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时,夜色已至。
明亮的月色照进地下的坑洞,洒下一层薄薄的轻纱,披在艾徳与罗莎两个人身上。
“要上了……”
艾徳低深说着,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犹如一潭幽泉。殊不知在这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下,隐藏的却是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的躁动。
“……嗯。”
罗莎微不可察地颔首,轻声答应艾徳。
她的眼帘之上,细长且微微弯曲的睫毛有些颤抖,显然是在紧张什么。
“我……要不再等等?”
“等不了了,早上早结果。”艾徳感觉这台词有点糟糕,换了个说辞,“我们现在已经快到了坑洞顶端,现在下去肯定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的魔力感知药效已经消散,体内“豹纹”激发的活性肌肉更是大不如前,再拖下去,艾徳恐怕自己将变得愈发无力……
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的。”罗莎再次点头,她也敛去了刚才的紧张。的确,已经到了这里,即使面前有陷阱,也避无可避。
她不是那种扮演骑士故事,过家家的贵族小姐。而是一名经历过殊死搏命的佣兵团长。
手握紧石镐,坚定地点头:
“我们上!”
“噢!”
……
……
“当啷!当啷!当啷……!”
一声又一声,铁锤敲打的声音富有节奏性,听着听着……居然还算悦耳。
但金现在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情闭目感受这悦耳的“音乐”的。
他木讷地看着这个上身赤裸的老矮人,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爱剑。
“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夫格·乌金。央格鲁第十一位议会元老,乌金矮人的现任族长,传奇工匠大师,“石锤之钟”的总设计师……
亦是自己的伙伴——大剑“卡莲”的铸造者。
“我还要问你呢,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老矮人手上的锤头没有停下,一边问一边继续工作。矮人的记忆一向很好,他自然到现在还记得这位自己过去有着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
“我…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啊……”
金不懂老矮人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问话。
说到从上面掉下来……金就不由得一阵发寒。这洞窟实在太深了!他足足掉落了七八秒,身体即使做出了最好的调整与反应,也根本无法阻止下坠时候带来的冲击。
他看了一眼地上,在不远处的岩石处有两个脚印:那脚印深陷地面,足有一根中指的深度,周边的岩土早就已经龟裂破碎,显然是有人踏进了地面,才造成了这样的情状。
这是欧夫格的脚印,金下坠之时,正好遇上了铸造作业的老矮人。幸好老矮人眼疾手快,一个公主抱擒住了在半空手舞足蹈的金。
不然可就真应了艾徳那句话:摔成“向日葵”算什么?怕是摔成一滩臭臭泥!
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坑洞这么深。自己运气好被传奇大师所救,那罗莎他们呢?她们现在可好?
是安然无恙……还是……
摇摇头,深感无力的金不再去想。懊恼也好,后悔也罢,已经于事无补。好在眼下他还不是孤单一人。
金把目光投向欧夫格,但却发现老矮人也转头看着他,一脸嫌弃。
值得一提的是,老头脸望着金,手上的活是一点不停。锤头敲啊敲,也不怕砸到手指头……
“你小子是不是傻?我当然知道你是掉下来的。我问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坑洞!”
金愣了愣神,有些不知所措。当年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联想不到当时那个膝盖中箭的老矮人便是赫赫有名的传奇工匠,说话自然没有什么芥蒂。
但现在……嘛也好紧张。
“问你你就说啊,怎么比二十年前还要木讷。你们人类难道都是越活越回去的类型吗!”
“我们发现今年短尾鼠迁徙的不自然,于是一路顺着调查发现了这有二次填土的迹象。然后……在我实施法术的时候,不小心坑洞下陷,我和我的伙伴都掉了下来。”
老矮人一阵无语,气得胡子抖了抖:“该死的老家伙,不是说绝对没有人打扰吗!”
“大师……”金听得稀里糊涂,打扰?打扰什么?一位传奇工匠在这里干些什么?
不过欧夫格很快就缓了过来,他捋了一下自己引以为豪的胡子,摆了摆手,继续锤打着手上的活。
“你待在这里吧。这里有足够食物,够你坚持好几天了。”
“可……我的伙伴也……”
“那我没有办法。他们和你掉的地方离得远吗?”
“大概十米左右。”
“那你放心,死不了的。顶多屁股开花。”
老矮人这么敷衍着自己,金也没有办法。人家显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更多的消息。
他愁得握紧拳头,最后一声叹息,无奈松开。
“那把剑用得舒服吗?”
老矮人突然和自己搭话,话题是两个人唯一的联系点。
金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感激与感怀:“非常感谢,卡莲很好,她陪伴了我二十年。我一直十分爱惜她。”
他轻轻抚摸厚重的“剑鞘”,摩挲着一些浅坑,发自内心地感伤:“但她伤得有些重,很可能……”
“哼!”欧夫格鼻孔出气,重重地甩了一下锤子,“少来!”
他转头:“我还不清楚你们这些人类的心思?剑拿来!我帮你再锤打一番!”
“嘿嘿,十分感谢。”金憨笑着将爱剑递了过去。
乘着老矮人转身去拿铸造用的相应材料之时,他终于看见了这位工匠大师手上一直锤打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那是一架锈迹斑驳的机械炮台,零件四散着,宽宽胖胖,有些挫……
……
……
韦博又一次拭去弟弟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罗莎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
他把目光投向正在不断敲打着岩壁的文森特,不禁发问:
“伙计,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文森特闻声转头,从怀里掏出表:“7时。”
“谢谢。”
“不客气。”
“……”
“……”
一时无言,韦博心系自己的弟弟,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爱聊天打诨。
文森特则是一脸沉吟,他想得更多。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庞此时有些扭曲,心里更是好像打翻了各式各样调味瓶,实在是五味杂陈。
“这都什么蛋疼事儿!”
“这个洞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故意安排的陷阱吗?”
他苦笑一声,对目前的状况也有些不知所措。
倒不是说他无法攀爬上去,凭着自己的能力,徒手攀爬岩壁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那位罗莎小姐却率先阻止了自己这种想法……
多年经商经验形成的直觉告诉他,那位看着冷若冰霜,雷厉风行的佣兵团长对自己并不是太友好。显然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个黑锅……可不太好受呢。”
文森特眯起眼睛,抬头望向上方。自艾徳与罗莎上去已经足足有两个多小时,他们到底到了哪一步了?上面又是否有什么人埋伏着?
可惜自己全然不知。
已经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与希伯来老师联系的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使用,还有没有别的手段了呢?
他把视线投向韦博,他好像是一个风元素弓箭手……
“韦博先生是吗?”
“嗯?”
韦博转头,发现文森特正朝着自己搭话,举止大方从容。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的弓箭是否还能使用?”
韦博下意识去摸了一下弓,有些犹豫,但很快回答:“可以。”
“那可太好了。”文森特高兴得一拍手,笑眯眯和善地盯着箭袋里的羽毛箭说着:
“我想……”
……
……
“瞬破……!”
罗莎大喊一声,炽烈如阳的火光照亮草地四周,也照亮了大半个坑洞。
她长剑高劈,火星四溅,却是劈了个实实在在的空气。
但罗莎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用犀利的眼神再次把整片坑洞环顾了个干净,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罗莎姐?”艾徳左手上抵着魔导飞盘,右手伸向腰间,时刻准备套出“青蛇”。
“看来是没有事情。”
罗莎并未把长剑插入剑鞘,但神情显然放松了不少。
“趁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去灰堡请来司警署巡逻队的帮助。”
她说着话,一边快步朝着返回的路走去。
然而还未等她迈出一步,她突然暴起斩向某处空地,烈焰风暴席卷那处空地,溅起一大片沙土。
艾徳被罗莎突然的,好像神经质的行动吓了一跳,不由得紧盯住那片飞扬的沙土。
“咕噜……”
他哽咽一声,汗从额头流进眼眶,他却不敢去擦,好像只有放松一下,下一刻便会有什么跳出来,取他狗命!
“呼……没事了。”
罗莎松了口气,这才将剑插回剑鞘。她刚刚消耗不小,需要休息。
便是此刻,一个纤细而狭长的黑影“嗖”得袭来,直冲罗莎面门而去!
“……什!,”
“小心啊!!!”
黑影好像洞穿罗莎,时间在此刻停止。