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吉普驶进阿维拉宫大门的时候,不过三点过半。莫清辞将南慈放在酒店门口,就匆匆道了别,再未多交代半句。
南慈拿着请柬,在前台给自己登记了房子,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一阵窃窃私语过后,礼貌问到:“南小姐,您是一个人来的吗?裴先生的房间预定在1042,需不需要给您安排到他旁边?”
“不用了。”
前台人员将房卡递给她时,投来很是羡慕的眼神,“南小姐,看得出来,裴先生很爱你,祝你们幸福。”
南慈付之一笑,嘴角艰涩,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往往,时间会逼迫着现实,摧毁所有假象。
又何必,亲手戳破这看似美好的泡沫?
南慈的房间在三楼,不出意外的复古奢靡,但她总觉得不够洁净,沾染过陌生人的气息。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夜,但这里,曾经只属于她一人。
不存眷恋,是假的。
放下手里的纸袋,南慈站在窗边,眺一眼远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的特殊照顾,透过这一扇窗棂,竟能将古堡内的林林总总尽收眼底。
现在的阿维拉宫早已不复当初,俨然成为南城上流社会里,穷奢极欲的名利场。
伶仃的古堡成了庞大恢宏的古堡群,二百多间客房的建筑地下,是迷宫般的私人酒窖。就连曾经那片看不到边界的密林,也被扩建成了大型的高尔夫场、赛马场和赌场……
六年前,最终都没能踏进去的那间宴厅,这几年来,更是数不清的名流宴会,夜夜笙歌。
唯独,看不见那座交换过誓言的小教堂,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南慈笑笑,这样也好。
或许这样,就不会记住他曾许下的“为你血溅四方”,说不定也能忘了,他用南明大火里丧生的二十六人的鲜血,溅满了她漫长的人生。
呵,讽刺!
眼前的一切,都是讽刺。
*
四楼的另一个房间。
裴琳裹着浴袍,坐在化妆台前面,看了看自己刚刚做好的指甲,翘着手指拨了陆时顷的电话……
等待音响了很久,才接通。
“时顷……”小女人柔美的声音中听得出有些娇嗔的责怪,“怎么今天还有会要开,现在结束了吗?”
“嗯,开完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
“订婚礼前。”男人笑意低哑,像一种挑逗,“怎么?还有几个小时都等不及了吗?”
裴琳微微怔住,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暧昧的话语,不由得撒娇,“是啊,是啊……早都等不及了,怕你临阵脱逃……”
陆时顷深沉低磁笑了几声,“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会缺席,不见不散。”
陆时顷的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裴琳的心里生出浅浅的不安,她抿了抿唇,只当是自己对他的心思太重,不再多虑。
放下了电话,她转身对着身边等候多时的化妆师甜甜一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美到过目不忘……”
*
半晚七时,夕照如荼,红得触目惊心。
阿维拉宫的灯光,眨眼间被尽数点亮,如颠倒的璀璨星河。放眼望去,整座城堡像伫立在时间的边界,似梦似幻。
古堡里,剧院式的宴会厅,两条半旋的楼梯联结了上下两层,胡桃色墙面,细腻繁复的鎏金装饰,如太阳一般光芒万丈,极尽古典奢华。
离正式的典礼还有半个小时,基于上流社会的基本礼节,包括两家人在内的所有宾客们都已悉数到场。
倏尔,觥筹交错间,低低的沸腾戛然而止。
裴琳一袭洁白的露肩纱裙,轻挽着陆时顷的小臂,踏着舒柔的音乐,从楼梯最高处,一步一步拾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