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的夜风不断的吹拂着她单薄的身体,飘向远处的风中夹杂着她呜呜不断的痛苦声,飞得很远,刹那间,整个天空变得愈加阴沉起来。
肖凯痛恨着自己,拳头不停的敲打着地面,一个怀孕将近七个多月的孕妇却看似瘦骨如柴了,这样的画面多叫人痛心。
她亲昵的喊着他爸爸,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那一双哀求的眼神,这些,凄凉的画面,一幕幕的在他眼前回放。
裴家的大宅,厚重的铁门,小兔儿的哭声……
一想起这些,他的心口便被堵塞了。
“小兔?”沉默许久的肖凯终于发声了,语气中夹杂着痛心和懊悔,“跟爸爸走,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们马上就回老家去,你看这样可以吗?只要你愿意离开那个男人,爸爸什么都听你的。”
他放下所有的自尊苦苦哀求着女儿,只是看着她呆滞的面庞,他心中不禁冒出了一股扑灭不了的怒火。好好的一个单纯的孩子,被那裴捷折磨成这样!才十八岁,如此美丽的年华,可他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已是结了婚,更是怀了孩子,都这般了,叫他的女儿往后要如何过活!
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家,都不会瞧上这样的姑娘,带着一个拖油瓶,谁还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回家?何况,他女儿和裴捷如今还是法定的夫妻关系,想要了断,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的。
回老家,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姓裴的。
另一方面……
待他们回到位于娄烦县的水塘村,他琢磨着得尽快给她女儿找户人家安顿了,那里民风朴实,当然生活条件的确是差了些,相较于这大都市自然是显得落后多了。
算起来,他也二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也是时候回去看一眼,拜祭一下过世的父母。只知道这些年国家一直在重点扶持着老家那儿的发展的,可在当地,依旧连温饱都成了大问题。可回去,这已经是走投无路的法子了。
不过,他女儿毕竟是已经结过婚,生了孩子的,他也不奢望太多。再说,这婚,只要裴捷那边不松口,怕是一定离不成了,可好在老家那地方没那些讲究。只要能寻觅到一户过得去的人家,就草草的将婚事办了,能让小兔下半辈子有些寄托他就满足了。
小地方,不会在乎那么多,就算是有了孩子,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是非,而且水塘村本来就人口少,不像这里,到处都是恩恩怨怨!
而且,他现在身边也还有几万块,都是先前几个月裴驿给他的,他一直存着没敢花,就是生怕以后能有什么急用和万不得已的时候。这笔钱,就当做是小兔的嫁妆了,给她未来的婆家买上一些吃的用的,对方应该不会亏待他的女儿。
他的肚子里已经将日后的事情全都谋算好了,可答不答应,还得看小兔这孩子。眼前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带她离开这处豪宅,赶紧远离那个男人。
“女儿啊,爸爸以前在生意上得罪了他!他才想着法子要整死我们一家人,你可不能再糊里糊涂了,那男人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要不然,我怎么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卖给了他?他和你结婚,和你生孩子,就是为了要我痛苦,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傻?好好的身子都被那男人给毁了……我的小兔,以后该要怎么办?”
总之再大的错,都得推卸到裴捷身上,一定要狠狠的断了她一丝一毫的留恋。
肖兔绝望的抬起脸,这些话,每一个字,她都是听进去了的。但是她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些打击,照这话的意思,她妈妈的死也是与裴捷脱不了干系的。她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太可怕了!
“小兔,你就当是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肖凯一边摸着她的泪水,一边痛声的叹气,“我们不受这气了,我们父女俩回到了老家,我们就把这里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好好的过日子。”
肖兔的嘴角扯开了一道凄凉的笑容,忘不了的,也离不开的。尽管她想,可她的心不愿意,她依旧傻傻的认定了,那男人是会来找她,他一定会将她带回家的。
有了肚里的这牵扯,怎么能与他断得了?
“我想回老家,我想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淡淡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异常坚定!
娄烦,水塘村,那地方她根本就没去过,连模糊的概念都没有,只是小时候在来裴家之前,她从爸爸的口中听起过。那是她爸爸的故乡,只是她还机会去那里看上一眼,就已经被卖给了别人。
她只是想要逃避,脑海里乱糟糟的,这感觉异常的折磨人。她从来不相信裴捷是那么狠的人,至少对她不是这般,若要是真如她爸爸所言的,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能相信的人!
“真的?好……好!”肖凯愁苦的面容终于展现了欣慰的笑意,眼角泛出了稍许湿润,“小兔,爸爸明天一早就去把车票买好,等过几个月,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们立马就回去!什么都别担心,这次爸爸一定不会再扔下你了。”
事情,就算是这般了。
肖兔犯愣着,微微颔首,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了,只是急于想要离开,她需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需要将事情好好的思考清楚。
此刻她的心,犹如一朵脱离了枝茎的花朵,即将要凋零了,没了那男人怀抱,没了他的胳膊,没有了所谓的安全感,她的身子飘荡于风中,随便的落定了。
那个梦渐渐的消逝了,破碎了,毁灭了,被伤得近乎于体无完肤了。全部的,一切的,都在远离她。剩下的,只是空洞,只是苍白,只是无尽的迷茫。
爸爸说的话,必定有一半是真的。
否则,小时候,特别是她刚来到裴家的那几年,裴捷不可能那么恨她,那时候他的眼中满是恨意和怒火,甚至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将她当做小狗一般玩弄在鼓掌之间。她很敏感,他微妙的变化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也默默的承受着。
她再傻,也该分得清爱与恨。只是这些时日,因为怀孕的关系,他待她很好,她是他手心里捧着的宝贝,所以她自以为是了,开始异想天开了。以为自己可以耍耍脾气,闹闹情绪,他也还是会宠着她的。
在妈妈的墓地面前,或许,是她妈妈的坟墓。
总之在那个地方,他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对她作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他更是没有丝毫的愧意,狠狠的嘶吼着她。她就该明白的,他心中果然是怀着恨意的,只是不知,那是对谁的恨。
“小兔,我们该走了,在晚就赶不上车了。”肖凯牵住女儿的手,终于是远离的那幢别墅,“今天开始你就先和爸爸一起住在旅馆,我会给你联系好医院,别担心。”
女儿愿意和他回家了,他已经不再奢求任何东西,尽管小兔现在对他依旧是那么冷淡,可到底是骨血之情,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等她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淡忘了,父母之情必定也是能慢慢修补的。
可是裴驿之前给他的那套房子,他一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裴家的那俩兄弟他一个都招惹不起!如今想来,他真是后怕,也万幸,当时没有按照裴驿的意思将十多年前的事情抖了出来。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事情能继续瞒着小兔,又能让小兔心甘情愿的离开裴捷。伤心是必然的,可时间能然让她遗忘所有,只要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待这女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深夜,柔和皎洁的月光将迷离的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透过敞开着的窗口,晚风轻拂,轻轻的吹动着墨灰色的窗帘。
听着那簌簌作响的树叶声,他的心,却是乱极了!
走到阳台,他双手捏紧着栏杆,焦灼的视线投射在大门口,楼下是一片漆黑,安静,没有丝毫的动静,更没有她的身影。
已是过了十二点了!
小兔子竟是没有回家……
将那玻璃窗都要望穿了,还是没有人影。这时候,他要还是还能淡定,他便真就不是人了!那小东西怀着他的孩子,还在外头乱跑什么?等她回家了,他非得狠狠的打烂她的屁股!
他依旧是认定了她一个在外面是撑不下去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就算是闹脾气了,但不出两个小时,她便会乖乖回家求他原谅。这是一定的,他十足的了解这女人的性子,十多年了,早就琢磨透顶了。
玉嫂敲拍着房门,没待裴捷准许便冲进了屋,“大少爷,这人还是没回来呢,这都什么时间了!您就出去找找她吧,说不定是在哪里睡着了,她在外边一个人都不认识,能去哪里啊?那孩子又没什么心眼,这么晚出门要是吃亏了那可要怎么办?”
不用她提醒,大少爷心里自然是比她更清楚,小兔那孩子没接触过社会,更是没什么心眼,平时几乎都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就算是遇上了恶人,恐怕也没有防人之心。
已是过了十二点了,她走的时候没有带一分钱,天色这么晚了,她能上哪里去!既然知道她不懂事,也知道她是在闹闹脾气,大少爷一早就该将她拦下的!
冷冷的走回到屋内,裴捷两手松散的插在裤袋,“等她回来了,我自然会教训她!她要是想闹,就让她吃些苦头,早晚都得自己滚回来。”
玉嫂叹着气,无奈的摇首,“我还是不睡了,得去门口守着她,要是她回家了……”
却被裴捷赫然的打断道,“我已经说过了,今天谁都不准给她开这门!这女人,别把她宠坏了,越来越没有规矩!”
将玉嫂撵出了房间,裴捷走进浴室冲了几把冷水澡……
天色这么暗了,那小兔子还大着肚子,身上更是没有一分钱。就算是没饿死,她也该害怕了,那胆子比猫还小的女人,要她一个人在外边带上一晚上,恐怕必定是将她折磨的够呛,所以回不回家这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明儿个一早,那小东西就会哭着鼻子傻愣愣的站在大门口,满脸泪痕的对着他求饶。
事情,只会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尽管焦急了,尽管开始担心她了,可依旧是不能心软。要狠,狠狠的给她一些颜色,要让她明白,和他闹脾气,她只有求饶的命。
幽深的小巷子里,走到尽头,才隐约的看见了一间小旅馆的招牌,摇摇晃晃的,几欲坠落。深更半夜了,父女俩才找到这么一处能安生的地方。
不想再欠裴驿的人情,所以哪怕是一晚上,他都不能再那件公寓继续住下去了。身上的卡里只剩下仅有的三万多块钱,除去小兔生孩子和买车票的费用,他还得省下钱给她找个未来婆家。水塘村的人只要能吃饱就已满足了,那儿的人并不不贪钱,也没什么坏心眼,可该给的东西是一定不能少的,只有这样往后人家也能好好的对待他的女儿。
“小兔,这几个月我们就暂时先住在这里,你就待在屋子里好好养身体,医院那边爸爸会去安排好的。”父女俩是两手空空的来到这里的,这不免让肖凯开始担忧了,之后的麻烦事必定是不断的,“小兔,你先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爸爸给你去买一点生活用品,我去去就回来。”
眼神空洞洞的环顾着房间,肖兔顺从的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一张看着破烂的沙发,她静静的端坐着,已经离开了那别墅,可她的心还是飘忽在那儿。
长那么大,她从来没住过这种地方,要是裴捷知道了,一定会舍不得她的?说不定,他等会儿就会找到她的下落了,也说不定,她到现在都没回家他已经急疯了,在满世界找她呢!他怎么都不可能由着她一个人离开而不闻不问的。
黑夜了。
天亮了。
如此的重复。
两个小时后,肖凯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到家,不知从哪儿买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另外还有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将东西放到一边,他眼中流露着担忧,尽管这地方简陋,可十多年来,他终于是松懈了一口气。
“小兔,你想好了,当真是要跟爸爸回老家?”生怕女儿反悔,他又一次询问道,“我们到了老家安顿好了,爸爸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只要对方老实就行,我们也不要求太多了,能安稳过日子就行,你看好吗?”
肖兔没有应他,空然的眼神绝望的看向窗外,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小卯,小卯……以后,妈妈得一个人养大你了。”
泪水滑落的时候,她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仅仅是一个月,男人已然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小兔子当真是壮大胆子和他造反了,竟然敢跑去找肖凯!他隔天就知道了这事情,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跑,她逃,那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可他一直按捺着自己,等着这女人自己乖乖的回到他身边。犯了错,就得受教训,她这脾气是做给谁看呢?
小兔子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安插的人拍下了照片送到他眼前,见到那间破旅馆,他当场就撕碎了照片。人,都已经憔悴的只剩下皮包骨了,还和他耍什么性子?
“把她领回家吧,这么下去,我看那一大一小都得饿死在那破旅馆了。”邹振宇叹着气,那只兔子不回家,裴捷便整日绷着面孔,谁见着,谁都怕。
这家伙明明心里已是急得上火了,还要这张老脸做什么?那只兔子可是他的心头肉,心坎上被人捅破了,那必定是要撕心裂肺的疼了。
不但派人去那破旅馆偷拍她,更是安排了人在那周围保护着她的安慰,为了那只兔子能安然的住下,他什么事都做了。
他当然是心疼了!
跟着肖凯那窝囊废,他就怕他的小兔子受了凉,挨了饿,也只好傻乎乎的忍着。那种破烂的地方,是她能住的吗?从小打到他都没这么委屈过她,如今在外头她简直就是受尽了委屈,他半点都不得踏实!
邹振宇失笑道,“就别再死要面子了,都撑了一个月了我看也够了,为了你的心肝宝贝,你不是早就没脸子了吗?还在乎什么?赶紧把人带回家,肚子都那么大了,我看没多久就得生了,你就是有火气,也等她生完了再好好教育那女人。”
见到裴捷整天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里可欢腾了。
那只兔子,他要是不想要了,就干脆扔了得了,可他压根就是被那女人吃死了,没得翻身!
“到底是闹什么脾气!”裴捷一恼火,桌上的文件又得遭殃了,“我就是碰了碰她,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档子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这女人闹得什么情绪!”
他气的,是她不声不响就跑出了门。
可他更气的,是她竟然跑去肖凯那边!她说过什么来着?她谁都不要了,她会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边,她以前都怎么保证?这只坏兔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他之前说过的话,她显然是忘的一干二净了,她分明就是他不喜欢那姓肖的,可她还是不怕死和他对着干。
真是该打了!
“让她跟着肖凯,你能安心吗?就不怕他在兔子面前乱说话?”邹振宇绕到裴捷眼前,“以前一口一声宝贝的,现在怎么着了?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家小兔子受那苦?”
这家伙,只是需要一个台阶,那只兔子也实在是不懂男人的心思。如今闹成这僵持不下的局面,怨不得其他人。
这把岁数还能为了屁点大的女人急成这样,也的确是难为他了,这么一个粗犷的男人哪里懂得好言好语的哄着女人,他认识裴捷这么些年数,从来没见过他为了女人折过腰。哪怕为了那只兔子的母亲,哪怕都是爱得这么深了,那时候闹得多轰轰烈烈?可他就是不肯对那个女人低头,求人?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裴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件破破烂烂的小旅馆,一个小巷子里头,那得有多脏?周围更是不少流氓混混!肖凯这混蛋,心心念念要抢回女儿,可真把女儿掳走了,竟然只有能耐让她住那种地方!
他焦急的踱步,来来回回,将人的眼睛都晃晕了,“你看见没有吗?那住的是什么地方!都快要生了她这是造的什么反?我给她吃好喝好,我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我这些日子是怎么伺候他们母子俩的?她这是折腾的谁呢!?”
裴捷这话一说出口,邹振宇便在边上奋力的拍手掌,嘲讽的大笑了几声,都到这份上了,还在嘴硬呢!心里头,恐怕已经是思念成灾了。
“你和我说干什么?那么心疼她,就赶紧找她去呀。平时老担心人家把你老婆拐走了,现在她可是和肖凯在一起,你怎么能放心呢?”邹振宇无事一身轻,双手环抱着胸,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这急躁的男人。
“我儿子可不能待在那种地方!”面色不仅是恼火,更是浮现了些许尴尬,裴捷瞪了邹振宇一眼,便心急如焚的夺门而出。
要不是忧心他的骨肉,他是绝不会低头的,这些日子,邹振宇天天在他耳边吓唬他,家里头玉嫂也没少和唠叨。
他的心全然扭曲了!
为她操碎了心,可又得为了男人的那点面子而不能让她得意了。那兔崽子也够狠心的,离家这么些时日半点都没有回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