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东门城头，史云珊一身盔甲戎装，除了脸前被微风拂动的丝缕刘海叫人依稀辩得女儿模样，一袭男儿装束。。她于城门上下已经走了无数来回，直到将守城将士装备料理的无甚差错，方才上来城头。

远望北方，千里沃野，无任何遮挡，城外农家大部分已经搬进城内避祸，只有一部分执着的农户，还在水田里栽种庄家——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有无争战，庄稼人的希望都在田里。

转而向城内，沿着由城门通往前方的街面是扬州城的中轴，两侧，高楼华宇，若不是街上少有人走动，便会显现古今大城——扬州的繁盛与隆华来。

自古扬州扼长江与京杭运河之要冲，兴于秦汉、隆于隋唐，至明朝已是万邦商贾云集的大都会，除南北二京，唯苏杭二州可与之并提，纵然长安、洛阳已无法望其项背。鼎盛至极。而今，清军铁蹄已经蹬踏于城门之下，数千年文化盛景溢出城外，四处弥漫，已被多尔衮贪婪地嗅吸，无处躲藏。

史云珊随父督守扬州已有数月，时内，将扬州城各道防线，各个城门关卡了解一清，为的是能为父亲分一些忧。史可法虽是有心护国，然岁月不饶，难以事事周全。自半月前，史云珊便已经换上征战的行头，她要代传军令，以防止军备疏漏。此刻她立于城头，俯瞰全城，不由轻叹一声——叹朝廷腐朽沉沦、叹黎民饱受战祸、叹父亲有心无力、叹扬州灾难降至。

从远处十字街口转出一行快马数匹，逐渐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史云珊的思索。

虽是距离较远，但前头马上的人史云珊还是立即辨认出是方才下城头去取治创膏药的袁和贵。其后紧随一匹白马，马上一人，披风劲扯，风尘仆仆。待定眼细看，史云珊认出了是自己心爱的坐骑雪龙，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不是薛常亮吗？

史云珊还不敢相信薛常亮会这么早来到扬州，一时间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等薛常亮一行已然来到城头下，才急忙转身进去城头庑殿。

史可法此时正于庑殿中，与几位将官描摹地图商议布防之策。史云珊疾步进来殿中，道：“父亲，您知道我看见谁来啦？”

史可法抬起头。问道：“谁？”

“薛常亮，薛将军呀！”史云珊难掩欣喜之情，高兴的答道。

“哦？常亮回来了！”史可法也高兴的一下子站起身来，道：“可真快啊！”

一旁一名将官道：“薛将军兵行神速啊！大人，有薛将军前来增援，扬州可无忧也。”

史可法道：“众位将军，我们一同去迎接凯旋而归的薛将军。”

一干人刚出庑殿，见袁和贵已上来城台，远远的喊道：“大人，您看是谁来了！”

史可法看到袁和贵身后紧随上城台之人，正是日夜挂念的爱将薛常亮，便大声答道：“一定是我征西先锋统领，兵行千里，威震中原的薛常亮，薛将军回来了！”众人听得，大笑起来，均是欣喜万分。

薛常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史可法身前，倒头便磕，道：“大人安好，末将薛常亮回来复命了。”

史可法忙搀起薛常亮，道：“薛将军快快请起。”

薛常亮问道：“大人，听闻今日早晨，清军炮击城池，大人亦是受了伤，有无大碍？”

史可法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夫这条命还留待战场上取这帮龟孙的首级，这点小伤，奈何不得我半分。”

众人皆笑，史可法拍着薛常亮肩膀，对众人道：“薛将军此番西征，剿灭叛匪、攻取西安、诛杀清狗、收服民心，短短数月，穿行千里数省，大涨我大明军之天威。各位将军，我等应以薛将军为楷模，舍身报国，誓死守护扬州城才是啊。”

众人听此言无不点头称是。薛常亮道：“大人，此番西征，均是大人谋略得当，方才有的这些成绩，若不是大人安排得当，常亮亦无法取得。再说，此番我回来扬州，便是要听从大人安排，与众位将军一道誓死护卫扬州城，以固京城北防。”

众将纷纷点头，有将官道：“薛将军凯旋而归，我等应为将军接风洗尘那！”

薛常亮忙道：“眼下，清军就在城门底下，我等应速对应敌之策，以驱敌军。待到江山太平之时，我等弟兄们可畅饮胜利之酒。”

史可法道：“好好，如此，我等进殿内，详加斟酌一番。”遂牵着薛常亮的手，进去庑殿。

众人谈话之时，史云珊的眼睛片刻不曾离开过薛常亮，见没有说话的机会，便不做声，跟着众人进来殿内。心想，若是人少的时候，到可以和他说几句，只是说什么好呢？

她不知道，她一身军装，在众人堆里，薛常亮一时未能认得出来，待眼光扫过众将，瞥见了史云珊，方才认出她一身戎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便朝她微笑的点了点头。史云珊亦是向他点点头，顿时，居然就脸红耳热起来。

正自己窘着，听见身后有人轻轻的喊了句：“史姐姐！”

史云珊回过头来，见是吕文长，轻声笑着问道：“是你呀！你不是已经回去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吕文长道：“我是回去了的，只是想想回去便是浪费了多年志向，所以又回来了，今次是要跟随我姐夫一同征杀敌呢。”

史云珊笑道：“你这个毛孩子也涨了志气了。”

吕文长嘴一撇，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国家有难，就连你们女孩家也从军了，我要是落后了，岂不招人耻笑。”

史云珊道：“我自幼在父亲指点下，对仗势已经有所了解，不像你，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你看你的身板，瘦的跟没吃饭的一样，如何与敌拼杀呀。”

吕文长听此话，不乐意了，正想辩解，不想，肚子咕噜了一声，便用手摸了摸肚皮，道：“你还别说，我们早上没吃早饭就急着赶路来了，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史云珊咯咯一笑，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你随我下去城台，我给你找点吃的吧。”

吕文长高兴了，道：“好啊。”一边跟着史云珊下城台，一边不停问道：“有没有肉包子吃呀？没有的话，菜包子也行。”

史云珊道：“包子没有，只有馒头，不过今儿早上，天上掉下几个炮弹，有几个没炸的，我看热呼呼的，还挺厚实，要不来几个尝尝？”

吕文长忙道：“那不用了，我还是吃馒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