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央一怔，震惊的目光一下子对上了灵溪笑意盈盈的脸。

“被我猜中了？”

“是……可是前辈怎么……”清央顿时嚅嗫起来，原本准备好的满堂话都被堵住了。

没错，她此番前来就是记起了上次离开时灵溪说过可以帮她化龙。

光凭自己的力量，她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单挑西荒众魔，但如果变成龙，事情大概会简单一些。

“我毕竟比你多活了那么千百年吧。”灵溪失笑，她没有告诉清央，她的心思在她面前还是简单了些。

“可我记得上回你拒绝了我，说说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里清央在她身旁坐下，长话短说地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唉。”灵溪叹了口气，“魔族千方百计想活捉龙女，看来千万年来一统三界的大梦还是没醒。只是化龙之谜绝不可能外传，不知道他们想用什么办法召唤魔龙呢……”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百里清央不解，再次唤了一声。

灵溪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这龙灵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最近常常出来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看着清央担忧的表情，她复又笑起来：“没事，我早已经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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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确定要化龙？”灵溪的意识清醒后，她盯着百里清央，认真地问了一句。

成龙不难，可是照这小姑娘的说法，一旦化龙成功，这世上也只有她一条龙而已。茫茫世界，没有同类的感觉，可说不上很好。

在灵溪的注视下，原本坚定的百里清央竟然犹豫了起来。

从普通人变成修士，需要的不过是修炼，即使日久年长，即使最终修成仙人，至少一直是人身。可由人化龙，虽说成龙后可以切换形态，但血脉里，总归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灵溪了然，却也不点破：“不着急，你可以仔细考虑，只是我得先看看你的基础如何，是否适合化龙。”

她时日无多，担心等下次清央真的下定决心了，她已经不在了，所以即使清央在犹豫，她也可以先把方法告知，左右这方法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

“把你的两只手心贴到我的龙骨上，让我感受一下。”

灵溪如今只是魂魄，已经不能和他人发生接触，但她和龙骨是一体，龙骨的感知能清晰地反映到她的龙魂之上。

百里清央小心翼翼地把双手覆上了龙骨，灵溪却猛然一震，连魂魄都恍惚了片刻。

她自嘲：“我忘了我的龙骨上还有魔气，会被你的龙灵反击。”

看到百里清央惊慌地收起手，她又安慰道：“我不是在怪你，别忘了，我已经死了。”

可清央想起刚刚的情形，还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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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基础已经很好了，灵力充沛而且修行扎实。”见清央仍旧自责，灵溪说了点开心的事。

两年前她第一次见清央，只觉得有缘，便想助她化龙，可实际上，那时候的清央并没有化龙的资本，看着便瘦弱的很。现如今，倒真是有成为白龙的资格了。

她并不关心清央是如何突飞猛进的——百里家的人，有些奇遇也不足为奇。

“是吗？”得到了灵溪的肯定，百里清央紧皱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些。

“要不要化龙，你自己慢慢考虑，现在我要告诉你化龙的条件。”灵溪在心里想了想，各项条件清央都应该已经能够达到，便开始说起来。

“首先，你必须是龙女。”

显然百里清央已经达到这个条件。

“其次，你的身体不能太差。”

否则会受不住龙灵破壳而出的强大刺激而在化龙过程中身魂俱灭不如轮回。

方才灵溪查看的，便是这一项了。

“还有呢？”清央点点头，表示自己都满足了条件。

“最后便是，你要有一个爱人。”灵溪揶揄地笑着，“然后和他洞/房。”

“什么？！”听到这最后一条，清央大惊失色。

她活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以为“洞/房”只是两个人同床共枕盖棉被纯聊天。

灵溪不解，她记得上回清央来时，还说过自己有一个爱人来着，怎么如今是这幅表情？随即，她开口询问。

“不，那是我哥哥，不是我爱人。”清央下意识否认。

定了定神，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许久没有带着旖旎想念百里清源了。

——两年前，就真的是依赖和不懂事而已。

灵溪理解了。

她也有兄长，在不懂事的时候也曾在缱绻的梦境里梦到过自己的兄长，但随着年岁渐长，她才最终了解什么是情爱。

虽说在她那个时候，也有听闻兄妹之间私相授受的事，可她懂事后，却始终是无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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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需要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才行。”

“为何？……”百里清央不明白。

她以为化龙要过千难万险，要披荆斩棘，却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奇怪的条件。

“因为这最后一个条件，是龙女将十滴自己的血滴入唤龙泉。”想当年，龙族化龙的条件还没有这么苛刻，直到她成为魔龙将龙族亿万年功业毁于一旦，天道惩罚龙族，从此百里家化龙之法便再无人所知。

而她能了解此法，还是机缘巧合。

她长年栖居于此，甚少外出，钻研去魔之法全靠渊空去外界打听。有时他会带回四方收集而来的孤本书册，她便是在其中一本秘法中见着了闪着光的记录——可是，同样身为龙族之人的渊空却看不见上面的字迹。

她猜想，或许是上界在惩罚了龙族后又给了这个希望，让龙族不至于彻底湮灭。只是天帝错了，错在让看见字迹的人是她。

她并不想让百里家再有人化龙，不想再让魔族有任何再魔化白龙的机会了。

所以她一把火把那本书给烧了。

可是现在，在自己的魂魄都将消失于世间的时候，她突然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告诉眼前这个真心求助于她的龙族后人。

——“而这放血的龙女，必须要与心爱之人洞、房过后，才能在唤龙泉内成功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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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百里清央将一块石子投入面前的河。

河水泛起短暂的涟漪，而后继续奔流向前。

她的心绪并不平静，倒不是觉得灵溪在骗她。

很难说清她此刻是遗憾还是如释重负多一些，毕竟此时的她并没有真心相爱的恋人，若化龙只有这一条路，显然是急不了了。

“……那个真心相爱的恋人，一定要是龙族之人吗？”

灵溪回想了一下当时书上的记载，谨慎道：“这倒是没有说明，我想这应该不是必须的吧。”

复又好奇：“怎么，心中有人选？”

“不，没有。”清央迅速否认。

仿佛也是在否认自己刚才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方才刚听完灵溪的介绍时，脑中突然隐约出现的人影，让她大惊失色。

——那是不久前刚跟她在地面上分开的，夜叉族少主南潜。

灵溪并不在意清央的反应，她只负责把清央想知道的东西告诉她，其余的，她并没有足够的精力去过问年轻人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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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前辈，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百里清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起身向她告辞，“有朋友在上面等我，我得走了。”

“好。”灵溪颔首。她并不需要清央或者任何人陪伴她，所以对于她的辞别，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看着清央走远，她突然想起一事，喊道：“等一下！”

“嗯？”百里清央回头。

“你化龙后，定要小心魔族的阵法。”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和担忧，仿佛在回忆当初的情景。

“他们的阵法千变万化，我没办法一一告诉你。”

百里清央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被魔化了，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压制魔性！”时日不多，她想把尽可能多的信息告诉清央，“与你交-合过的爱人可以用吻唤醒你。”

当初，她的渊空在她化成龙形发狂杀戮的时候，不顾浑身的伤，上前吻住了她，才让她有那么片刻的安宁，随他来到了这里。

她初时极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总想着出去。可是一出去没多久，便会再次魔性大发。无法，只能一直龟缩在这里。

可怜她的渊空，从来没有抛弃她，始终陪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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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住了。”虽然并不确定将来有没有机会化龙，但百里清央还是把灵溪说的每一句话记在了心里。

郑重道谢后，她突然想起什么：“前辈，是否需要我带您离开这里？”

这里阴暗潮湿，百里清央实在算不上喜欢，她能感觉到，灵溪也不喜欢这里。

想到前辈将要长眠于此，她有些于心不忍。

灵溪看她，并不说话。

说不心动，是假的。在渊空死后，她把他葬于地上，又恪守着渊空的心愿，继续待在地下，以免为祸人间。他们俩，实在是分离了太久。

可是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吧。”

即使尸身已毁，但魔龙之骨毕竟还在，她担心一离开这里，魔族之人便会群起而来，利用她的尸骨再做些什么。

她错过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

她挥了挥手，虚弱地挤出一抹笑，对百里清央道：“你走吧，你的朋友可能等急了，在上面互相切磋呢。”

她感觉到地面之上，有几道气息正交错着，显然是在动武。

却没想到百里清央大惊失色，没有一丝回应，便急着往外跑。

——随她来此的朋友，明明只有夜粼一人。龙眠山的人，又都在那场大火里死光了。

——那和夜粼“切磋”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