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龙一愣，立刻咧嘴大笑，恨不得抱着韦青青啃上一口，瞧见邱纸鸢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急忙将笑容收了回去，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咳，为富不可露白，不可露白啊，赶紧收起来，收起来，呵呵……”

瞧着姚龙高兴，邱纸鸢就算觉得有些不妥也无所谓了，不无撒娇地说道：“相公，家里的银票纸鸢也没忘呀，全都带在身上呢，省得你老挂念着。”

这边厢其乐融融，信王朱由检那边却愁容惨淡，陆毅和方公公为了是否放弃樊阳而争执不休。方公公觉得形式非常严峻，僵尸之祸已经完全失控，必须尽快出城联络都司陈世荣，保护信王安全回京是第一要务。陆毅当然也不敢直接反驳，只是则坚持说不能弃樊阳数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就算要走，也必须疏散了百姓再走。

方公公气不过，干脆无赖起来：“陆指挥，你瑞州卫不是有五千人马吗？那你就留下来完成疏散百姓的任务吧，难道这种小事还需要信王坐镇不成？”

谁不知道现在陆毅这个瑞州卫指挥使手下没有半个兵，信王朱由检见他脸色阵青阵白，忍俊不禁道：“有来，你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挖苦陆指挥……去，去，你们两个也别吵了，去把姚龙给本王叫过来，这么久也该温存够了。”

柳公公踩着碎步找到姚龙，故意慢腾腾地边走边提醒道：“现在王爷对你最是信任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这种信任，无论如何，樊阳是绝不能再逗留了，否则王爷有什么闪失，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只要银子到手，万事无可无不可的姚龙呵呵一笑，“柳公公放心，旁的事情我不懂，这个我还是有计较的。”

来到近前，信王朱由检瞧着一脸憨笑的姚龙，骂道：“一见到娇滴滴的娘子立刻把我扔在了一边，你说我是不是要好好责罚你才行啊？”

姚龙立刻叫屈，“殿下，我可是刀山火海摸爬滚打了一整夜，你体谅一下我和娘子生离死别的心情，怎么还忍心罚我啊？”

信王朱由检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我就跟你开开玩笑，瞧你委屈的……僵尸已经入城了，陆指挥刚才说城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陈世荣那狗贼咱们也别指靠了，说说看，现下该怎么办？”

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姚龙干咳一声，嗯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无论如何，樊阳是绝不能再逗留了！”

柳公公当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话不是我刚才说的么？他怎么一字不拉地照搬啊？

信王朱由检看了看陆毅，说道：“那樊阳的百姓又该如何处置？难道全部都留给僵尸吗？”

眼看弃城已是定局，陆毅赶忙拜倒，大声道：“殿下，请务必给臣留下一千兵马，由臣来负责疏散百姓！”

“一千兵马？”姚龙呢喃着回头朝远处望去，叹口气道，“若是还能剩下一千兵马就谢天谢地了……殿下，苏提督带人来了，约莫只有不到五百人。”

信王顺着姚龙的目光瞧去，果然石桥那边尘埃飞扬，不一会就瞧见一大队散乱的骑兵呼啸而来，隐约瞧见身着道袍的苏哲便在其中。

大家不再说话，直等到同样浑身浴血的苏哲飞身下马直奔过来，信王朱由检才担忧地喊道：“苏提督，难道城外军寨也被袭击了吗？”

发髻凌乱、衣衫破碎，苏哲这一晚的经历显然不会比姚龙好到哪去，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恸道：“殿下，僵尸夜袭军营，起初只有三百之数，可那都司陈世荣胆小如鼠，不仅没有坐镇指挥，反而带着亲信家丁连夜弃寨逃走，而各卫指挥使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导致各卫兵马无从调度，大家各自为战，这一夜，这一夜竟是全军尽没！”

信王朱由检恨得咬牙切齿，“陈世荣，陈世荣，不诛你九族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方公公不敢相信，问道：“苏大人，江西七卫足足有四万兵马，驻扎在城外的也有近两万之数，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三百僵尸歼灭？”

苏哲抬起头戚然地望了姚龙一眼，低声回答道：“僵尸夜袭突然，将士们俱都在睡梦中被攻击，待我们醒觉过来已经迟了，几乎是前一刻倒下的战士，转眼爬起来就成了僵尸，真是越杀越多，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这一点信王朱由检深有体会，自然不会怪责苏哲，只是目前形式如此窘迫，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沉吟道：“苏大人，现在也只有你能胜任了，我希望你和陆指挥留下来疏散樊阳百姓，一方面减少伤亡，另一方面也能防止僵尸的数量急剧膨胀，如果整个樊阳都落入他们之手，恐怕祸乱的就不仅仅是江西了。”

知道其中厉害的苏哲不敢反驳，却又放心不下信王的安全，一路上他就在后悔，不该允许姚龙带着信王来此冒险，现下只得盯着姚龙，不停地打眼色。

“想我给你做替死鬼，门都没有！”姚龙头往旁边一撇，视而不见，不料陆毅却忽然跳了出来，跪在苏哲身边说道：“殿下，苏大人负有保护殿下的重要职责，从现在起是万万不可离开殿下半步的……殿下，就把这件事情交给微臣一个人办了吧。”

信王朱由检摇摇头，“你一介武夫，在边疆杀蛮子还行，对付僵尸，必须有苏大人出马才行！再者说，本王的安全有姚龙就够了，昨夜一战还不足以说明他能胜任么？”

眼见信王如此偏袒自己，宁愿让一个老家臣去送死也要保着自己，姚龙心里自然高兴得紧，忽然柳公公贴了过来，压着声音说，“姚龙，樊阳虽然是座小城，但其中财富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听了这话，姚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殿下，还是我留下来帮陆指挥吧，苏大人功夫比我好，留在你身边我才真的放心。”

这下除了柳公公，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方公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姚龙沉声道：“姚龙，你可要想清楚，你留在樊阳，你的妻子还有妹妹怎么办？难道让她们陪着你送死么？”

“唉，我迟早得死在钱眼里！”姚龙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说出口，想再收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方公公，既然我们现在要兵分两路，万一僵尸群不顾一切地追杀王爷，你想过没有，我姚龙就算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只能护着王爷一个人，而苏大人则不同，它可以在成千上万的僵尸之中带着五百多士兵杀出重围，孰优孰劣还用想么？”

虽然方公公恨不得苏哲即刻就死，却也不敢拿信王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其中还有自己的性命，当下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信王朱由检拉着姚龙到一旁，埋怨道：“你想什么呢？留下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啊！”

姚龙无所谓地耸耸肩，“殿下，打不赢我还不能跑么？再者说了，樊阳城的百姓能救多少救多少，实在救不了也是没办法的。”

信王朱由检想了想，自己最多拨出两百兵丁，凭着两百人能救得了多少，本身也只是尽尽心力罢了，便有了放弃疏散的打算，“要不，就留陆毅一个人在这算了，我总是想着你能在身边才安心。”

“王爷——”姚龙偷偷握着信王的手，“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想收我做皇家家丁的事情么？”

信王朱由检颔首道：“自然记得，只是现在我却又不想了！”

“啊？”姚龙苦着脸道，“那你还说想我留在你身边！”

信王朱由检动情地望着姚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姚龙，你不会成为什么家丁，也不会是什么奴才，你是我朱由检的守护神，我要你守护我一生一世，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若非知道信王朱由检的性取向，姚龙恐怕会立刻转身跑路，绕是如此也不免起了一身幸福的鸡皮疙瘩，吐了吐舌头道：“王爷，你这样肉麻地跟我说话，若是被柳姑娘听到，恐怕——”

“呸，你还真是给鼻子上脸——呵呵，那就这么定了，让陆指挥一个人留下！”信王朱由检高兴地说。

姚龙固执地摇摇头，心想一座城的财富啊，光是几个钱庄就够我拼一下的了，“王爷，这不行，我得顾着你的脸面，让人没什么好说道的。你放心，只消在瑞州等我一两日，我便会赶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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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已经是白天，所以当姚龙他们一行二百余人顶着鹅毛大雪浩浩荡荡进城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也未见到半个僵尸，只是偌大的樊阳城寂静的可怕，除了风雪声，哪怕连小孩的哭声都没有。

在北城门宽阔的广场上驻扎下来，陆毅领着兵丁利用四周铺面的家俱开始构筑基本防线，而姚龙则洗去一身血污之后，浑身冒着热气躲在酒店内烤火，他一边把玩信王特意从方公公那取来留给邱纸鸢防身的短铳，一边嬉笑打量躺在地上的刘举，问道：“嘿，你真的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一个不剩？”

口角鲜血已经冻结，三颗门牙又被韦青青敲碎，刘举说起话来格外困难，“原本想留个小的带在身边，后来还是咬牙也给杀了。”

姚龙晃了晃脑袋，叹道：“唉，其实你完全没必要下这种毒手的，就算她们全都成了僵尸，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个念相，好过做了冤魂，这辈子却也再见不到了！”

刘举对僵尸的了解与姚龙相比并不少多少，对于他为何要把自己留在身边，早就仔细思量过，于是试探着说道：“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动了那个念头，现在就算有金银无数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死了之，带也带不走？”

“上路！”姚龙挑起大拇指，冲旁边苦着脸站在那儿的信王亲兵道，“来，给刘大人松绑！来呀，还傻愣着做什么？”

那两个信王的亲兵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别的兄弟都跟着主子走了，只有他们两个倒大霉还要留下来送死，逃跑的念头都有了。当下二人上前粗手粗脚地给刘举松绑，将他当作出气筒般在地上翻过来摔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就你这狗东西害了我们！”

刘举原本就胖，自从被韦青青摔了一下，身上就肿了起来，往姚龙面前一座，就如一尊破烂的弥勒佛一样。

嬉皮笑脸的姚龙也没工夫说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道：“刘大人，你想要活命，我想要金银，你满足我，我自然就会满足你，咱们各取所需，怎么样？”

刘举客客气气地说道：“小的家中密阁内还有银票四万七千两，小哥若看得上，我这就去拿。”

里头正在帮着邱纸鸢准备干粮的韦青青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喊道：“不用了，你家里值钱的东西我全拿来了！”

姚龙笑呵呵地耸耸肩，“你看，刘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尽管冷得直哆嗦，刘举还是一个劲地擦汗，“小弟驽钝，还请，请姚大哥，明示，明示一二。”

姚龙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问道：“金银首饰说实在话，我拿着还嫌它太重，只有这银票，小小一张纸，却值千两万两，最是划算。我知道你捞了不少，孝敬出去的也多，所以有那么点家底已经不错了，其实，这钱庄嘛，我还知道在什么地方，花点功夫找一找，还是能找到银票存放的地方——”

刘举连忙抢着说道：“不，不用，小的带你去，小的知道银票存放在哪里，不用大哥你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