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雨晴风初破冻，天上星河转，寻好梦，冰消河解封，冬去春来。

这一早，步清尘感到肉身达到一种饱和，想要出门练习虚无决，寻找突破瓶颈的契机，刚拉开屋门，就看见老人坐在案前临摹。

白色的宣纸上浓墨浅痕，字字铁画银钩，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柔肠一寸愁千缕。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恰好到停笔出，老人将兔肩紫毫笔放在单螭起伏为格者的笔枕上。

“时间应该恰好，你今天跟我去寻一物，为你换取血脉吧”。

老人手一拉，迈着星步，飞快移动，步清尘只有呼吸的难受和迎面的风刮着脸颊的痛。

第一次体验在天上飞，尽可能半睁着眼睛打量着一切。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面对步清尘的好奇说：“我这并不是飞行，我修习的功法属阴，我只是将气流聚成云团，借助使力，这云团一聚一散，你还无法看清而已”。

“那我靠近前辈时总有一股阴冷的寒流，也是和你修习的功法有关么？”

“修炼一道，一念成神，一念堕魔，当初我修炼受阻，心性和身体都被阴寒反噬，若非我一直压制，恐怕方圆十里都会被冰封，现在这寒气也是越来越镇压不住了”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勾起了往事的回忆。

“到了”。

这里是上次来过的地方，充满着悲伤与伤感，老人曾经暗自弹泪的梅冢。

“前不久我搜寻到了雪鳕的踪迹，昨晚我偶观南方惊现红色凤凰虚影，荧惑星杀伐之气正令，想是天物即将现身”老人走到冰雪初融的河道旁。

老人手指一道剑气将步清尘的手臂划破。

“把手放到河里去，这水中的天地灵物天性阴寒，用你童子之血引诱，就看能不能引出至纯的雪鲟”。

“雪鲟是鱼么？”步清尘问，将手伸入冰冷的河水中。

“这雪鲟吞噬了上古地狱犬的血，历代变异，远非昔比，究竟什么样还未可知，多年前，我在此处便寻得一丝踪迹，如今就看机缘了”老人看着河中鲜红的血液流动，扩散，变淡。

时间滴答滴答的溜走，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失，步清尘的心也揪成了一团，面色逐渐惨淡苍白，若非修习虚无决，恐怕现在早已支撑不住。

老人发现了步清尘的不对劲，可是有点无奈，这时间点举步维艰，既不想半途而弃，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步清尘出事，只有寄托于步清尘多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血液以丝状悄悄汇聚到一处，虽然只是很细微，不过这并没有逃过老人的眼睛。

“不会错了，来了”老人舒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人看见步清尘手臂的血液流动明显不足，缓了下来。

“看来只能够赌一把了”老人抬起步清尘的另外一只手臂，同样在上面划伤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鲜艳染红了碧水。

不远处，浅绿色鹿角榕中星星点点的红色在抖动，一条约莫九十厘米，头上长有肉瘤，全身血红色的鱼谨慎的探了探头。

喉部到胸部鲜红如火，躯干前面金黄，向后衍变成深紫色和暗红色，甲片表面呈星状突起斑纹，三角口正吸取着步清尘的血液。

鳞片的多少与锯断树的年轮一样，是它们年龄的象征。

老人怕惊动了它，运起真气轻微扫过鳞片，暗暗心惊，居然有足足上千片的鳞片，这难道是一条旷世不遇的千年雪鲟。

雪鲟一般独居不常见，从卵到成体需要十年时间，百年长成成年，千年则体内孕育出元丹，产生蜕变，可以沟通天地间的真气，就具有初步的灵性。

并且雪鲟生性温和，因此许多肉食者都喜欢捕食它们，能够长到千年，可谓是上帝眷顾的宠儿了，就已是凤毛麟角，所以老人的内心感到非常震惊，但也不要小看了千年的雪鲟，度过了成长期，就能够夺取天地间的真气为自己所用，完全不输于任何的凶兽。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就在它向前游动的时候，看准时机，老人便运转心法，眼睛中寒芒乍现，全身沐浴在深蓝色的气流中，丝丝缕缕白色气流向前方涌去。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老人那冰寒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气温急剧下降。

那条雪鲟的四周蓦的凸起上百根冰凌，河面的水瞬间凌结，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往下延伸。

千年的雪鲟与幼年相比可谓云泥之别，又岂是池中物，任人摆布，火红色的烈焰从口中喷涌而出，炽热的温度仿佛要把空间都融化，水不断翻滚，滚起指头大的水泡，雪鲟跃出水面，扇动两鳍，鼓起鱼目愤怒地看向老人，鳞片闪耀着火红的光华，接踵而至地火球朝着老人飞过来。

“劣畜，休要猖狂，给我灭”老人催动体内的真气，衣袖和裤腿内气体膨胀开来。

“浪花无际似潇湘”身后出现无尽的浪潮，不断向前翻滚。

两者交汇，红色与蓝色交织，碰撞，都想把对方给淹没。

“咝咝，咝咝”老人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连连往后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体，气血上浮，显然被刚才的一击伤了，在对拼上落下风。

原本火焰就天生克制寒冰，加之反噬修为不断下降，对付这雪鲟就显得十分的棘手。

雪鲟并没有停止吸食步清尘的血液，反而利用其补充刚才的消耗，此消彼长，如此持续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步清尘会沦为一具干尸。

“既然都赌到这份上了，干脆就来一场人生的豪赌吧”。

步清尘也许失血过多，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老人将衣袖挽起，手臂上的蓝色雪花印记闪动着妖艳的光芒，摒着两指，生生抹去这蓝色的印记，这就意味着破厄解封，虽然会得到超越之前的力量，但体内的寒冰之意也将会加倍反噬，侵蚀元神，犹如饮鸩止渴。

“接下来就用这一招定胜负吧”双眸死死盯着千年雪鲟。

“冰缩寒流，川凝冻霭”，只有冷，极致的冷。

周遭的气流瞬间冻结，原本充满生机的河道，花树都枯萎了，生机全被抽离，整个空间变得苍白暗哑，灰朦，令人窒息的灰色，老人头上唯一残存的黑发全白了，一瞬间老了一甲子。

千年雪鲟似乎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眼中流露出一丝畏惧。

雪鲟三角嘴的两条雪须向内卷起，身躯内的元丹乍隐乍现，口中聚集起巨大的火焰球。

老人一咬舌尖，一口鲜血喷洒在手心，“泯灭印”，奇怪的符印出现在天空中，慢慢从符印中升起一个巨大的水曼陀罗。

老人手掌缓缓向前推过去，蓝光遮住了整片天空，好一会天地间才重新归为宁静。

一切都结束了，是老人赢了?还是雪鲟逃跑了?还是……

朦胧中，一个人影站立在那里，衣衫已经被火给烧毁，左手中拿着一个水晶箱，箱内正是那条千年雪鲟，只是现在变得只有拳头大小。

噗通一声，那人影似乎也没站住，直接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