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白国宰相云莫白入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过殿门传入云莫白的耳朵。她抬起头,挺直脊背,黑色的礼服上暗红色的飞凤高贵而耀目。她在侍卫的注目下走入大殿,这是一次程序化的觐见,此次来访的贵宾依次面见白王。而她想通过这次会面,看看坐在王座上的月璧和凤鸣轩里的衡月究竟有何不同。
月璧高坐的王座上,白色的皇袍用银线绣了暗纹,金色的王冠下一张如玉般俊秀的面庞,温和的笑容如春风化雨。他看着云莫白一步步走近,典雅、高贵,清瘦却没有娇弱之气。她算不上美,但却生得清秀、雅致,一双黑眸凝聚着智慧的光芒。若不是今日见识了她的本事,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放在后宫就会立刻没入花海的女人居然可以问鼎朝堂。
“云莫白见过白王。”她只微微鞠躬行礼,这是穿黑色的好处。
月璧点头回礼,叫人备坐、上茶。“云大人此番辛苦了。”
“为贵国太皇太后贺寿,谈不上辛苦。”
“皇祖母特地叮嘱朕,要感谢玄国送上的寿礼。”
云莫白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笑着说道:“人活七十古来稀,百岁乃天命福德之寿,玄国能沾到太皇太后的福气,倍感荣幸。”紧接着,话锋一转:“至于那礼物,莫白还有细节要与陛下商议。”
月璧微微一怔,“细节?”
“不错。”云莫白微笑着说道:“玄国会献上二百五十万石粮食作为寿礼,但希望分成三次运送。”
“三次?”其他各国都是明日送信回国,即日发粮。她却要分三次送粮,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正是。”云莫白略微露出尴尬之色,说道:“不怕白王笑话,玄国现在拿不出二百五十万石粮食。在殿上那么说,不过是回敬前几日在靖王府中瞿廷的刻意刁难罢了。”
月璧面色微变,“云大人这是要改口啊?”
“怎么会?玄国的二百五十万石粮食一定会送到白国,只不过一次无法凑齐,要分三批。”
“别国可都是立即发粮,一次备齐。”
“莫白少年气盛,一时争强。寿宴之后反思,也觉不妥。不过若莫白不那么说,景国又怎么可能拿出四百万石粮食呢?”
月璧想想,她这么说也有理。而且不管怎么说白国都已经占了便宜,没道理太过为难。
云莫白见他有些动摇,便又补充道:“莫白还为阁下的凤鸣轩做了宣传呢,这也算额外的礼物吧?”
月璧立刻看向她,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哈哈一笑,说道:“那可不是朕让云大人做的。”
云莫白笑道:“是莫白主动送上的礼物不错,可陛下毕竟也收下了啊。”
月璧笑看她,说道:“云大人说说,要如何分三次发粮吧。”
云莫白知道他已经同意,便说道:“莫白的奏报送到吾王手中之后便先运八十万石到白国;然后到年底冬季收割完毕再发一百万石到白国;明年六月之前将最后一批七十万石发到白国。若是白王同意,莫白便立即奏报吾王。”
月璧笑得温和,“朕以为可以。”
云莫白退下之后,月璧转入了内堂。屏风之后,帘帐之内,熏香弥漫。
“哥。”
红木座椅上的人转过身来,一身纯白的衣衫,一张与月璧相同的脸。月珩微微一笑,问道:“如何?”
月璧不再微笑,脸上挂着一丝气恼。“云莫白果然厉害。先设计瞿廷上套,后拖延送粮时间。”
“拖延送粮时间?”
“嗯。”月璧将方才与云莫白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月珩听完后说道:“那女人确实厉害,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气恼,毕竟我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说的也是,月璧的心情略好了些。又问道:“你这几日在凤鸣轩都跟她聊了些什么?”
月珩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是些诗词歌赋罢了。”云莫白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她的博闻强识、淡然洒脱,都令她周身充满了魅力。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天他过得很愉快。
月璧猛地将脸凑到他眼前,鼻尖几乎碰上。“你喜欢她?”
“是吗?”月珩摸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月璧眯起眼盯着他,“你从玄国回来的时候谈起过她,那个时候我就该明白的,你喜欢她。”
月珩笑了,如春风般温润。“她很聪明。”
“但对白国是个威胁。”
“所以她不该存在。”
月璧看着月珩的笑容更加温柔,不禁打了个激灵。从小他便知道,哥哥笑得越柔杀意越重!“你……是喜欢她的吧?”他们是双胞胎,他很清楚他的想法,但依旧有些不敢确定。
“当然。”月珩伸手牵过月璧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揉搓。“但我最喜欢的是你,最像我的你。我们早就说好了的,绝对不会让那个预言成真,不是么?”
是的,那个预言不会成真……月璧靠过去,将头埋在哥哥的肩窝。就如同初生前一样,紧紧靠在一起。“你要动手吗?”
“现在还不是与玄国为敌的时候。”玄国的存在可以牵制景国,而且他招募人才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那就这么让她走了?”
月珩搂着弟弟,嘴角高高扬起。“不,我们还要表现一下我们的友好,就像对景国一样。”
想起瞿廷觐见时的情景,月璧在心中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他们早就商定好的策略,在这两国间保持中立。
苏汕清看见云莫白从宫门走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大人,白王同意了吗?”
云莫白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 苏汕清大喜,更加佩服眼前的人。
回到驿馆,在门口遇到了瞿廷。他看见云莫白,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敌意,走到她面前说道:“云大人,玄国的情意景国记下了。”言语中大有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意思。
云莫白微微一笑,“王爷不用客气。”
瞿廷见她毫无惧色心中更生恨意,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瞿廷走了,章子钰笑着走到她面前,“云大人,景国这位王爷的脾气不好受吧?”
云莫白一笑,略过这个问题。“章大人的奏报已经送出去了吗?”
“是啊,过几日子钰就要回国了。”
“替莫白给离王和皇后带个好。”
章子钰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说道:“子钰一定转告陛下。也感谢大人此次为我们解难啊。”
云莫白叹口气,“眼前的难题是解了,可跟景国的矛盾怕是更深了。”
“玄国此次也是为我们这些小国出头,大家自然会记在心里。”
云莫白摇摇头,“恐怕只有章大人明白莫白的一番苦心。”
章子钰别有深意地笑笑,“这事是子钰请大人帮忙的,哪能让大人白忙活啊?”
云莫白立刻会意,笑道:“你我两国也算姻亲,怎么能说是白忙活呢?”怕她白忙活?分明是怕离国独自还人情才把其他小国也拉下水的。
“总之是多谢大人了。”
“大人客气了。玄离两国一直是友邦,只是这几年都忙于本国事务,彼此间倒有些疏忽了。”
“云大人说的极是,该多走动才是。”
云莫白点点头,“我回去便提醒陛下。皇甫皇后也离乡多年,我们娘家人总该去看望一下。”
章子钰手拈胡须微笑点头。
蓝澄宇和岑琪韧的道谢证实了章子钰的话,他确实替玄国做了不少公关工作。但云莫白并不会因此就感激他,离国有离国的目的。她很清楚,这是拉拢,也是疏离。在玄景两国明显对立的形势下,离国显然不希望自己成为唯一站在玄国一边的国家。
而她格外关注的潮国却比预想的安静得多。各国贵宾忙着参与白国各界名流举办的宴会,而姬夜汐却整日呆在驿馆的房间里。
弑月整日守在姬夜汐的屋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数日的一成不变并没有令她烦躁,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不带丝毫情感。而今晚,她感觉将会有事情发生。潮国的随行人员今夜并没有出现,而姬夜汐房间内的灯火熄灭的比往日要早,这个院落的作息与往日不同。
杀气!弑月身形一闪,一支飞镖掠过她的身边划破夜晚的寂静。身后及屋檐左右都出现了武士,弑月知道这是要把她往院落中央赶,那里恐怕有埋伏。来不及多想,她已经瞄准了一点。脚下发力,瓦片被踩得粉碎。跃起的同时,袖箭射出,右边房檐上立即有人坠落。下一刻,寒光剑已在手中。
弑月强攻屋顶右边,招式飞快,剑尖如细雨纷落。右边的三人中已有一人被她的袖箭击落,其余两人没料到她竟然舍弃缺口、选择突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难以招架的剑雨击退,摔落屋顶。
身侧已有敌人追上,右肩被刀锋割破,弑月却来不及关注伤口,集中精力施展轻功。时间比一切都更加重要,她要做的便是冲出这个院落!
“放箭!”
院中果然有埋伏,而弑月已经成功地站到了院墙。背部传来的痛楚说明她已经中箭,但冲出潮国的院落意味着作战已经成功。
而当她捂着右臂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云莫白眼中的关切令她莫名的安心,而下一刻,她便昏倒在地上。
“两支箭镞都取出来了,其中一支射入太深,造成了大量失血,这也是她昏迷的原因。好在没有伤及内脏,只是需要静养。”
折魂的说明令云莫白稍稍安心,同时也开始反思。来到白国之后,姬夜汐的安静还是令她大意了,不该让弑月一个人执行任务。
第二天,潮国使团准备返程,各国贵宾为车队送行,这是礼节。姬夜汐上车前特地走到云莫白面前,低声说道:“你的人确实厉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突围。”他笑得阴森,露出雪白的牙齿。“不过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告诉你的人,离我远点儿。”
云莫白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只是眼底冰冷。不用警告,她也会记住,对付姬夜汐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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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个笨笨</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