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总是这么彬彬有礼，其实你的杰哥是个粗人，用不着整天这么谢来谢去的，听着真别扭！”郑杰从后视镜里觑了眼她嫣红的俏脸，握住钛金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小慧窘然，对于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她本能地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永远都无法像小刚那样跟他说笑打骂，因为——她怕他！

“其实你能塌塌实实地做这个工作真的让我有些意外！”郑杰的语气有些飘忽，漆黑的瞳仁映着前方的车流，焦矩却似乎穿透那些浮华凝在一个虚无的点上。“从我认识你起，你就那样……纤尘不染，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呵呵，我是个粗人不太会用这些文绉绉的词儿！总之，我觉得你本该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宠的公主，怎么都想象不到你也能够在半生缘做服务小妹。

“……”小慧澄澈的眸色黯淡下去，整个人愈发静默。

“那晚，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闭路视频，整整追着你的身影看了三四个小时。”他换档拐了一个弯，然后加重语气：“我越看越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慧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背影。难道是她偶尔偷闲被他发现了？虽然知道半生缘每个角落都有闭路监控，但她真的想不到这个大老板居然会无聊到单盯着她一人看四五个小时，其实有那闲功夫他还不如去干点别的事。

“我越看越发现，你其实真的不应该做这份工作！”郑杰的语气有些冷凝，车厢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好几度。

心猛得一跳，难道他想开除她？小慧轻轻咬着嘴唇，有些难过。原来郑杰还是介意她上班时间短斤少两，逮着个借口就准备炒了她！

“我很不喜欢你的样子！”他暗暗咬牙，黑眸里似有火焰在窜烧，“不喜欢你卑躬屈膝地对着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们强颜欢笑，不喜欢你围绕着那些有钱的公子哥转来转去，还不喜欢……不喜欢你累得满身大汗倚在墙角上张嘴喘气的丑样子！很不喜欢！”

小慧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生得哪门子气，发得是哪股子邪火！她做那些事只因为那是她的工作啊！

难不成他要她对着那些顾客摆出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架势？就像某段相声里演的，将酒菜往顾客的桌子上一摔，再厉喝一声：“吃！”或者她累得时候找个座位大赫赫地一坐，理直气壮地叫道：“服务员，来杯鲜榨橙汁？”

想想就好笑，她竟然真个笑起来。

“你还笑！”郑杰仍然满脸恼意，铁青着脸命令道：“从今晚开始你不许再去上班！”

“啊？”小慧很不平，因为他炒她的理由太莫名其妙了，不过人家是老板，她还能说什么？

郑杰从后视镜里见她呆呆的傻坐着，一脸忿忿不平却不敢表示异议。他弯了弯唇角，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在心里骂我。”

“我没有！”小慧忍不住试汗，“真没有。”她只是小小地报怨了几句他的专横霸道而已，真没骂他。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郑杰满意地轻吹一声口哨，眉尾一挑问道：“辞了这个工作你打算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小慧无力地唉口气：“再说吧，主要是我还要经常去医院照顾我妈，还要给小刚做饭，每天工作五个小时的地方实在不好找！”

一声轻哂，男子深沉的眉眼总算有了笑意，“这么说你对半生缘还恋恋不舍喽？”

“……”小慧不愿跟他瞎扯些没用的，反正他已决定今晚不让她去上班了。

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在旁边鼓捣了几下，顿时罗大佑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扬地响起。他伸出右手的手指和着乐拍在钛金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看样子心情似乎还算不坏。

“最近生意有些忙，我的帐目处理不过来，财务办公室里需要添置一个人手，你明天过来上班吧！”郑杰口气淡淡地，似乎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啊？”小慧傻傻的，实在跟不上他跳跃性的思维，“可我不会用财务软件，更不会理帐……跟你说句实话，上学的时候我的数学从没及格过。”

“唔？那你不同样也考上了青大？”郑杰早就知道她收到青大录取书却放弃学业的事，他不以为意地接道，“其实女孩子用不着念太多的书，不然当年我完全可以供你念完大学。”顿了顿他又接道：“其实你也用不着遗憾，书念多了难免心气高，也许就更不会将我看在眼里了！”

“……”小慧无语，她什么时候敢不将他看在眼里了？

“你说不会用财务软件，这也不是问题，我可以教你！”郑杰微微侧首望向身后的小慧，英挺的五官被从前窗玻璃透进的阳光度上一层光辉，俊逸得让人不敢逼视。唇角弯起，脸上的笑温和到不含一丝戾气。

小慧脸上飘起两朵红朵，她移开眼睛，低声提醒道：“开车要专心，你还是看着点前面吧！”

郑杰回过头，继续专心地开车。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罗大佑的歌声温柔而深情地倾诉，“……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小慧……”后面的字拉长音，明显还有未完的话要说。

“嗯？”小慧看了看车窗外，快到市人医了。

“你妈的手术费筹齐了吗？”他问。

“还在想办法呢！”提起这事她就一脸的烦恼。

“为什么始终不肯跟我开口？”语气里带着苛责和不满。

“这……”这说来话来，原因太多。小慧眨了眨眼睛，咳道：“好像到了！”

黑色奔驰已驶进了市人医院内，停靠在住院区大楼的门口。

小慧很庆幸可以避开他的问题，她走下车时对郑杰道了谢，便准备带上车门。

“我在这里等你！”他睨着她，淡淡地道。

“也许会很久……”小慧想起昨天的事便充满谦意地笑了笑。

“我等你！”郑杰的口气很坚定，可到底还是又在后面加了句：“等你半个小时！”

小慧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到底还是郑杰，永远不会变成她心目中温柔深情的白马王子。尽管有时候她也会被他俊逸的外表和片刻的温柔所迷惑动摇，但她深深知道，他绝不是她的王子，这是一只极度危险的黑马！

她勉强笑道：“好，我尽量！不过我妈病情有点严重，如果耽误了时间请你……”

“我会多等你三分钟！”郑杰唇边的弧度依然柔和，那双幽深的点漆黑瞳眨也不眨地凝睇着她。

“……”小慧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她再道声谢，然后转身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电梯乘到七楼，小慧下了电梯加快脚步向着重症监护室走去。

才要进门就被护士拦住：“哎，你是肖丽丽的家属吗？”

“是啊，我是她女儿！”小慧心里咯噔一跳，“她怎么样了？”

“没事，病人刚才晕迷实施了抢救，现在她已脱离危险，需要连续监护二十四小时，家属不能探望，到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吧！”护士说完便抱着记录进了病房，顺手带上门。

小慧在病房外呆立许久，半晌才趋身过去，隔着病房那块小小的玻璃向里面窥探。母亲全身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仪器，闭着眼睛，似乎意识还没苏醒。

“嗨！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个声音毫无预警地撞进她的耳鼓，接着一张挂着灿烂无害笑容的俊脸映进她茫然的眼瞳。

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稳稳神，这才发现跟她说话的是昨晚在半生缘失恋买醉的人——吴氏海运的少总吴新。

“唔，我妈妈住院了。”她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来看望生病的朋友……”说到这里又意识到七楼都是重症病房，那他那朋友是不是也得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