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那么混混沌沌的又过五十年,雁国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虽不至于家家户户有余粮,但好歹是饿不死人的了。
位于王座上的王依旧是无能懦弱地让人鄙视,对于下界的子民来说,王只要能在王座上,便是一个贤明的国王,然而在雁国上层,则流传了一个笑话:
王的作用,其实就是让灾害减少并且让我们知道他还活着而已。
手段犀利的延麟姑娘包揽了一国上下大小事务,自从关弓重整完毕之后,日日早朝,延王到现在出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楚。于是延王真真正正的成了传说中的花瓶——纯粹一摆设。
各州的州侯富家强国的同时顺道招兵买马,切实落到了‘不想当国王的州侯不是一个好的州侯’这句话的精髓之处。
很多人都觉得很神奇,一个看似平和实则岌岌可危的国家究竟是怎么撑到六十多年的。
现在这个‘想法’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境界——因为延王的第一座大山快要到了。
第一座大山,是指王作为‘人’的寿命快要走到尽头了,许多的王都没有越过这一重,但是但凡越过去的,都至少将自己的王朝延绵了百年。
玄英宫内的气氛紧绷了极限。
苏默日日吃吃睡睡下棋喝茶自然能够感受到周身近侍越来越烦躁不安的气氛,了然一笑,特别无聊的拿出连他自己都懒得去算究竟是多少年前的清心诀慢慢的练,性子越发的平和温雅起来。
为帝者杀伐果断,不免戾气太胜,前期兑换的清心诀不算什么极品心法,但是用来平缓心境效果还是不错的——真的把心底的戾气全部消了他也差不多该失道了。
不远处有羽毛扑腾的声音传来,苏默抬手,一只青鸟落到了他的手臂上,接过近侍递来的罐子,摸出几颗银粒喂给了青鸟。
青鸟衔了银粒,吞了下去,开口,却是一把苍老的嗓子:“苏兄,转眼数十年,日暮之邀,应否?张凛。”
六十年已过,昔日那帮少年,大概都已经垂垂老矣了吧?
日暮之邀,意思是在死前再见上一面?想到这里,伸手抚摸青鸟脑后华丽的羽毛,苏默含笑应道:“然。”
青鸟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展翅飞向了蓝天。
“主上,是谁送来的青鸟?”不知何时到来的延麟半倚在檀木椅上,手中执着一本奏折,等到青鸟飞走后才开口问道。
苏默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越发的温雅如玉:“没什么,怀瑾。我只是在想,有什么职位比较适合他们……”
“他们?”延麟姑娘问,见苏默不答,低下头去继续浏览奏折。
突然,她抬头,恶狠狠的道:“主上!请记住,你是人!不是鸟!请不要学习青鸟眨眼睛的方法!”
苏默无辜的轻声道:“我有吗?”
“……”没有吗?
只见主上万分委屈的低下头,道:“怀瑾,你怎么可以说我像鸟……”
“你是在嫌弃我的无能吗?……连美男都回黄海去了……果然是这样吧……”
“……”丫的美男回黄海是去蜕皮!
延麟姑娘揉了揉眉头,凤目一瞪,苏默便不敢再言语。
远处的近侍看到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过软弱了,虽说台甫威严逾盛,但是十二国中,那么害怕自己的半身的国王,这还是独一份。
↑以上为不明真相的可怜的群众们。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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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弓碧水酒楼的二楼某个包厢,一群或老或少的男子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谈笑无忌。
为首的那个老年男子搭在旁边一个还是少年摸样的男子身上,一脸的猥琐样儿,问:“苏兄真的会来吗?就他那前不找影儿后不着地儿的性子,前几次聚会连找都找不到他,这次真的会来?”虽然是疑问句,脸上却闪现出一点隐隐约约的高兴的色彩出来。
少年宛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停在一边架子上的有着青色纹路的羽毛,浓青色中有着白斑的长长尾羽,只有脚和嘴是红色的鸟的喉咙。
那只鸟叫了一声,然后整个房间里突然就冒出了那样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不能称得上是悦耳的声色中却别有一番沉静宛然。
“然。”
屋子里的老老少少都沉静下来,仔细听着那一声回答。
那个少年笑着说:“我问父亲借了青鸟,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还真的得到了回应。”
有一个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天知道那个妖孽要用青鸟才能联系的到,我们该庆幸青鸟非进黄海的时候没有被吃掉吗?”
“呃……”一群人又哄笑开来。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人笑着前去应门,门外是一个青衣男子,长发如墨,风流写意,温文如玉,手持一把白玉扇,见到来应门的人,掩唇一笑,眼神流转之间带出了一点矫捷的色彩。
“各位,许久不见。”苏默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随意的坐到一把椅子上,双腿优雅的叠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屋子欢脱的男人,道:“张凛,日暮之邀,好大的名头。”
“呃……”少年,也就是张凛唇边的笑容一愣,随即摸摸鼻子躲到一边装壁画去了。
“苏兄,许久不见。”老年人——思奉走上前来,一把揽住苏默,挤眉弄眼的道:“这几年你小子到哪儿去发财去了?聚会也不来——想死呢?”
苏默仔细的看着那张老橘子皮,企图从那上面看出他几十年前的风流不羁,半饷,淡定的放弃了,回答说:“在玄英宫谋了个小差事,不然我也没法子几十年……”
还没说完,思奉很不怕死的凑上来捏了捏他保养良好的脸颊:“呃……我还以为你是黄海里哪知妖魔出来蹦跶的呢……”
苏默笑着推开思奉,一屋子老老少少身份不一,却谈笑不拘,互相打闹取乐。
他们讲的,不是一时的身份差距,而是最初的那一段年少轻狂罢了。
可是却很温馨也很舒适的感觉。
苏默往后一靠,一向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背脊放松,把自己陷在檀木椅上,舒服得半眯上眼睛。
很快的日落,张凛突然站起身来,向苏默行了一个礼,正色道:“当年如果没有你,我们这群人,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无论你是谁,这份情,我欠下的。”
说罢,深深的低下身子,行了个全礼。
其他人也纷纷如此。
苏默不闪不避的受了,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我一人提一个要求可好?”
看着众人瞬间警惕起来的眼神,苏默接着说:“一人为我工作二十年,如何?”
思奉站起身来,用一种‘好商量’的神色和苏默勾结搭背:“二十年太长了,短点行不?我一把年纪了活不到二十年了……你就忍心我客死他乡?”
苏默凤眼一弯,活脱脱的一只狐狸,将思奉的手拍下。“我送你们仙籍,这一点倒是不必在意。”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张凛倒抽一口气,家中从政的他知道,要送人仙籍虽不是很难却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说送就送,这妖孽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喂喂,大家好兄弟……”思奉摸摸头,特无辜纯洁。
苏默笑眯眯的打开扇子摇了摇。“你们和我说‘谢谢’有把我当兄弟吗?更何况兄弟有难,自当两肋插刀——一月后来玄英宫找我报道。”
张凛微微一笑,依旧年轻的他带着数十年前没有的老练问道:“不过我们倒是没想到苏兄你居然甘愿在那个软弱的陛下手下当差……”
苏默笑而不答,扬手比了个‘再会’的手势,转身离去。
一屋子的人无语凝噎,各自收拾东西匆忙回家。
这个苏姓妖孽的说的话,他们可没有胆子不听。
苏默骑着驺虞一路飞奔回玄英宫,要这群少年来玄英宫当差,一是现在面临‘一山’,许多官员开始辞职**,着实无人可用;二是当年他护着他们去了蓬山,殊不知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是命定了是要死的。被他一护,打乱了多少命数,若是不让他们偿还回来,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无谓的痛苦出来。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那个勾魂使者微笑着对他说‘他们没那个福分’的时候的那种俯视众生到了冷漠的感情。
所以他们得到了多少,就一定要让他们偿还出多少。
苏默没有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清楚这种感觉,那种感觉告诉他,如果他不主动索要代价,那么所谓的‘天道’会毫不犹豫的让这群少年们付出代价——甚至是加倍。
所以还是让他来主动索要好了。
放心,少年们(虽然现在大概该喊老头子们- =),我会让你们好吃好喝的然后做牛做马的度过这二十年的~~你们要乖要听话呦~~~~
凌厉的风扑面而来,苏默没有用结界屏蔽掉,任由着它们肆拂着。
落暮时分的关弓山直耸入云,玄英宫并没有特别的修缮过,不复先代的金碧辉煌,向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山脊上。
苏默忍不住微微一笑,不知道多少年后,有个混蛋会把玄英宫给拆了个精光还把部分宫殿给解体变卖,若是把这样的宫殿留下,那么那一位拆什么去变卖?
也罢也罢,六十年,也该整顿整顿了,那么整顿的源头,就从修缮这座玄英宫开始吧。
驺虞直冲入云海,在港口处,有一点金芒在夕阳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驺虞落在港口,苏默翻身而下,伸手搂住了对方。
“怀瑾,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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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越五十八年,帝令下,集天地之灵宝修缮五十一年前因大火而损毁的玄英宫。
金砖筑墙,铺墨玉以为砖,饰以珠宝,由国库支出。
殿上群臣长跪不起,恳求主上收回谕令,可惜这位温油的主上百年难得一见的顽固,甩都不甩他们。犀利的台甫君一反常态,惟命是从。
青越六十七年,因打死修缮玄英宫,国库不支。帝令下,从州侯处征收修缮所费。
一时间,雁国看似平静的水面被激起了滔天大浪。
青越七十年,贞州侯肃远叛变,起兵造反,帝殿上失色。
青越七十一年,贞州大旱,叛军粮草断绝,于七十二年降之。
青越七十五年,玄英宫修缮完毕,雁国上下以不堪重负,帝感叹良多,下罪己诏,求百里之果以救雁国。
百里之果,三季作物,果实可入药,根茎可食,其枯枝可燃,以度严冬。
青越八十年,改国号为‘靛乐’,雁国再度步入恢复阶段。
靛乐二十年,雁国以盛世著称十二国。
此时因为喝茶事件而自觉和延王不搭的景王陛下朱笔批下延王百年国庆的邀请函,摸摸鼻子,湛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雁国和庆国两国邦交已建多年,两国的陛下除了茶馆店那次还真没正式见过面,闻延王大肆修缮玄英宫遭叛乱时,唯有景王陛下淡定如初,大笔一挥签下了来自雁国的贸易流通的请求函。
景王陛下很是纳闷,丫,究竟那帮子雁国州侯从哪里看出来那位延王陛下温油到软弱的啊?!敢那么随意的就叛乱看你们到时候是怎么死的!想想那时在茶馆店时对那双红眸的惊鸿一瞥,景王摸摸小心肝儿,唔……真攻。
突然,景王陛下想到了一件事。
不对,不是说延王墨黑发黑眸……的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