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的闹钟还没醒,我就已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家老头子要求寝食无声,打小就家法高悬,揍得我对睡觉和吃饭都有下意识的厌恶。
老头子是大学教授,住在城东老胡同,家里最多的就是书,一进屋你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几年上海规划,拆迁拆到了城东。于是老头子成了国内著名的钉子户,你一定在网上见过一栋孤零零的老房子高高地矗立于马路中间,超出水平面足足有七八米。那便是他的杰作。
拆迁办的人打来了电话,说再不搬就以妨碍国家公务起诉我家老头子。妨碍国家公务是多大的罪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我还有比搬迁重要一百倍的任务。
找来两个人渣朋友一起帮忙搬家,我们挤在老房子的一角。我家老子瞪着窗花子,木讷多年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表情,做诗的激/情和能力他是早就没有啦,但至少还有背诗的能为。所以他转了身,对了我们,吐了口气开始咏哦。他永远给自己做成这样一种错觉,他是世界的正中心。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待一个表演。
我父亲:“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我的父亲站在书堆中间,书用油纸包着,大部分连包都没开,从墙根一直堆往天顶,他旁边的几个书架子也是这样堆着。我的人渣子朋友们挠着头,干瞪着眼,不知道这老头子又发的哪门神经。我吁了口气,找个书堆坐下等他表演完。
我父亲:“咄!休坐!”
我只好带着我强扔的哀怨站起来,以便我父亲继续表演。
我父亲:“……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事情想开了就简单,父母当然愿意搬走,城东老胡同已经没有立着的建筑了,这套小楼是最后的守望者。
我父亲:“走啊走啊。人生皆虚妄,恩爱痴人逐。速速地走!”然后他平和淡定地说,“只是把书都带上。”
我焦心地在屋里踱着,几乎绊倒在书堆上。
我的一人渣朋友阿猫面部肌肉开始抽搐:“我……!”他大概也已经被我家的气场搞到不敢太粗口,于是只好打量眼前的一堆书,那堆书从他脚下一直堆到要他仰头,“……你姥姥耶……”
另一人渣汪刀在做一种尝试,他企图背上了一包书后站起来,结果是他像一只被翻过来的乌龟一样挣命。
阿猫歪嘴一笑:“刀,你翻着吧。我去找只母乌龟来跟你配对。”
我:“外面快下雨了,防水工作要好好做,泡烂一本家父要跟你玩命,都是孤本。”
阿猫:“什么玩意?”
我:“中的西的,古的今的,家父学贯东西嗳,虽说他也不怎么看,可这就是他的全部家产了。”
阿猫:“……能不能不搬啊?”
我:“那他就绝不能走啦。你以为他为什么不走呢?我猜他也就是为了这命根子。”
阿猫:“……这可是你家的事。要不我和刀还是……”
我:“少废话了。姐姐我今天有大事情要办!”
阿猫:“怎么,你老妈的跆拳道馆开业了?你丫要去露两手。说真的,你丫拿了跆拳道黑带九段啊!什么时候用我的散打跟你的跆拳道比划比划!”
百败将军,我都懒得理他。
汪刀就过来,抱了我们俩肩子,不是为了亲密,而是要耳语。 “我有个法,我把老王八犊子……哦,思哲他爹绑上啦,背走,我背,我觉着要省事很多很多倍。”
阿猫和汪刀,一个四川佬,一个东北佬,就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我:“刀我跟你赌,十赔一的档口,到了城南,你把他放下,他能掉头跳进黄埔江,扑腾回他的书边——如果没淹死的话。”
汪刀:“……这么有种?”
我:“就这事有种。你想想,他宁愿做个钉子户,到最后你让他背叛他守了一辈子的书,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汪刀挠着头,并且看着另一个同样挠头的兄弟阿猫。阿猫在呲牙:“别听她说啦。你看这臭不要脸的高兴得两眼放贼光。”
我:“不笑我还哭啊?!就这样,我还有事,今天你妈有大事,两个儿子你们要乖乖地听话,快搬!”
话音未落,我已经冲下了小楼,身后是汪刀的叫骂,“王八犊子的,你当我俩是免费大苦力啊!”谁管他,我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声都没吭半个,推起楼前的脚踏车就开始助跑。
阿猫在呜呜乱叫:“……余思哲……你个臭不要脸的……在美国念完博士好的没学到,尽学了一身匪气……”
谁管他,骂吧,我的儿子们,今天累不死你们。我飞身上车,然后在一声惨叫中又摔在地上——你尽可以找一截光杆用我那种姿势飞身上去试试。
我便爬起来冲身后那两个王八蛋大叫:“妈的,车座让人给偷了,这是什么江湖,在美国黑鬼都不稀罕干这事儿。我头盔呢?!头盔呢?!”
我身后便飞来一颗头盔炮弹。这车破到绝户,连车座也被偷,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杆子。在我人渣兄弟的瞪视下,我把一顶头盔放在光杆上,然后把屁股放在那顶头盔上,摇摇晃晃地踏着那辆车出去了。
我那老头在后面大骂,“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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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流氓女主保证,每一章都**迭起,精彩万分!慎入,因为你会欲罢不能!
本章模仿兰小龙《我的团长我的团》背书情节,洛洛保证接下来全是俺的手笔~~喜欢兰大大的请将就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