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全少国来到龙山镇政府,李经民远远的见到他,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说:“全老板,李镇正在办公室等着您呢。”
全少国故意仔细地瞄了一瞄李经民,笑道:“要说这世界变化快,可还真比不上李主任的变化快啊!”
李经民知晓全少国这话里的意思,也笑说:“全老板现在是咱们龙山镇的实业投资家,为您做好全程服务可是咱们的一件重要工作啊。”
“这我就要对李主任表示衷心的感谢了。不过我有点担心李主任的思维容易走极端,这一回把领导不在家说成在家,尽拿我开心,哈哈哈。”
俩人边说边走来到了镇长办公室。
“欢迎哪,全老板!”李国治见着全少国,赶忙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跟全少国握手说,“怎么样,来的时候有没有停车到阳光村走走、看看?”李国治笑着说。
“这个,我可没有。我怕被丘老板看见了,要我预交门票钱。”全少国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怕被人听见了的样子,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公路局的曾局长今天也来了,他是来看看他们负责的小康村建设的进度情况,丘书记陪他一块去了,他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不能让你到阳光村去兜一圈就蹓了,今天中午一定要留你在这里吃顿便饭。”李国治说。
“这个丘化子,我跟他打了四、五年交道,可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出这么句有人情味的话。”全少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李国治不想在他们俩人之间恩恩怨怨的问题上作深度的交谈,所以他随即把话题转移到了正式的话题上。
“全老板,按照咱们的计划,也根据你的意思,咱们先不搞全面开花的工作思路,而是采取以点带面,稳扎稳打一步步推进的办法,先发动阳江村附近几条村落从这夏收完开始,腾出一部分地来种植无公害蔬菜,这一项工作咱们已经做通了一部分农民的思想工作,合同也签了,真可谓是万事具备,就只欠全老板你的东风了。”
“好好。”
“全老板,前几年镇政府发动农民种植蔬菜结果让农民吃了亏,这一次咱们再去发动他们种植蔬菜,等于是在揭他们心里的伤疤,咱们是费了不少口舌才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这其中一大部人还是持着试试看的心理,所以这第一步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李镇这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我也跟你说了,我这个人做事太倔,在怎么在地方跌倒,就想在什么地方爬起来,我不想往后别人跟我提起‘龙山’二字就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噩梦连连的。过几天,我就吩咐我公司的人来建造办公场所。”
“那就好。全老板,说句实在话,虽说你的这个项目咱们镇政府得不到任何经济利益,可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就很不一般了,这个我不说你也是应该知道的,所以全老板你的这个项目咱们镇党委政府一定会毫无条件地支持协助好你的,这一点人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我就知道,李镇长是个干实事的人,懂得如何充分地发挥自身优势、量力而行,不象那个罗列文,头才鸡蛋大就想戴天大的帽,让我陷在泥塘里边四、五年不得脱身还差点家破人亡。”
“以前的事情我也多少有所了解,听说那年的政治气氛很逼人,我想那时罗列文书记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硬着头皮上野猪坳电站这个项目的。全老板哪,也听说你曾经是咱们龙山镇的人大代表,所以你也应该多少懂点政治,有些时候政治上需要的东西,咱们这些人虽然都知道这种需要不太符合实际,但是凭着个人的力量又无法改变这种政治意志的时候,咱们就只有接受它,并按照这种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它。也因为是这种需要是不太符合实际的,所以在执行这一需要的过程当中又难免会顾此失彼的带来许多负面的东西。你明白我说的道理吧?”李国治笑着说。
“太深奥,太深奥了,我听着听着这东西感觉是更加的糊涂。怪不得有人说不要跟政治沾边儿,沾上它人就容易犯糊涂。”全少国摸了摸脑袋说。
“这么说我这个人可是经常犯糊涂啰?”李国治说完,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镇,刚才接到县里的电话通知,明天上午县奔康工作督导组要来咱们龙山检查奔康工作的进展情况。”李经民走进来对李国治说。
“这日子怎地过得那么的快,转眼间又一个月过去了。”李国治望了望墙上的挂历说。
“你们的奔康工作上面要每月一检?”全少国问。
“是啊,这奔康工作是咱们直河县今年的重心工作,县领导的脑筋绷得紧,咱们这些人的自然更紧。”李国治笑说,转头又对李经民说:“你们党政办要准备好汇报材料,我看上个月的汇报材料就写得很不错,很得体也少套话,是小屈写的吧?”
“是的。”李经民说。
“你吩咐他,把全老板这个发展绿色食品的项目也写上,免得他们又说咱们单凭那个旅游业带动不了几户农户,而其它乡镇的养羊业已经是遍地开花。”
“养羊?”全少国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全老板也知晓今年支撑直河农民增加收入的主要产业是养羊?”李国治笑说。
“知道,我怎的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这么一句顺口溜:农民养羊奔小康,干部买羊跳楼房。哈哈哈!”
李国治、李经民听了都不由得一笑,“全老板,你这顺口溜可不能到处唱啊,你自己不也在积极参加直河县今年的奔康工作吗?咱们说的唱的可都要与上面的调子保持高度的一致啊。”李国治说。
“李镇啊,你可千万别把我给这个挂上号,我可是切切实实为着赚钱才来发展这个项目的,可不是为着搞这个怎么小康。我真弄不明白,农民们几十年来都未能过上小康生活,就光凭你们上下这么弄一弄就能在一年之内实现小康?”全少国摸了摸头脑勺不解地说。
“这个问题全老板你睡不着觉的时候才去想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这个项目要尽快落实。李主任,你呼一下甘副镇长,让他跟我还有全老板一块到阳光村去看看。”李国治吩咐李经民说。
在去阳光村的路上,看着公路两旁在忙碌着收割稻谷的农民,甘永明有点激动地对李国治说:“李镇,咱们今春的那个赌算是获得了个全胜,我这颗悬了一百多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是个怎么赌,赌了一百多天才见分晓?”全少国问说。
“怎么个赌?就赌这公路两旁的东西呗。”李国治笑说。
“这公路两旁的东西?有啥?我可不明白李镇的意思。”全少国说。
“那就让咱们的甘副镇长跟你说说吧。”李国治说。
甘永明便把为着推广育秧新技术镇政府跟农民许诺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全少国听了,不由得对李国治萧然起敬,说:“李镇不但远见卓识,而且胆略过人,实在是令全某佩服。这直河要是能多几个象李镇你这样有胆有谋有远见的政府官员,还须这般匆匆忙忙的突击搞奔康?我说甘副镇长哪,如果不是李镇坐镇这龙山,我敢肯定你们也会落得象其它乡镇情形一样‘农民养羊奔小康,干部买羊跳楼房’!”
“这当然是,全老板你也算是咱们龙山的常客了,你看咱们镇干部的精神面貌是不是变多了?这都是因为李镇领导有方,如果没有李镇,咱们今天肯定也会买羊跳楼房。”甘永明说。
“永明哪,你可得注意党的组织纪律,别过分强调个人的功劳,这样会对咱们党组织造成离心力的,不利于团结。”李国治带着点批评的口吻说。
“李镇,我看甘副镇长的话就说得很对,你也别碍着丘化子这人觉得别人说这话不好,谁行谁不行,大家可都是有眼睛看着的。当然,有一点你是比不了丘化子的。”全少国笑说。
“哪一点?”
“拉铃呗!”
全少国说完,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统一整治,阳光村的村容村貌已焕然一新,流露出一派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式的江南小山村。
“怎么样,全老板,这里的环境还合你们做大生意的人休闲度假的意吧?”李国治笑说。
“好,好,很好。这条村的自然环境本来就好得很,经你们再这么一弄,宛如是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变成了成年美女,让人迷恋不已。往后哇我要多跟生意场上的朋友宣传宣传,让阳光村这个休闲度假村早日打出声名来。”全少国说。
“全老板,说起来你还算是这里的半个地主,这条村出了声名还不等于你的绿色食品出了声名?想办法让这阳光村打出声名来,你全老板也是有着责无旁贷的义务的。”李国治笑说。
“对!对!李镇你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全少国说。
“喂,李镇长,怎地来了也不到家里去喝茶?”有几个刚从田里回来的村民看见李国治,亲切地走向前来打招呼说。
“不忙不忙,老表!我今天来是带这位菜老板来选办公地的,你们的水稻也都快收割完了吧?”李国治说着给每个人递上一支烟说。
“快了快了,每家每户都差不了多少功夫了。”一个说。
“李镇,我可是六十有几的人了,往年插秧的时候,我可是一天也插不了几分地,因为我这腰实在是顶不住痛得很哪,今年使用了这种新的插秧方法,可是救了我这条腰啊。李镇长你说的对,政府是绝不会让不成熟的东西到处乱推广让咱们农民吃亏的。”另一个说。
“那明年还须让镇干部下来跟大家说这种新技术就是好吗?”甘永明笑着问说。
“好东西哪须年年推广?甘副镇长真会说笑。”这几个农民也都笑说。
“这个插秧新技术好歹你们也比许多人先了半拍,可发展蔬菜种植你们可要比别人快上一拍甚至于几拍,不能让人尝尽了甜头你们才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打转转啊。”李国治拍着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
“李镇长,只要种菜比种这水稻有着数,大伙自然都会去种的,你只管着菜老板承守合同上说的就是了。”农民们说。
“听见没有,全老板?农民兄弟都在看着你呢。”李国治把全少国拉到身前说。
“这个没问题,再说我是姓‘全’的,可不是姓‘菜’的,(在当地人们说这人很‘菜’即无用之意。)只要农民兄弟们都能严格按照我公司的技术员去种植蔬菜,产品质量过关,保证大家种蔬菜会比种水稻的经济效益好许多倍!”全少国说。
屈共志躲在房间里写着奔康工作汇报材料,忽传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是李海含到学校去领工资回来了。
“怎么了,那姓颜的就真的敢执行他的霸王条款?”屈共志见李海含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说。
“这姓颜的家伙连人肉也敢吃,还有啥不敢干的?”李海含大声地说道。
“这一回要扣你多少钱?”
“多少?总共要扣我八百块钱,分四个月扣完!”
“八百块钱?差不多是你两个月的工资,这还不等于今年你有两个月是白忙活做奉献?”
“这还是上半年呢,还有下半年呢?”
“这姓颜的如此嚣张猖狂,难道这天下之大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我不相信!”屈共志把手里的毛扔到一边说,“我找李镇长去,让他替你主持主持公道!”说完起身要走。李海含一把拦住他,说;“别去费这个力气了,那个姓颜的官帽子又不是你们的镇长给他戴的,他即便愿意替咱主持公道,他也奈何不了他的。”
“那县教育局的那些头头们又不理会这事,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咽下的这口气?”
“当然不会!”李海含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又能有啥办法?”
“现在没有,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的。”李海含突然显得非常平静地说。“老同学,这个暑假我打算到珠三角去走走。”
“去干什么?”
“没什么,我有几个同村好姐妹在那,想到她们那儿去逛逛,呆在这龙山实在是太闷了。”李海含幽幽的说。
这时,屈共志腰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显示屏,是宇文通的办公电话号码。
屈共志跑到办公室打电话。
“喂,志哥,又有一摊好生意,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志哥你合作最合适。”宇文通开门见山的说。
“你小子又撞上怎么好生意?可不是又是一桩榨取咱们镇干部血汗钱的生意吧?”屈共志笑说。
“啧啧啧,志哥总是那么的厉害,一下子就给你说着。”宇文通在电话那边啧啧地说。
“说吧,是啥生意?”
“你那儿说话方便吧?”
屈共志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着报纸的林巧玉,说:“我听着就是。”
“志哥,上回阿才不是委托我给他预订十只山羊吗?”
“是啊。”
“这一回又给我说对了,现在有愈来愈多的镇干部也在到处预订山羊。你也知道的,其实在咱们直河县,山羊养殖大户可是不多的,我接连打听了四、五个乡镇十来户山羊养殖大户,他们一个个都说他们现养的山羊都已经被当地的镇干部们预订一空了,至今还不断有人找上门去预订呢。”
“所以你也想搞个山羊养殖场,乘势捞一把,对吧?”
“对,我是这么想的,你想现在有那么多的镇干部在到处找山羊养殖户预订山羊,如果咱们现在乘势搞个山羊养殖场,养它几百只山羊,全部预订给镇干部,肯定能从中赚上一笔!”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要养几百只山羊可不是件小事,这资金和场地就不消说,养殖技术也要过硬,要不然要么隔三岔五的有山羊病死,要么养来养去那些山羊就好象是广州城里的那五只石羊,永远都是那么大,到年尾时你交不了货,预订人还不要你赔偿损失?到时恐怕你连内裤也得给赔了进去。”
“志哥,这技术问题你就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至于资金,这预订金可是要收全额的,咱也是根据别人要预订多少咱就进多少货,所以资金也不是问题。唯独这场地还有由谁看管山羊的问题……”
“你可不是想在我家那里搞个山羊养殖场,让我爸我妈替你看管吧?”屈共志笑说。
“对对,志哥,我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说这句话。”
“你不怕我爸妈把山羊给偷偷卖了,让我家一夜之间奔了小康?”屈共志笑说。
“志哥你别说笑了,难道做兄弟的连你爸妈都信不过?你爸妈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也是我跟你合作的项目。怎么样,志哥,有兴趣吗?”
“这个,我现在可不敢表态。要不,这个周末我回去跟我爸妈说说,看看他们的意见如何?要是他们不想沾这个边,我也没法,我总不能请四、五个月的假回去养羊奔小康吧?”屈共志笑说。
“志哥,这是一项只赚不赔的好生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可一定要做通伯父伯母的思想工作,让咱们哥俩也赶着山羊奔小康!”宇文通一再嘱咐说。
屈共志刚挂了电话,腰间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是家里那边的电话号码,他又抓起电话打了过去。
“喂,是阿志吗?我是你娘!”
“啊,是娘,家里最近没有什么事吧?”
“没啥事,你安心工作就是。喂,我问你,你可没有买羊给别人养吧?”屈共志听着她娘压低声音的问他。
屈共志心里不由得一噔:怎么今天总是说养羊这事?
“说呀,你是不是买了山羊给人家养?”屈共志娘不见屈共志回音,有点着急的说。
“娘,咱们这里不搞养羊,怎会买羊给别人养?”屈共志说。
“这就好,这就好。”
“怎么啦,娘?”
“这里人多,娘不便跟你说,总之你没有买羊给别人养就好。”屈共志娘轻轻地说。
挂了电话后,屈共志心想,这十有是他娘也知道了镇干部找人合伙养羊是只亏不赚的大傻事,所以才给他打了个电话提醒他。
“共志,李镇叫你到他的办公室去!”李经民走进来说。
“他可是要明天的汇报材料吧?我还没有写好呢。”屈共志说。
“李镇也没有跟我说是啥事,你就上去看看吧。”李经民说。
屈共志走到镇长办公室,敲开了门。
“小屈,汇报材料写好了没有?”李国治说。
“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小屈,这半年来,我已经看过了不少你写的各种材料,文笔还不错,你是学工科出身的,还能有这么好的文字功底,这很难得。”
屈共志搔了搔头说:“李镇,虽然我是学工科的,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对文字挺感兴趣的,在大学时我还是校刊的编辑呢。”
“是么,看来你还真是个文理兼攻的两栖人物。”李国治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凳子笑说,“小屈哪,上个月县奔康检查组听了咱们的工作汇报后,嫌咱们龙山的奔康项目惠及的农民太少,不象其它乡镇的养羊项目遍地开花,有看头。”
“李镇,现在有谁不知道其它乡镇的养羊项目是啥一回事?”屈共志不待李国治说完,就已经是愤愤不平,“他们那也算是奔康项目?那县奔康检查组也太没审视眼光了吧?”
“怎么能不算,毕竟有大批的农民被带动起来养殖山羊了,用县奔康检查组成员的话说就是羊儿漫山遍野跑,农民挥鞭奔小康啊。”李国治笑着说。
“农民挥鞭奔小康,可广大的镇干部们却为此不见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可以说,在这个过程当中并没有产生新的社会财富,等于是赌博中的零和游戏,这钱弄来弄去只是从一个人的身上被挪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已。”
“小屈,咱们既然都是生活工作在这么一种氛围当中,又不能够冲出这么一种氛围,那咱们就只能够在这么一种氛围中学会如何变通自己的思想,这样,既能让自己适应这种氛围,又不会因此迷失了自己的正确方向,只有努力地做到了这一点,才能使咱们的工作达到最高的境界啊。小屈,你还十分的年轻,有些道理需要时间你才能真正明白。”
“李镇,我听从您的教诲便是。”屈共志恭敬地说。
“那好,你去吧,抓紧时间把明天的汇报材料赶出来。”
屈共志从镇长办走出来,感觉很纳闷,心想李镇可不会就为着问我这汇报材料有没有赶出来这事吧,若是这样,他哪里需要直接找我,问问李经民就可以了。突然,他想起了李国治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随即明白了:李镇是让自己在明天的汇报材料上再下点功夫,让汇报材料不但有“总结性”,更要有“前瞻性”,上一回的汇报材料对全老板的项目只是一笔带过,这回一定让他的“绿色产品”也来个遍地开花的表述,先从“理论上”堵住奔康工作检查组的嘴巴。
才走下楼,屈共志想起李海含的那件事,想折回去跟李国治反映反映,但始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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