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作者:冗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91

屈共志听母亲打电话来说,石头营又回到了村里,拉来一个大老板出资修建咱们村子的公路呢。屈共志说,这石头营欠了村里人的一屁股债,他还敢跑回来不怕村里人打断他的腿?屈共志母亲说,这小子这几年来不知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开着一台十几万的小车,十分的神气,先前欠着村里人的钱也一下子就给清了。屈共志听了这话,心里猛地一缩,心想,这家伙还欠我八千块钱,这回可不能便宜了他。他问他母亲说,他拉来一个大老板给咱们村子修路?这个大老板可不是看上了咱们村哪家人的妹子吧?要不然有这么好的心肠?屈共志母亲说,村里人也都觉得奇怪,不知这个老板图个啥。

屈共志决定这个周末回家一趟。毕竟,镇政府又回到了领八成工资的日子,尽管如此,为了完成个人任务,还得自己出钱帮助农民修造沼气池,而且,瞧眼下瞅这形势,自掏腰包搞扶贫也是迟早的事情,日子早就过得不象日子。现在,石头营回来了,如果能在他那里弄回那八千个大洋,生活就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晚上,陈子发来到屈共志房间喝茶聊天,他对屈共志说,颜主权的态度也真够硬的,到处宣扬说他就算不坐镇教办主任这个位置,也不调到县城去。屈共志笑着说,咱们龙山镇是教育贫困镇,他在这里,是别人扶助他,他到了县城去,可就是他扶助龙山了,他还想走?陈子发说,你可别跟我打哈哈了,谁不知道他不是不想回县城,而是不敢回县城。李老师也真有她一手的,不显山不露水的步步进逼,先是设法弄走他的老主顾,进而在龙山撬动他的根基,让他慢慢成为一个孤立的人,好,好,咱们以前只知道她喝酒厉害,三陪给她弄得都差不多成了酒疯,不知道她还会这搬会弄事。屈共志说,这人哪就是这样,平时连两米宽的水沟也不敢跳,要是被疯狗追得紧,甭说两米宽,就是四米宽也敢拼命跳过去啊。李老师她不也如此被人给逼上梁山的?颜主权在龙山横行霸道了十几年,不把他弄到瑶岭小学去任教就算是全龙山镇的老师对他宽宏大量的了。陈子发把嘴巴贴近屈共志的耳朵,说,我听说有人写了检举信到县、市纪委检举颜主权,告发他的罪行。屈共志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李海含在背后给那些平时对颜主权敢怒而不敢言的人撑腰,鼓励他们写检举信,一块把颜主权一步步拖进的死胡同,实现她当初立下的“若我有出头的那一天,一定要把姓颜的往死里整”的誓言。屈共志笑着对陈子发说,听说以前不也有人给上面写过检举信告发颜主权,后来检举信被转来转去,最后却转到了颜主权的手里,弄得检举人被颜主权发配到瑶岭小学呆了七、八年,还得每个月扣压三成工资作为思过保证金,保证不再向上面写检举信。这姓颜的在龙山经营几十年,有着很深的根基,跟上面也混得娴熟,要想让他彻底的倒下,可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陈子发说,此一时非彼一时,以前颜主权之所以能成为不倒树,就因为有千条藤万条藤缠绕着他,护着他,可现在这些藤都一条条被李老师给拦腰斩断,就光秃秃的剩下他这一棵没有依靠的树,这就么一棵树,弄倒它还容易?嘿嘿!问题只是,李老师的内功要做足,一鼓作气的把姓颜的这棵老树砍倒,不给他喘气的时机。否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哪。

屈共志听陈子发说这话题是愈说愈起劲,他突然间想起一个人,便笑说:“陈主任,你这回可是替人探路来的吧?”

“我替人探路?探啥路?”陈子发表示不懂。

“有人想坐正,想参予打蛇行动又怕组织打蛇的人信心不足,日后反而被蛇咬,所以就让你来我这里探探风。你可以这么告诉他,我跟李老师是有过一段情缘,可对她的事情我现在确实是一无所知。不过,我也了解她的性格,她想干的事情,只要有可能,她就不可能轻言放弃。相信她,就不妨紧紧地跟住她,勤点卖力气。”屈共志轻轻地拍了拍陈子发的肩膀说。

“这就没错,干事情就得需要坚定的信心和无畏的勇气。”陈子发又嘿嘿的笑说。

陈子发走后,屈共志打了李海含的传呼机,跟她说起刚才跟陈子发聊天的事情。李海含说,付作勤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姓颜的当作老虎看待,这回我想让他在检举姓颜的出一份力,并答应帮他扶正。可他总是那么的畏畏缩缩,原来他是怕我没有这个实力能把颜主权这条毒蛇打死。屈共志说,那你认为有把握吗?李海含说,想攻占一座堡垒,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着手。付作勤在姓颜的身边多年,一定知道许多咱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只要他肯加入到咱们当中来,我敢保证让这姓颜的起码坐上十年八年牢。屈共志说,这付作勤是陈子发的表兄弟,我可以通过他再给他煽煽风。

周末,屈共志回家,发现村口的公路已经开始开挖路基了,也一眼见着了石头营。石头营看见屈共志,老远就打哈哈的走向前来,给屈共志递上一支烟,说:“兄弟,几年没见,怎地还是坐‘十一路’车回来?现在都提倡环保,你可不是个环保志愿者吧?”屈共志听了石头营这话,“唰”地把手伸向石头营,说:“我就差你的那八千块大洋才没能把车开回来呢。”石头营听了这话,先是一征,随即又打了个哈哈,说:“兄弟,我什么会忘记呢,不过……”

“不过怎么?”屈共志说,“不过又得继续帮我存放?等那些钱成为文物的时候再给我?”

“阿志,你别太心急嘛,我是说,你不也瞧见了,咱们村口的这条公路,平日还好些,可一到下雨天,咱们男人想找个小妞回村过夜也回不了啊。你也是知道的,咱们村里有本事的人也不多,所以为咱村子修路的大事不靠兄弟你我还能靠得了谁哪。”石头营说着蹬起脚尖拍了拍屈共志的胸口说。

“你不是有本事拉来了老板出资修建么?你还超心啥?”

“先前老板是答应给咱们村子出全资修建公路,做善事嘛。可前些天又听他传话来说,他现在接了一单大生意,急需资金周转,可能抽不了这么多的钱出来给咱们村修路,所以这修路钱哪还差一个缺口啦。”

“这个理由可是你早就想了的,好让村里人捐钱修路,你也好从中捞一把吧?”

“阿志,瞧你把兄弟看成怎么样的人了?对,兄弟以前是不大懂事,做了些让乡亲们心痛的事情。可现在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信你可以到附城去打听打听一下我的名字?所以,往后我是绝不会再做那种下三流的勾当了的。还是声名重要啊。”石头营使劲地拍了好几下胸口说。

“你别越扯越远,我是说我那八千大洋啥办?听你这口气,我的那八千大洋该不是你已经替我捐献出来给咱们村子修路了吧?”

“阿志,你真不愧是咱们村里自古以来的头一位大学生啊,这么难想到的事情你也能一下子想到。”石头营双手同时伸出姆指对屈共志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兄弟,这钱财嘛生带不来死了带不去的,有钱就要用,别让它闲着等着喂老鼠。再说了,咱们这回又是把钱用在了给咱们村修路上,自古以来,捐钱建桥修路,都被看作是一件大善事啊。我跟村里人倡议了,谁要是出资五千元以上修路,咱们全村人就给他立功德碑,让咱们村的人世世代代记住他的名字!”

“听你这么一说,我非但不能再跟你提那八千大洋的事,我还得感谢你替我把钱用在了刀刃上,让我流传千古?”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也确信,捐资做这么个大善事,你也是不会反对的,毕竟,你实际上又没掏一分钱出来,是曾道人替你出钱,你得名罢了,这么好的事情,你还会不同意?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听说龙山镇的干部日子过得很不人样,如果你确实是需要这笔钱过日子,我……”

“咱的日子过得再不怎么样,恐怕也不会因为缺少你这钱就活不了吧?”

“是,是,兄弟是个没文化的人,不大会说话。我是想这么说,如果你还是觉得亏,我也不难为你,下午你就到苟仔家里拿钱。”

“到苟仔家里拿钱?我这钱关苟仔屁事?”

“苟仔现在是帮我看财的人,怎不干他的事?”石头营眯着他那双三角眼笑说。

屈共志回到家里,他娘就没头没尾的跟他嚷着说:“如果这么下去几年,这村里人恐怕都会成了石头营的雇工、附民了。”屈共志问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村里人想赌没钱可以到石头营那里去借;办理婚嫁丧事没钱也可以借到石头营那里借;没钱治病也可以到石头营那里借钱。总之,村里人凡是要用上钱的地方找他,石头营都会借钱给他。石头营的家现在就象是一间高利贷银行,利滚利的吃着村里人。这不石头营才回来多久,就有几家人因为好赌借了石头营的牛水钱还不上,就把屋给顶了,现在不得不出钱租住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房子,寄人篱下了,瞅这往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村里人象他们这样子。”

“石头营回到村里,可又在收彩注?”

“这个倒是没有,他只管放贷,不收注。他回来的这些天来,天天都在村口的公路上跑进跑出,忙着催人开工修路。”

“这个家伙这回可又不是扮阔吧?才在外头混几年,就变阔了?”

“现在这个世道,变阔变穷都是一眨眼的事,有啥稀奇?啊,又到月头了,你给阿玲送去了的伙食费没有?”

“咱们镇政府还不知道啥时候才发工资。如果下个星期再没有发,我就向朋友先借点给阿玲送去。”

“借就不用借了,就拿阿通给我的工钱送去吧。”

“娘,不是早就说好吗?那些钱是拿来给阿玲每个学期报名用的嘛,你就好好的放着,阿玲的伙食费我自己会想办法。”屈共志说。

“唉,都说钱是政府印的,可这会连政府都没钱发工资,真不知道是啥一回事。”屈共志娘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又说,“要是县里年年都搞小康,咱就年年替阿通看管山羊,该有多好。”

下午,屈共志来到苟仔家里,远远就听见里边传来一阵阵乒乒乓乓的麻将声和吆喝声。屈共志走进屋里,瞧见里边的人正玩得热火朝天,大部分是本村的。

“阿志,啥时候回来的?”村里人这个问那个问的说。

“今天上午,就我一个人回来。”屈共志知道这些人的下一句话肯定是问李海含可曾来,所以就先前说明了。

“阿志哪,阿营现在富起来了,给咱们村里人立了个榜样,也给咱们村里人在外头撑了腰啊,你是个大学生,聪明人,应该比他还强才是啊,眼下有这么多的发财路子,这么多的发财机会,你怎地就不尝试尝试一下?你是有管你们的纪律,可咱们没有哇,谁也管不着,你完全可以不沾边,只须在背后给村里人拿主意便是,村里人发财你不也发财吗?可你好象总是对村里人躲躲闪闪的。那个姑娘也好久不见你带回来过,这到底算是啥一回事嘛。”阿良伯边用口水捻着钱边说。

“阿志,听说你在镇政府上班,连工资也拿不全,这不,都上班两年多了,家里还是那么的穷。阿良伯说得没错的,现在这世道只有走偏门斜道才能赚大钱,营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个后生说。

“阿志,到里屋来。”苟仔叫屈共志说。

走进里屋,苟仔说:“阿营跟我说了,他前年走的时候曾欠下你的八千块钱赌注……”

“不是赌注,是我下注买中的。”

“我就说呢,阿志虽然也喜欢赌,可哪里来的钱下这么大的赌注,要是被你娘知道了还不把你的耳朵给揪断?兄弟,你也真够行的,一滴汗末滴就白白捡回来八千块钱,下回有这么好的心水码,可得告诉兄弟一声啊。你写个收据吧?”

“这个东西还要写收据?”

“其它小数目就不须,可你这么大的数目,不写可不行啊。而且,凡是数目大的收据还得复印一份张贴到村里大厅上,让大家都知道阿营是个讲信用的人.。这也是阿营特别交待我的。”

“石头营交待的?好,怎样写?”屈共志抓起笔,说。

“你就写收到屈共营八千元彩中彩钱就行了。”

“这,这也是石头营吩咐你让我这般写的?”

“是。”

屈共志心想,我就说呢,这个家伙怎的这么的爽快,原来早就想着这一招,让我写这么一张收条给他,岂不就意味着自己的卵蛋给他抓着,日后可以随时拿着这个收条到处揭我的“窝”?哼,还说要张贴出去以示讲信用呢,其实还不是想让全村人都知道我也在玩违法的事情。若是不敢写,这八千元听他说是想替自己捐献给村里修公路,其实多半会是落在他的口袋里。这个家伙好狠毒啊。

“怎么了,阿志,怎地还不动笔?我还得到外头‘抽水’啦。”苟仔催着说。

“苟仔哥,回头你告诉石头营,这钱我就先不拿了,就一直存放在这里,以后我手头紧随时回来拿。”屈共志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苟仔家。

屈共志回到家里后再没踏出家门半步,第二天一大早又回龙山去了。这一路上,屈共志不停地寻思着两个问题:这石头营请来老板替村里修路,他的葫芦里到底买的是怎么药,难道这条狗真的改变了吃屎的习惯转了性,诚心想为村里人办点好事?再就是想着那烫手的八千元,石头营就这么使了一个小小的心计,就让自己空手而返,这口气自己无论怎么时候都是咽不下去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