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臧先是把阿巴往床头一方，然后自己往上一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

大大剌剌的姿式，还没有舒服地躺多久，结果后来，萧笠又凑了过来。

一声长声的喟叹，似乎相当舒服，是萧笠推了推大剌剌舒服地躺着的宝臧，自己也躺了下来。

“今天我懒得和你计较。”

宝臧嘟囔一声，萧笠听到了，脑袋也紧跟着晃动了几下：

“好梦。”

他的确希望宝臧能有一个好梦。

他侧过头看着大大剌剌的宝臧，脑袋里想起来那条红蛇，那双眼睛，他忍不住眉头皱了皱。

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如果再来，恐怕他真的会杀了他。

……

一夜无梦。

宝臧这一夜，睡得相当舒服。

但一早上，他不是被明朗的天光照醒的，也不是被叽叽喳喳的鸟鸣给叫醒的，而是被“打斗声”给叫醒的。

这里的打斗声，倒也不是一般的打斗声，不是刀剑争锋，也不是呼喊打拳，而是，一声更比一声响，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吼声。

好像是在唱双簧似的：

“汪！”

“喵！”

“汪汪！”

“喵！”

“汪汪汪！”

“喵喵喵！”

开始的狗叫声，总归是比后来的猫叫声要响亮一些的，分明是不示弱的意思。后来的猫叫声，显然也是有点反抗的意思，但没有那么绝对，倒……像是一种辩驳。

宝臧真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起床的。

他的耳膜，此刻受到了很大的挑战。

因为，这声音的来源，就是在他的耳朵旁边啊。

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声源还是离他不过半米的地方，就靠着他的耳朵。

他就是有想赖床这个想法，他的耳膜，也忍受不了了。

他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上面的“山峦”越来越突起，不理会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的阴霾起来了，笼罩在心头，于是一个起身，十分精准地逮住了那声音的源头——

一把就把阿巴拎了起来。

“这一大早，你吵什么吵？”

吵醒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你知道么？

“汪~~”

阿巴哼了一声，脑袋一扭，对着黑哥的时候，呲牙咧嘴，那是分明的恶狠狠的姿态。

他就是在凶黑哥。

黑哥脑袋一缩，他怎么，怎么老是被压榨的那一个啊。

这也，这也太惨了吧。

“汪汪汪汪汪！”

我一醒来，就发现这家伙压在我身上！

阿巴变脸是真的快，此刻看着宝臧的时候，又是泪眼汪汪，眼巴巴地哭诉。

黑哥嗓子一滞，觉得此刻自己的声音必然也是哽咽的。

但是，不敢说话。

真的不敢说话。

宝臧扭头过去，看着另一边保持着一开始被按着姿势的黑哥：

“是这样的么？”

“我，我也不知道，总是我没睡醒的时候，好像真的和……靠在一块。”

他说话眼神掠过阿巴，阿巴立马给了他一个凶狠的表情。

宝臧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么凶做什么？”

阿巴撇了撇嘴，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收敛一点了。

“你说你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的。”黑哥都快哭出来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趴在阿巴大哥身上。”

宝臧希望自己保持着秉公执法，绝不偏袒的态度，结果一直绷着的表情，还是被这声阿巴大哥给逗笑了。

他将阿巴不乐意看黑哥的脑袋给拧了回来，问了他一句，挺有意味的语气：

“没想到，你这，居然都当大哥了。”

阿巴哼哼一声，没说话。

“总之，我觉得吧，这事情，应该和黑哥没关系。”

“汪汪汪？”这不可能吧？

这些天，阿巴都不阿巴阿巴着说话了，宝臧一开始还不习惯，后来听惯了，还真是越听越觉得顺耳。毕竟，狗就是应该这么叫的。

面对阿巴的质疑，宝臧笑道：

“可不可能问问他就知道了。”

此刻一转身，那三位才发觉，这萧笠的定力，还真不是一般好。

一早上听着这种“死亡绝眠曲”，一猫一狗豪横的喊叫声，扯着嗓子比高下的声音，居然真的还能睡得着，还真不是一般人。

“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萧笠没反应。

“好了，还没醒是吧。”宝臧摇着头，道：

“你这就这么一个出口，我要出去，你却挡在这里，我也没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真的不太舒服。

这指不定啊，就踩到你了呢。”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果然已经伸开来了脚去。

整个人也立马扮演出来了晃晃悠悠的样子，这晃晃悠悠的脚，似乎下一秒，就要踩到这人身上。

“脚下留情。”

在就要到他身上的时候，原本还假寐着的人，瞬间睁开来了眼睛。

“就是睡着了，你也不能这般啊。”

宝臧一脸得意：

“那不是因为知道你肯定没睡着，才这样。”

他这声音和表情，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困倦？

“好了，你说吧，这黑哥为啥会趴在阿巴的身上？”

不是黑哥干的，他没有那个胆子，不是他自己干的，他不会那么无聊，阿巴还能这么干？

真相只有一个。

“唔，我随手丢过去的。”

这话一出，黑哥终于沉冤得雪，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真不是他干的啊。

“过来。”

萧笠一招手，黑哥终于跑着过去了，跳进了萧笠的怀里。

“小事小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人累了，将娃床头一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笠挑眉道:

“若是要追究责任，来打我也是没问题的。”

阿巴哼了一声，像是只壁虎似的，瞬间爬到了宝臧的肩膀上，小小的一只，到哪里似乎都能够睡着，当场又趴了下来。

宝臧当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予理会，睡大觉。

“既然都起床了，那我们出发吧。”

“现在？”

“就现在。”萧笠微笑。

引领着宝臧终于走出来了帐篷之后，他缓缓地将帐篷收了起来。

“天色甚好，大家吃点东西，我们出发。”

宝臧没想到，萧笠居然能掏出来几个白花花的馒头来。

“藏乾坤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嗯，我做的。”

宝臧惊呆的表情，落到了萧笠眼睛，化成了好笑。

“很奇怪么？人在江湖飘，总不能天天下馆子，自己做饭，还是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还能吃么？

“唔，昨天做的，也没几个，我们吃早饭，还是够的。”

说着，他又掏出来了五个馒头，白花花，软绵绵，很新鲜的样子。

“说实话，我没怎么吃过馒头。”他接过来萧笠递过来的三个，道：

“原本也没觉得这个，能有什么吸引力，但今天，我觉得它……真香。”

“简单的食物，腹中空空的时候，往往能够闻见它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又喝了点水，慢慢地吃着。

“我们那时代，有个作家说他最喜欢吃馒头，我看过他许多书，当初没有一点共鸣，只觉得有些做作。”

“但你现在发现，他可能真的特别喜欢，是吧？”

“可能。”

他们慢慢悠悠地吃着，萧笠吃了两个馒头，宝臧也吃了两个，阿巴和黑哥都吃了一个。

尤其是阿巴，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闷闷不乐吃了一个。吃完就躺尸。

宝臧摸了摸他，这小家伙，大概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你去打，他未必还手。”

“哼哼。”阿巴哼哼了两声：“就再原谅他这么一次。”

“怎么这么大方？”

“你们不是说，人情要还的么？”

“什么人情？”

阿巴哼哼两声：“照顾你的人情。”

还有，帮他改善伙食的人情。

宝臧揉了揉他，很理解道：

“明白了，揉揉。”

阿巴很舒服，在宝臧的怀里一直躺着，打了个饱嗝。

……

“这是什么？”宝臧一转身就看见萧笠在树上画着些什么，是他看不懂得图案。

他画的速度很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找寻我们所要的东西，需要这个。你别动，等一下，在你的身上也画上这个。”

“哦。”宝臧应了一声：“这有什么用？”

“上天入地，追寻所要找的东西。”

“找什么？”

“找寻我们要找的力量。”

最后一笔画完，他忽然转身过来了，对宝臧道：

“你不想要么？”

“……想。”

宝臧愣了愣，在极其短暂的思索后，他终于回答了。

谁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