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熟，后来十几年没见，这个月才重新联系上。”陆简繁坦诚回答。
小时候大家住在一条巷子，沈家又对她格外照顾，当年她和沈青哥的关系，比和小彤姐的要更好。
“那你们完全不熟嘛！”金灿语气酸溜溜的。
陆简繁不认同，“完全不熟不至于，只能说没有小时候那么熟了。”
“你们十几年没见，还是性格和认知变化最大的十几年，成长经历、成长环境都完全不同，他绝对早也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金灿有资格下这种论断，因为他的那十几年将他改变了非常多。
陆简繁不怎么想继续这话题，敷衍地点点头，“嗯，你说的挺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你就不要和完全不了解的人来往，比如探望杨教授夫妇，你可以单独去，不要跟他一块。”金灿感慨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都约好了的，上次见到沈青哥，我觉得他跟小时候变化不大，何况不熟也没关系，多相处几次就熟了嘛。”陆简繁觉得今天金灿很奇怪，明明不是谨小慎微的性格，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多疑？
“不行，我不放心，你不知道我预感很准吧！”金灿顿了顿，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算了，如果你实在要去，我陪你，反正周末我没事。”
金灿免为其难的姿态下是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的小情绪，之前陆简繁发过沈青的百科给他，上面照片一看就是个擅长骗女人的小白脸。
“金总，这不是你有没有空的问题。”问题是人家杨教授压根没请你。
“杨教授有空、我有空、你有空，一起吃饭能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会空手去让你丢脸，你告诉我杨教授夫妇喜欢吃什么，或者你喜欢吃什么？”砸钱能解决的事，金灿一向底气十足。
当要脸的对上不要脸的，必然是不要脸的赢。
陆简繁正愁怎么打消金灿去杨教授家吃饭的念头，手机响了起来。
金灿偷听一耳朵，发现声音是女的，立马浑身轻松地耸耸肩。
“金总，前面那个路口停车可以吗，就是上次我们吃夜宵豆花的那家小铺子路口。”挂断电话，陆简繁看向窗外，“乔虹姐说工作室装修好了，我要去工作室找她，从那个路口到工作室更近。”
“好，我陪你去，顺便参观。”
“金总不用回公司吗？而且工作室卫生还没有做，要不等收拾干净，我再请金总参观？”
“公司有孟昕张组长他们足够了，我先参观一次，等你收拾好再参观一次，刚好验收你们收拾的成果。”话音落，金灿已经停好车，他侧身替陆简繁解开安全带。
陆简繁本想说工作室布置得很简单，不值得浪费时间参观两次，可金灿打开车门，自顾地朝前走，一副不想再听她啰嗦的样子。
沉花漆艺工作室在一条名为秋实岭的路上，旧街道，沿路和弄子里多是老房子和仓库。
金灿大概记了下路线，将工作室、蕉前巷口、夜宵小店路口各视为一个点，三点能连成不等边三角形，互相距离都不太远，走路大概十来分钟能到。
“陆简繁，你应该告诉我工作室的位置，这条路车可以开进来。”
陆简繁回头看一眼刚经过的、最多容三人并排走的小巷，“不行吧。”
“你们女人的方向感差得令人发指！刚我们抄的近路，我意思是车可以从秋实岭的路口进来。”金灿忍不住抬手戳了下陆简繁脑袋，不重，很轻。
陆简繁不以为然，“一起走一走，当锻炼身体也不错啊。”
金灿愣了愣，陆简繁说与他一起走一走也不错？
啧，金灿忍不住低头偷偷笑，思绪和脚步有点儿飘。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未免吓到乔虹，陆简繁轻敲两声，才推门进去。
乔虹在收拾装修时铺地面的牛皮纸，听见声音抬起头，她第一眼先注意到跟在陆简繁身后，又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的金灿。
“他怎么也来了？”乔虹不满地问。
“金总想参观。”陆简繁乖巧地朝乔虹眨眼睛。
乔虹眯眼打量陆简繁——神情自若，情绪平稳。
的确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陆简繁脑子一直轴，但金灿这么能憋、这么能忍，出乎她意料啊。
除了盥洗室和茶水间，工作室共隔成三间，最大一间是工作区，另外一间荫房、一间会客室。
金灿四处看了看，桌椅、置物架、墙饰等等，都与陆简繁发给他的照片一样，唯一不同是现在工作区的墙根和窗台多了一排绿植。
“家具我全部消毒过，你看看还有没有缺的，我这两天添置齐全，下周可以搬工具和材料进来。”乔虹说道。
“乔虹姐，茶水间添一台微波炉吧。”有时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歇下来可以加热饭菜。
“行，还有吗？”
“其它我觉得差不多了，茶具什么的家里有，不用另外买，等会再问问小彤姐他们有什么需要的……”
金灿在旁边听二人说话，得知桌椅橱柜全二手的，九层新，价格只要全新的一半。
他觉得穷酸，但陆简繁似乎很满意，还夸二手的不用散味。
“对了，房东只肯签三年，他认定这条街过几年会拆迁，未免租约内碰到拆迁多一个麻烦，三年后是一年一续签。”乔虹说道。
“真碰到拆迁也没办法，只要到期后房东同意优先租给我们就行。”
“什么拆迁？”金灿好不容易听到个略懂的话题，立马凑到陆简繁跟前。
听完解释，他得意地笑，“房东想太多，这条路是要开发，但拆不到他这块地。”
森茂项目距离秋实岭不算太远，所以金灿对这一片区域规划有大致了解，万深集团计划的商业项目，将往另一方向延伸，而这条秋实岭路，政府规划了两处产业区，一个高新企业区，以后主要是互联网企业入驻，一个创业基地，位置早已选定，距离沉花工作室大约三百米，所以拆不到这。
“不过既然嫌租约短，不如买下来？”金灿好心提议。
乔虹歪头斜视金灿，她本来打算无视的，可耐不住这家伙一直戳她雷点啊。
“吃不起大米就吃肉嘛，租不起房子就买房嘛，订不到春运车票就坐私人飞机嘛……啧，还真符合金总的做派……金总，你平常管理公司也这样不带脑子？”
金灿一脸莫名，“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应什么呢？”
乔虹高高在上的德性和金晶实在像，碍眼死了。金灿很纳闷，都说人以群分，陆简繁那么乖的女生身边怎么也有母夜叉，他跟陆简繁解释，“我意思是，我买下这房子，我来当你的房东，你爱租多久租多久，好不好？”
“金总别闹了！”陆简繁有些头痛，“既然已经参观完，没其它事的话你先回公司吧？”
“你们事谈完了？”金灿问。
陆简繁不知道谈完没有，她得看乔虹。
“没谈完，有一笔订单要和你商量再决定接不接，对方在等我回消息。”乔虹指了指沙发，示意陆简繁过去坐着继续聊。
金灿不肯一个人走，那张沙发三人坐偏挤，未免陆简繁以为他爱占女生便宜，拖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然后掏出手机，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你们聊，不用管我。”
乔虹怒火没消，但陆简繁一直扯她衣角，不想陆简繁太为难，只能先将火压下。
要商量的是一批与古琴有关的订单，说一批其实才五架，主要问题是对方时限上不能通融，要求三个月，最多三个半月必须交付。
陆简繁他们必须优先完成“花颜”漆圆盒订单，所以照理时限谈不拢的，应该直接拒绝，但乔虹查完资料，发现对方琴坊很有名，琴坊里甚至有两位斫琴名师。
乔虹大致介绍完情况，具体接不接由陆简繁决定。
陆简繁正犹豫，旁边金灿好奇问道：“陆简繁，你还会制作古琴啊！”
陆简繁摇摇头，“我不会，是古琴制作过程里有包含髹漆工艺。”
见金灿没懂，陆简繁耐心解释：“一般来说，市面上售价五位数以上的古琴，除了木材讲究、斫琴师水平高外，髹涂也一定是用天然大漆，不知道金总有没有听过‘养琴’的说法，髹涂天然漆的古琴，使用和保养得当，岁月越久远，琴面越光亮清润，如果是售价小几千、几百的，琴面擦的是化学漆，不出几年古琴就会脱漆、龟裂甚至变形，另外好的古琴呢，它的灰底层一定是用鹿角熬制去膏，研磨成极细腻的灰再调和大漆进行刮灰，鹿角灰透音性特别好。”
“那意思是琴坊斫，你髹漆。”金灿总结了一下。
陆简繁刚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乔虹姐说，那家琴坊里有两位斫琴名师，事实上大部分斫琴师是掌握髹漆技艺的，据她所知，有一位国内非常著名的斫琴师，同时是制漆大师。
另外古琴虽然有分实用型和装饰型，但琴坊明确说要制作高端弹奏古琴，也就是实用型，如此为确保古琴音质，琴面不能有过多髹饰，如果仅仅髹一色漆，不需要设计纹样和髹饰，完全没必要与她的工作室合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