皇上见元山低头沉思,知道他有些不能接受,心中烦乱起来,不由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定,坚定的对元山说:“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如果,你不做永庆太子,那,在整个朝堂上,就一个支持你的人都没有!你就等着被人暗杀吧!”

完,拂袖而去,不理会元山究竟接不接受。

元山听了他的话,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已,皇上也不可能出此下策。但,让自己顶替父亲的名号,心中总是觉得,顶替的不仅仅是名号,还要顶替他的命运。

而父亲的命运,却让他想起来,就心中纠结万分。

皇上离开后,他仍站着一动不动。直到早朝时分,有两个小公公进来收拾打扫,才惊醒了他。元山苦笑了笑,看了看两个目瞪口呆的小太监,缓缓的迈动僵硬的四肢,走了出去。

一个小公公见他神不守舍,连忙追了上来。

“太子爷,太子爷,让奴才送您回宫吧!”小公公讨好的说,小跑着,侧身在路沿走着。

元山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感到悲从中来。自己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却还要讨好他人。自己却是何苦来?自己不能做那太平子民吗?难道就因为父亲是太子,自己就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如果,只是如果,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到皇宫里来过,事情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山儿!”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元山终于停下了胡思乱想,抬头看见。给自己带路的小太监早已经跪在自己身后的路旁,应是自己在想着事情所以没发现吧。而皇上,正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他的身后,甚至还跟了三个穿着海青色蟒袍的男子。。。

元山连忙跪下,伏在道旁,高呼万岁。

皇上知道他心中烦乱,自己昨晚对他也太过严厉了。但,此刻,自己尚有事情要办,自然不能责怪或者安抚。

“跟我过来吧!”皇上的声音刚落,已经有几双大脚从自己眼下踏了过去。

那几位大臣有没有看自己,他并不清楚。但,他根本也没想弄清楚,这不是他的命运,他放弃掌控!

这个念头一起,元山顿时轻松起来,似乎放下了最大的矛盾的地方。

皇上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有了这样不负责任的念头的,如果知道,鼻子都要气歪了去。自己这一步,不过是让他慢慢涉入皇权,稳固之后,自然是让他做太子,甚至皇上的。怎么能是让他延续父亲的命运呢

果然,这次,停留的地方,已经不是御书房,而是一个巨大的宫殿。

这宫殿却也与众不同,屋顶奇高,周遭留有一圈的风间。这风间,只是一种说法,跟现在经常说的气窗是一样的。不过当时叫风间,在正中间,竖着瓦雕嘲风。

直接说风间,却是因为这大殿中,几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地方。这么巨大的空间中,就是一块空地,只有墙角处排放着几个兵器架,上面林林总总放了些兵刃,不过看上去黝黯无光,一片死寂。

忽然一丝微蓝的光线闪入元山的眼中,定神看去,竟是自己一直带着的淡蓝色的短刀,尺许长,静静的躺在一个兵器架的最下层。

不过,这刀,看上去,却又似乎不是自己那柄。在这里看去,这刀,更黯淡些,似乎还落上了灰尘一般。

元山不由自主的向着那兵器架走了过去,细细看那刀,颤巍巍的握住,抬了起来。这刀在这一瞬间,活了起来一般,在他手中挣扎,微微弹动了一下。

他惊讶的回头看去,皇上与三位大臣都没有出声,因为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元山立刻松手,那短刀叮一声落到了地上,丝毫没有弹动的样子。

皇上还可,其他三位大臣,几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仪态,都胆战心惊的跪伏了下去。口中颤巍巍的叫着:“永庆太子,永庆太子。。。”

元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因为自己拿起那柄刀,就叫自己永庆太子,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刀掉到地上,他们会更害怕。

皇上老泪纵横,微微闭了闭眼。刘公公连忙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替他拭去了泪痕。

元山暗暗皱眉,却仍没有开口问什么。在他看来,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些,都是自己的父亲做的事情。

“山儿!”皇上平静了下来,也不吩咐那三位大臣站起,淡淡的对着元山招手。“来,见过三位大人!这位是威远将军李云,这位是镇江府水师提督姜海宁,这位,是张奇亮!”

元山一一行礼,不过,都只是拱手一揖。但,他知道皇上明日早朝就要让自己上朝堂去了,今日特地叫他们三位来,让自己认识,一定有他的用意。当下,也不敢怠慢,特别礼遇,并且细细观察,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但,除了看出来姜海宁穿的袍子是浅清色,微微比海青色淡一些外,根本看不出别的什么。

这也是他没有经历过官场才会这样,要知道,皇上介绍三个人的时候,一个叫出的是封号,一个是官位,最后一个却连封号官位都没有。这还不够奇怪吗?

如果是永庆太子在的话,谈笑间,就能明白皇上让自己重点信任李云,提防姜海宁了。

因为,提起封号,就是自己以前对他倚重,并且还委托过重任。而他也顺利完成了。这时介绍,就是提醒自己通过这件事,你大可信任他。

而介绍姜海宁的时候,却说,这是镇江水师提督。这是一个官位,却代表了皇上说话的时候,很重视这个位置。说明,水师提督在兵权中,占有很大的分量,而且,他虽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却一直不安分。

自然,那张奇亮,什么都没说,自然是他不好介绍,应是皇上的心腹,却不能作为自己的心腹!让他来,主要是表达皇上对他的偏爱的。

可惜,在这里,听这些话的,却是元山——一个连封号与官爵都分不清的永庆太子。他听了之后,也就发现了姜海宁的衣服色泽与其他两人的不同而已。

皇上知道他可能一下子没有办法领会,却不好更多说些什么。就拿刚才的话题来说。

“山儿,你刚才拿的那柄短刀,能给几位将军看看吗?”

元山微微一怔,点点头。

刘公公连忙跑到门口,小声的吩咐门口等着传唤的人。不一会儿,带了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向着那柄短刀指了一指。

两名侍卫走了过去,有些胆战心惊的去捡拾地上的短刀。那淡蓝色短刀的刀柄却在他的手要碰触到的时候,平白横移了出去。似乎不肯被那人握住一般。

“蠢材,叫你们两人来,自然是要你们抬的!”刘公公连忙小跑着上去,对两人窃窃私语。

元山功力深厚,给听了个清清楚楚。却纳罕起来,这刀有什么灵异吗?怎么会平白移动起来了呢?自己去拿的时候,却一点异样也没有啊!

在刘公公的指点下,那两名侍卫终于抬着刀刃刀背,慢慢的走了过来。摆在三位大臣前面让他们观看。

姜海宁目光闪动,仿佛忍不住一般,伸手去摸那浅蓝色的刀。忽然轻呼一声,手指上,已被划开一条口子。。。

李云低着头,微微冷笑,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奇亮却比较奇怪,他看的不是刀,而是刘公公,与满头大汗的两名侍卫。

不到一刻钟时间,皇上就微笑着叫元山将那刀拿来。

元山奇怪的走到跟前,握住了刀柄,仍是没有任何异样。心中的惊诧更加大了,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刘公公配合在这么三个人面前演这样的戏。不过,无论,他要怎么样,自己心中都是非常鄙夷的。一国之君,竟用这种欺骗的手段来迷惑他人。。。

刚才那刀在地上怎么移动,他没有看清楚,但,姜海宁的手,分明就是他自己抚摸的时候,那侍卫将刀刃偏了过去,才割破的。

蓝刀入手,自己惊讶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似乎这刀,真的有话在对自己说。而且,这绝对不是自己原来的那柄刀。虽然它们色泽,重量几乎相同。但,自己原先的那柄刀,只有钢铁的冰冷,却干爽清亮。这刀,虽然带着几分温润,却幽暗,昏惑,似乎带着死伤的残忍。。。

难道,难道,这就是父亲的刀吗?父亲在西华山那山洞里,告诉自己的那柄带着自己意念的魔刀???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刘公公摇头叹息着,围着元山转来转去。

元山被他的话惊醒,抬眼看时,皇上却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三名大臣,也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有刘公公,在围着自己啧啧称奇。

“什么是不是我?”元山惊讶的问,心,却微微沉了下去。“难道,这刀,跟我父亲有关?”

“自然是有关的!”刘公公淡淡的说,站到了元山的面前,直视着他说。“当年,永庆太子就是用这柄刀,这柄魔刀,才迷失了本性,最后做出了杀父弑君的罪行来。”

元山冷笑,“刘公公,这里既然只有我们两人,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什么魔刀不魔刀?如果真的是魔刀,它会认不出来我与父亲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太子,请别这样轻忽!您现在位尊身贵,不是等闲。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关于这柄刀的一切。。。”

话说完,刘公公就细细察看元山的表情动作,希望他能真的好奇,听完了故事,再放在心上提防。

谁知,元山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意认定他是为了哄骗外面的其他人,为了让别人相信,才要先让自己相信。。。

“好了,刘公公,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已经信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刘公公见他心不在此,不由暗暗摇头叹息。却也不敢表示出来,连忙退了出去。

刘公公离开了之后,元山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将短刀放到了兵器架上,却细细察看起了其他的各种兵刃。

元山在青田镇上,阅书无数,各种武功也都有涉猎。但,那里的书库虽大,兵器却没有这么整齐,乍然见到这么多的各种形状的兵刃,心中不由痒痒。顺手拿起了各种弓、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等等,舞动起来。

接连着舞弄了几种后,自己不知为什么,竟觉得颇为烦乱。当下摇摇头,将手中的兵器丢到了一旁。在他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兵器已经被零零落落丢了满地,整个兵器架也几近空了。

这时,他按顺序,又摸到了那柄蓝色的短刀上面。仅仅是短短的接触,那刀上传来的淡淡的温润的感觉,已经抚慰了他的心。拿了起来,像是又找回了浪迹江湖时候的感觉,云里雾里,仇恨难休,恩怨纠葛。。。

元山不自觉的舞动着拿淡蓝色的短刀,越来越快,渐渐的,面部表情也狰狞可怖起来。似乎控制不住一般,一个凌空跃起,旋身落下,淡蓝色的刀光竟瞬间暴涨,刀芒遍布,竟将整个屋顶削空落了下来。

元山站在那里,被落下的大殿顶砸到,满脸的土灰,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丢掉了手中的短刀,头都不敢回的,逃离了开去。

直到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景和殿中,元山才喘出了一口大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流了满身冷汗,衣衫早已湿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元山大叫起来。

“啊?”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从内室跑了出来,跪到元山跟前的时候,几乎抖得不敢吭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啊啊的叫,惊恐万分的看着元山。

元山心中更加的阴郁,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任由谁看到,都会是这样一个样子的。因为他的样子虽没有多大的变化,头发却早已蓬乱直竖,脸庞漆黑,舌头鲜红,鼻孔大张。。。几近被雷击中死去的样子。。。

“去叫刘公公来一趟!”元山不耐烦的说,他心中明白,也许,只有刘公公肯告诉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连最基本的退着出殿的要求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几时,刘公公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也是一惊,不过,心中却也颇觉安慰,因为他毕竟没有沉迷其中,不肯回头。“太子爷,这是去放火了?还是与雷电打架去了?”

如果是平常时候,元山听到这话,自然觉得他幽默风趣,颇为亲近。可是,今天,他却心烦意乱,焦灼不安,听到他这样的话,竟火冒三丈,跳了起来。

“我去放火?我被雷劈?证据呢?哪里失火了?还是你找来的雷电跟我打?”

刘公公这下再大条也知道他的心情了,连忙收敛了情绪,整肃表情,对着他,认真起来。

“太子爷,特地派人找老奴来,应该是要知道一些关于那柄刀的事情吧?”

“知道还不快说!”元山心中虽然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可是,这时,却只感到一阵畅快,并没有尴尬不安。

刘公公心中暗暗摇头叹息,面上却丝毫不露。

“太子爷,请坐下,听老奴慢慢跟你说!这柄刀,我们都叫它魔刀,因为它是经历过战场,带有自己意识的刀!”

元山本来听话的缓缓坐了下去,可,才听了一句,却又霍然站了起来。不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呆呆坐了下去,自己思索了半天。

刘公公却分外有耐性,任由他自己想着,并不打断,也没有继续讲下去。

“经过战场的刀很多,为什么只有它成了魔刀?”元山自言自语一般说着,目光却转到了刘公公身上去了。

刘公公见他看了过来,立刻接着说了下去。“它的主人,本是天下第一侠士,第一英雄豪杰,但,他却从未上过战场。那一年,他遇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那人有天使般的外貌,温柔贤良,千依百顺。他敬她,爱她,再不肯离开她半步。谁知道,曾经受过他救助的一个权位极高的人,让他带兵出征。他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的,他的爱人却说,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建功立业,顶天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怎么忍心拒绝。。。”

元山听得有些怔住了,他知道这人一定并不希望离开的。如果换作自己,也是一样,宁愿选择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愿在江湖上奔波。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不过是过去的是非而已。过去的是非,总也是那些人一瞬间,激烈乖戾的想法。其实,都并不长久,没有罪不可赦的恶人。建功立业,就那么重要吗?比自己爱人的生命还重要吗?

但,毕竟,元山已经经历过了一些事情,思想上也远不是那么单纯,立刻联想到了一些事情,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原来,他的爱人,其实是一心要离开他的?”

刘公公一阵哽咽,泪流满面的看着元山,带着怜惜,带着同情,却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元山能想到这里,就只能说明,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否则,就是他曾经见到过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并不愉快。

“是呀,那女人自负天下第一美貌,要什么样的丈夫都可以。自己却又水性杨花,把夫妻情义看得极轻。正是她,写信邀功,让那有权势的人派出了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她,这刀的主人对那人有恩,他怎么会去打扰自己的恩人?”

元山瘫软在椅子上,虽然他猜到了这样的情况,但真实听来,却仍觉心中刺痛。

“那人带着刀上了战场,连报三捷!正满心欢喜,要进行最后一击,领赏讨封,安慰妻子。却接到了一个讯息,自己的妻子,新婚大典,嫁予了那有权势的人的儿子!他,当下从战场上赶回。但早已经来不及了,他在边关战地,消息传到他那里的时候,成亲的事情早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他星夜赶路,也花了十天时间才赶到。自己的爱人却依偎在新郎跟前,巧笑靓兮。。。”

“他,他杀了那女人吗?”元山怔怔的问。

“没有,他给了那女人一个辩解的机会,那女人说她是被迫的。。。”

元山心中凉彻,他知道,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一定愿意接受这样的理由。自己与孙红袖,不就是这样的吗?明明她早已经罪不可赦了,自己却仍爱她。。。

“他走了吗?”

“他走了!却留下了这柄短刀!这柄刀,带着它自己的愤怒,和为主人复仇的意念!”刘公公带着一丝恐惧的说,“别的任何人,都无法直接拿起它,只有它的仇人,或者说是它主人的仇人,才能拿得起。说起来,它的仇人,也就只有三个人了。”

元山惨笑,“三个人?不是那莫名做了一次新郎就被恨的新郎,那工于心计的女人以外?还有谁?还能有谁?”

“你!”刘公公轻轻却异常沉重的吐出一个字。

这个“你!!!”字,就绕在他耳边开始扩大起来。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人爱的是我母亲傅阮欣!那,这刀的仇人,就是我父母了?难怪,难怪。。。”

正是:花前月下,雨露风霜,恩怨情仇同尝,才是人间无双!甜言蜜语,娇嗔池塘,阴谋诡计安放,宁曲折世间脊梁。一夕梦断,能怨黄粱?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